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香生搖搖頭:“奶娘定是以為我矯情了,其實我無意益陽王,並非因為我不喜歡他,又或者故作清高,而是我不想與皇家有任何牽扯。”


    林氏很訝異:“這是為何?”


    她見過千方百計想要跟皇家扯上關係而不得的人,還沒見過顧香生這種千方百計不想和皇家扯上關係的。


    再說魏國是南方大國,國力強盛,能嫁給益陽王,這是許多人求都求不來的運氣。


    顧香生搖搖頭。


    如今看著太平,其實各國林立,彼此零星摩擦不斷,平靜之下,暗潮湧動。


    以諸國會盟為例,本來去年這個時候就應該舉行了,結果齊國借故拖延到今年,到了今年,齊國又以天災為借口,延遲到明年。


    天下大勢,無非分分合合,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自永康帝登基以來,為了削弱開國武將的勢力,大力宣揚倡導文治,魏國因此文風大盛,天下文人紛湧而至,潭京因此成為人人欣羨的文都,永康帝更是被文人們吹捧上了神壇,說他是虞舜以來有數的英主,堪比漢武唐宗雲雲。


    長此以往,魏國能不能在爭霸中勝出,還是兩說。


    顧香生雖是女子,畢竟生在公卿世家,許多事情就算她不刻意打聽,也都能看到聽到。


    亂世之中,最不牢靠的就是榮華富貴,身家性命。當臣子的倒還罷了,隻要混得好,改朝換代,頭頂上不過是換個上司,照樣還能混下去。


    可皇家就不一樣了,遠的且不必說,翻看史書,多少國家一夜之間傾覆,多少皇室子弟轉眼淪為階下囚,姐弟二人同入後宮,女子幾易其夫,身不由己的情形,更比比皆是。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退一萬步說,就算魏國最後能夠統一天下,又或者在她有生之年不起戰亂,但現在皇帝正當盛年,且不說益陽王不是太子,就算他當了太子,將來也未必就能當上皇帝,這其中還要經曆多少坎坷考驗,勾心鬥角,想想都覺得累。


    顧香生此生不過希望平安度日,對這些事情實在敬謝不敏。


    如果魏善現在隻是一個公侯之子,那倒的確是個不錯的夫婿人選,可惜他是益陽王,對顧香生而言,並沒有任何吸引力。


    這些事情,對顧家的其他人是不可能說的,但對乳母林氏,顧香生卻願意坦露一二。


    林氏聽罷目瞪口呆,良久不由苦笑:“四娘想得有些遠了,這,這……”


    顧香生笑道:“非是我想得遠,隻是我不愛受拘束,真要嫁給益陽王,從早到晚那些應酬瑣事,煩都能把我煩死。自然,這話隻能與你說說,要是跟別人說,別人肯定要說我異想天開,益陽王都未必看得上我呢,我倒端起架子了,太過不自量力。”


    林氏倒不覺得她不自量力,隻是心疼顧香生小小年紀就要想這麽多,又難免為她擔憂:“我的好四娘,再過兩年你就及笄了,屆時府裏就要開始為你物色親事了,除了益陽王之外,滿京城與你門戶相當的少年才俊可就不多了!”


    少年才俊還是有的,像先前顧香生在獵場上遇見的周瑞、王令等人就是,可惜顧香生的生辰是硬傷,估計誰家父母也不樂意看著兒子娶個三月三出生的女子。


    “啊,還有兩年呢,船到橋頭自然直,奶娘你不要擔心太多了,我在外頭玩了整日,回來又忙著去見祖母,連一口水都沒喝上,昨日碧霄不是冰了蓮實飲麽,給我盛一碗來罷!”


    說到最後,顧香生幾乎是貼著林氏撒嬌了。


    林氏素來是拿她沒法子的:“現在都快入秋了,往後不許再喝那些冰的了!”


    話雖如此,林氏還是讓碧霄去端了蓮實飲過來,為免顧香生空腹喝冷飲傷胃,碧霄還順帶從灶房那邊拿了一份櫻桃畢羅。


    顧香生一咬入口就笑眯了眼:“羅二娘的手藝是越發好了,我在外頭吃過不少櫻桃畢羅,可都沒有這樣皮薄餡厚,外酥裏嫩的!”


    林氏笑道:“咱們國公府裏自家做的,料子自然下得比外頭足。對了,下午大郎讓人送了兩冊書過來,說是上回你托他找的?”


    顧香生點點頭:“大兄有心了,上回我隻是提了一嘴,回頭要好好謝謝他才行。”


    碧霄道:“依我看,大郎準是因為二娘屢屢和四娘你過不去,所以借著送書來代妹賠罪呢!”


    顧香生將最後一口櫻桃畢羅送入口中,拍拍手上的碎屑:“不管如何,他這長兄當得很稱職,一事還一事,二娘的事情不必算到他頭上,該謝還是要謝的。”


    林氏讚賞:“四娘這話說得很是明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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