為了他, 她跑到一個小地方的鋼鐵廠工作, 希望能讓他感動。


    可惜張仲清的態度一直若即若離,後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甚至就結婚了,還有個孩子。


    劉淑蘭因為知道女方來自農村,所以不太看好這樁婚姻, 甚至還隱約有一種自己地盤被侵犯的憤怒。


    不過她麵子功夫做得好,在張仲清麵前始終保持溫柔的學妹模樣。


    台球廳裏, 張仲清臉上還帶著酒意, 下巴上有些微的胡茬,這點狼狽絲毫無損他的容貌,反而帶來一種惹人憐愛的俊美。


    劉淑蘭臉有點紅,走過去問, “要打台球嗎?”


    張仲清叼著煙,含含糊糊說,“你覺得我像會打台球的人嗎?”


    確實不像,他以前就是個兵痞子,腦子聰明,他有個朋友家裏和教育局有不淺的關係,他靠著朋友“撿漏”上了大學,又因為嘴皮子得到伯樂賞識,一飛衝天。


    不過骨子裏,張仲清依舊就是個普通人。


    劉淑蘭在椅子上坐下,隨口對他說,“你和我說說你媳婦兒唄。”


    張仲清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隨手彈了下煙灰,“她和你不一樣,你不用比較。”


    劉淑蘭以為他在暗示自己,心砰砰跳,“怎麽個不一樣法。”


    這話喚起張仲清記憶了,“她就一傻姑娘,是個賢妻良母。你是巾幗英雄,新時代女性,你們就不是一條路子的人。”


    林秀以前可真純,紮兩根辮子,從鄉下跑到城裏讀書,剛去學校的時候連公交車都不會坐,張仲清就看見她追著車跑了一路跑得滿頭大汗。


    張仲清那時候心想,這麽傻的婆娘誰娶了誰倒黴,俗話說爹傻傻一個,媽傻傻一窩,要真結婚了,那不得拖著一家幾口傻瓜蛋子?


    結果後來他居然和這個傻婆娘談了戀愛,後來還結了婚。


    他不喜歡看書,在泡妞的時候為了裝深沉看過《金粉世家》,雖然覺得裏麵那個姓金的公子哥兒花天酒地要不得,但對他的擇偶觀還是很讚同,女朋友怎樣都行,但娶老婆,還是得娶個賢良會持家的。


    當時家裏覺得他老大不小了,催促他快點結婚,張仲清心一動,就向林秀求了婚。


    結婚這麽多年雖然不溫不火,但也生了一個小孩,他從不在外麵亂來,頂多和人保持曖昧關係,平日裏規規矩矩拿錢回家,自認為是個世紀好男人好丈夫。


    不過劉淑蘭不知道他心理,一心想要當張太太把林秀取而代之,所以借此機會打探敵情。


    她叫了兩杯飲料,嫌棄地攪了下水,“你不是說她農村來的?”


    以前張仲清說自己老婆是農村來的,劉淑蘭心裏就勾勒了一個臃腫的中年女人,臉曬成古銅黃色,這種人怎麽配得上張仲清?結果一看真人嚇了一跳,覺得相差甚遠。


    張仲清點點頭,“是啊,不像嗎?”


    劉淑蘭想起今天被下了麵子的事情就直撇嘴,“不像,比我還時髦,還和一個男老師一起上班………”


    她話沒說完就頓住了,因為對麵張仲清臉色難看,用一種恐怖的眼神看她。


    林秀講完課就被吳老師誇獎了一頓,還順便搭了吳老師的車。


    吳老師上次借來那輛小轎車物歸原主,現在隻有他新買的小摩托。


    因為順路,林秀搭坐在車後座上去接女兒。


    吳老師朝她開玩笑,“我這後座以後留給我婆娘的,你先坐了不得給我介紹個女朋友啊?”


    林秀瞪他,“你少來,又不是沒人追你。”


    吳老師想起衝著他爹糾纏他汙蔑他還說懷了他孩子的女人就忍不住打哆嗦,讓她別說話了。


    林秀出主意,“要不我載你,後座留給你也行。”


    兩人一路玩笑著到了公園裏,因為曹珠媽媽晚上生意好,就把兩個小孩子一起帶到了公園一邊守攤一邊帶小孩。


    林秀到的時候看見張妍妍笑嘻嘻地和曹珠玩拍手遊戲,看樣子心情好多了,忍不住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張妍妍見了林秀,撲到她懷裏,脆生生喊媽媽。


    林秀揪她辮子,“要不要吃涼麵?”


    張妍妍不假思索,“可是我想吃麵包。”


    林秀裝作讚同,“那就吃麵包。”


    張妍妍其實是都想吃,這招以退為進還是曹珠教她的,可惜林秀不上當。


    林秀看她辮子耷拉下去,整一個焉了氣的小貓咪,終於不逗她,“我給你買根麵包,明天當早餐吃。”


    張妍妍高興起來,撲上來給林秀一個親親。


    林秀讓她乖乖坐在凳子上吃涼麵,自己去旁邊小賣部買了一根麵包。


    沒錯,麵包是一根,而不是一隻或者一片,是因為這時候的麵包被做成雞腿形狀,串在一根一次性筷子上,可不就是一根一根的。


    林秀買完麵包居然又看見那位高冷房東,他像往常一樣坐在小凳子上要了份白味豆花,可見是真的很愛吃豆花了。


    和人點頭打了招呼,曹珠媽媽突然問林秀,“星期五要開家長會,你家妍妍和你說了嗎?”


    張妍妍還真忘了說,因為今天她隻記得她爹回家的事情了,幼兒園小朋友家長會又頻繁,林秀居然也不記得問。


    林秀想了一下,居然和劉書月邀請她的時間重合了,有點為難地說,“如果沒時間去怎麽辦?”


    曹珠媽媽說,“沒事,我幫你看著點,有什麽事情就和你說。”


    張妍妍坐在一邊連忙舉手,躍躍欲試道,“媽媽,讓爸爸來開家長會唄。”


    林秀愣了一下,對張妍妍說,“你爸應該沒時間。”張仲清休假兩三天,根本趕不上給女兒開星期五的家長會。


    張妍妍泄氣,“他怎麽老這樣,說話不算數。”


    曹珠媽媽好奇道,“他們上班不放假啊?”


    林秀隨口說了兩句,也沒把這事情放在心上。


    等到兩人離開,曹珠爸爸朝自己老婆抱怨道,“你哪壺不開提哪壺,人家擺明了不想提自己老公,你非要提。”


    曹珠媽媽瞪他,“你瞎猜,她哪有這個意思?”


    曹珠爸爸拿自己這個蠢媳婦沒法,“你每次都聽她說自己老公,但是你見過她老公本人嗎?”


    曹珠媽媽沉默了一下,這還真沒有。


    曹珠爸爸便說道,“我猜啊,她肯定早就和她老公離婚了,不然哪個男人會放著個漂亮媳婦兒天天在外跑自己不上心的。她就那麽隨便說說哄孩子,免得小孩子知道了傷心,你居然也信了。”


    一旁等著付錢的顏房東開口,“況且她也沒戴結婚戒指。”


    顏醫生平時很少和人說閑話,曹珠媽媽知道他不愛多嘴,他一開口,頓時嚇了一跳,稍微反應過來才說,“那也不能證明什麽啊,你看我們這縣裏哪個媳婦兒戴結婚戒指了?我婆婆給了打了個那麽大的金手指,我就從沒戴過。”


    顏醫生把疊得整整齊齊的一毛二分錢給她,才說,“但是她是個特別講究的人,衣服沒有褶皺,皮包和鞋子一個顏色,不會亂搭衣服褲子,不可能想不到要戴戒指。”


    曹珠媽媽仔細一想還真是,就是覺得好像哪裏有點奇怪,又想不出到底哪裏奇怪。


    林秀母女倆不知道他們的談論內容,牽著張妍妍踏著路燈回去。


    張妍妍雖然才吃了一碗涼麵,但是依舊惦記著放在書包裏的那根雞腿麵包,絞盡腦汁想偷偷吃兩口。


    林秀當然不答應,“等會兒不要又哭。”


    她說的是張妍妍兩三歲的事情,小孩子貪吃不知道節製,晚上偷偷把烤紅薯和麵包全吃了,疼得哼哼唧唧的,林秀隻能大半夜起來帶她上醫院。


    林秀記得那個冬天挺冷的,婆母去了大伯家,家裏隻有她一個人,兒童醫院半夜不開門,她急得嘴皮子上了火,小姑娘躺在懷裏臉色發白混身發抖,她以為自己就要失去女兒了。


    後來好脾氣的她難得和丈夫吵了一架,張仲清就說她是遷怒,是無理取鬧,哪有把找不到醫院這種事情怪在他身上的。


    林秀卻隻能回想起寒夜裏,自己孤孤單單在馬路上小跑著一家一家找醫院,流著眼淚的滋味。


    張妍妍不知道她所想,狡辯道,“怎麽會,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


    林秀決定做個嚴厲媽媽,一點都不鬆懈。


    兩人說著話到了樓下,張妍妍忽然抬頭歡呼一聲,“爸爸。”


    張仲清靜靜站在樓下等著她們,麵帶微笑看著母女倆。


    第三十六章


    張仲清把女兒抱在懷裏親了一口。


    張妍妍被他胡子刺得咯咯咯直笑, 摟著他的肩膀喊爸爸。


    父女倆頭碰頭一起說了幾句悄悄話,林秀就看見張仲清掂了掂小姑娘,忽然把她放在脖子上。


    張妍妍一聲尖叫, 喊著騎大馬。


    林秀覺得女兒和她爹待在一起的時候活潑多了,在她麵前,張妍妍是個文靜有禮貌的大姑娘,在張仲清麵前,她就成了愛撒嬌脾氣有點蠻橫的小公主了, 可能這也是小孩子長大的過程中需要父親和母親兩個角色的原因。


    張妍妍偷偷瞄了林秀一眼, 對張仲清說悄悄話,“我想吃麵包。”


    張仲清看著林秀,心不在焉說, “我去給你買。”


    張妍妍搖搖頭, “不用, 就在書包裏。”


    她說完, 張仲清就去她書包裏給掏麵包,不過被林秀阻止了。


    他們家以前一向是慈父嚴母,張仲清每次回家都會給小孩買一堆零食玩具,張妍妍年紀小不知道節製,讓林秀十分頭痛。


    林秀溫溫和和叫了停, 張仲清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忽然問她, “你找了新工作?”


    林秀莫名其妙看著他, “對,在幼兒補習班當老師。”


    張仲清從兜裏摸出一包煙,叼了根在嘴裏用打火機點燃了,“我在陽台上看見你坐在一個男人摩托車上, 那不會是你同事吧?”


    林秀想到吳老師和他的摩托車,點了點頭。


    張仲清對她說,“秀秀,你工作辭了吧,你男人又不是養不起家,不用你去累死累活。”


    林秀停住腳步,仰頭看他,“你是不是有病?”


    張仲清沒聽見她的話,自顧自沉浸在自己思緒裏,“我養你,外麵工作又苦又累,你在家享福就好。”


    林秀忍不住問他,“你是真的覺得我不工作就好,還是不喜歡我上班的地方有陌生男人?”


    這話把人問住了,張仲清摟著女兒胳膊把她抱在懷裏,有點為難地說,“你一個女人,在外麵上班總歸不容易。”


    林秀冷笑,“我們是普通同事關係。”


    又拿他之前的話懟他,“現在什麽年代了,講究男女平等,就說我們吧,張季同銀行裏一群女孩子,他還和她們保持純潔的革命友誼。男女之間當然也有單純的友情,不能把人都想壞了。”


    張仲清說,“可是那不一樣。”


    林秀冷冷問,“有什麽不一樣?就因為我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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