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塞糯米的,塞藥材的,還真沒聽過在雞肚子裏塞花的。


    魏臨抽了抽嘴角。


    他絕不會自作多情以為顧香生洗手作羹湯就為了等著討他歡心,而是因為對方找不到試菜的人,僅此而已。


    換了長秋殿裏任何人,被喊去嚐試思王妃親手做的東西,哪裏敢說不好?


    魏臨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慢吞吞道:“我忽然想起書房裏還有些公文要看……”


    說罷轉身準備閃人。


    顧香生動作卻比他更快,還沒見怎麽動,人就拉住他的胳膊了:“我還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魏臨無奈:“晚上再說罷。”


    我不想吃雞。


    他臉上明白寫著這五個字。


    顧香生忍不住想笑:“我沒想逼你吃,是真有事。”


    魏臨隻好被她拉著來到榻上坐下。


    旁邊楊穀偷偷覷了一眼。


    顧香生道:“我二姐姐那邊,家裏人跟呂家那邊商量了,對外以生病靜養的名義,將她送到庵裏去。”


    這樣一來,顧畫生就形同軟禁,如無意外,下半輩子估計也出不來了。


    雖然顧香生這邊一點風聲都沒有透露,可呂家又不是傻子,顧畫生與人私通之事,真要追查起來,總能尋出點蛛絲馬跡的。


    呂家人對顧畫生恨之入骨,但礙於顧香生和焦太夫人,他們也不能一把毒藥直接弄死顧畫生,雙方商議妥協之下,最終決定將顧畫生送到庵裏去,眼不見為淨。


    顧香生和焦太夫人之所以會做出這個決定,倒不是因為對顧畫生還抱著親情,而是端午宴的事情剛發生,如果顧畫生在這個當口上“病亡”,那別人肯定也會以為她是因為私通而被呂、顧兩家聯手滅口的。


    考慮到這一點,最終采取了折中的方案,對外雙方則閉緊嘴巴,反正另外一個知情人同安公主現在是泥菩薩過河,更何況她自己也不幹淨,再也沒有空來陷害顧畫生。


    顧家沒有人反對這個決定,包括顧畫生的同母兄姐。


    不知不覺,顧香生已經成為繼焦太夫人之後,能夠為顧家拍板作決定的那個人了。


    就連從前很喜歡在兒女麵前擺清高架子的顧經,在許多事情上,也不能不聽從女兒的話。


    比如顧香生讓他不要在人前表現得與魏臨過於親近,以免徒惹話柄。


    顧經起初很不服氣,他一早就想向思王靠攏,如今成了翁婿,光明正大,怎麽還不能好好親近了?


    但不久之後,他就發現顧香生的話是對的,因為有人不知從何處謄抄了他寫給魏臨的信件,告發上去,說顧經和思王有結黨之嫌。


    顧經嚇出了一身冷汗。


    自打因為當眾反對立劉氏為後而被皇帝讚許之後,他總自以為很有能耐,又覺得有了個前太子女婿,難免飄飄然起來,焦太夫人勸也勸不聽,現在好了,終於絆了一跤。


    聽見被彈劾結黨,他連忙上疏自辯,幸好皇帝也沒糊塗到那份上,沒把這封奏疏當回事,這才有驚無險。


    除了顧經,許氏不必說,顧家除了一個顧畫生,其餘人都不是愛惹事的,不會拖顧香生的後腿,成為她的累贅,否則當初皇帝也不可能給兒子找一個家裏成日雞犬不寧的妻子。


    對顧畫生的處置,魏臨沒有插手,任由顧香生決定,見她如此說,也點點頭:“這樣很好。”


    顧香生又問:“如今宮中是德妃掌權,依你看,我可要做些什麽?”


    魏臨搖頭:“德妃從前行事謹慎低調,但任誰被關了一遭出來之後,都難保性情大變,我也說不準,先看看再說,不過後宮那些事,你暫且就不要插手了,我估摸著再過一兩個月,陛下就有可能準許我們搬出去。”


    顧香生驚異:“有這麽快?”


    魏臨唔了一聲:“三郎的倒是定好了,陛下給他挑的是杜家長女,但二郎與程家的婚事隻怕要黃,陛下現在還在氣頭上,說不定會隨隨便便給他指一樁。”


    顧香生對皇帝喜怒無定的性子還是有所了解的:“如果二郎足夠聰明,接受下來,陛下醒過神之後,可能反而會心生愧疚。”


    魏臨知道她的潛台詞是什麽。


    皇位隻有一把,有資格爭的人卻不止一個,如果皇帝一開始明確態度也就罷了,他偏偏卻不,仿佛就是要看著底下人爭得頭破血流。


    魏臨不爭,他就會死。


    魏善不爭,劉貴妃不答應,支持他的劉黨也不會答應。


    事情發展到今日,已經不由得誰想不玩就不玩了。


    剛剛兄弟倆的相遇,其實就意味著徹底撕破臉,不死不休的局麵。


    魏臨想說點什麽,抬起頭,卻見顧香生一臉古怪。


    他一頭霧水:“??”


    顧香生高深莫測:“好吃嗎?”


    魏臨更加莫名了,但當他低下頭,才發現自己在想事情的時候,不知不覺就夾起眼前的吃食送入口中。


    正好是那盤黃金雞。


    魏臨:“……”


    雞肉挺好吃的,骨頭和肉都分離開來了,筷子輕輕一挑就能夾起,肥而不膩,入口即化。


    但雞肉帶著一股槐花味道,這就見仁見智了。


    反正魏臨認為他這輩子肯定不會再嚐第二口。


    可鬱悶就鬱悶在,這又不是顧香生逼他吃的,是他自己主動去夾的。


    真是手欠啊!


    就在長秋殿眾人捂嘴偷笑之際,外頭忽然有人找上門來,說是張美人不好了。


    顧香生聽罷一愣。


    張美人就是張盈,之前因為懷了孕,千方百計將顧香生和自己捆綁在一起,還怕劉貴妃暗害,後來顧香生忙著端午宴,又有魏臨的保證,也就是偶爾派人過去問候一聲,在張盈需要的時候幫她請個太醫,僅此而已。


    魏臨道:“你先過去看看罷,不必擔心,你又不是管宮務的,陛下不會怪到你頭上。”


    他抿了抿唇,將手中盛綠豆湯的碗放下來,補充一句:“就當是去看戲了。”


    顧香生頓時無語。


    與這人相處越久,就越能體會他那斯文麵具下的壞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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