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人歎氣,一歎太子定力十足,二歎太子妃實在無用,隻新婚一夜後便失了寵,更是紛紛可憐起魏枝枝來。


    很快這消息不脛而走,傳入各地貴女耳中,叫她們在太子大婚的一陣失落中回了神,紛紛振作,盯緊了不日便要舉行的狩獵會。


    於是終於到了狩獵會那天,原定好座位的女眷區,竟是坐滿了位,叫宮人在一旁匆匆加起了矮桌矮凳。許多臨時被官員帶來參會的女眷實在沒位,便商量著三兩人挨在一塊,或者幹脆幹站著。


    如此這般,便也容易私下交流碎語。


    “這狩獵會都快開始了,太子殿下也沒往這邊瞧來。看來太子真的對太子妃不太上心。”


    “那當然了,不是皇上賜的婚嗎?我聽爹爹說皇上大抵看著魏相受難,強行拉太子救場罷。”


    “那太子殿下也太可憐了,若是他心有所屬,太子妃豈不是強拆鴛鴦。”


    “你不知道嗎?聽說太子先前有意坯府的姑娘,倒是記不清是四姑娘還是五姑娘了。”


    一眾貴女的竊竊私語,斷續傳入前座坯碧蓮的耳朵,令她不時暗暗勾唇。她作為庶女本不應有今日這樣的座次,便是得了坯相的應允,她才被安排在了她姐姐的座位旁邊。


    她看向高座的魏枝枝,見她不時瞥向另外一區,便於心中暗嗤一記。她又朝著周圍掃視一圈,心中有了主意,湊近身旁的坯婉婉,高聲對著她說道:


    “魏姐姐越看越是水靈靈,這般容貌想來若是生出個皇太孫,該是俊美無比罷。”


    坯婉婉沒在意後頭的碎語,倒是覺得坯碧蓮今日說話好聽,便應了聲:“無論生個皇太孫,還是皇女孫,都該是水靈極的,像太子妃美,像太子也美。”


    坯婉婉說話間朝著座上人看去,一臉喜滋滋,卻不知她替坯碧蓮間接傳話到了一旁兩個官婦耳中。


    不曾想那兩個官婦的丈夫正是武官出身,便是跟著盧將軍一黨看魏明不順眼。


    她們二人相顧一笑,其中一人便高聲發話:“明年是個大豐之年,又值雙數,宜添子添福,這不,今年太子便立了妃,實乃機緣,太子妃定能趕在明年冬日給我們添喜呢。”


    另一人卻皺起眉頭,暗暗推了推第一個發話的官婦:“別說啦,你沒聽宮中說的,太子……”


    說著,還故意湊近那第一個發話的官婦耳邊低語了幾句。


    她們二人這般故弄玄虛,早已讓其他好事的官婦麵麵相覷,私下騷動起來,碎語連連。


    有些官家的未出閣的閨秀更是紅著臉捂著耳朵。


    座上的皇後見狀已是暗暗坐不住,她對著身邊的魏枝枝輕咳出聲。


    第69章 跟著她眼瞎


    她小心翼翼地湊近魏枝枝, 輕聲道:“太子妃不必在意這些,自是好好侍奉太子即可。不過他們說的明年這一茬倒是也有道理,這太子既然不肯要孫嬤嬤去重華殿, 太子妃便得靠自己,往後再稍稍努力些。”


    魏枝枝聞言愣了一下。她是有聽到座下傳來的聲音, 不過方才她的注意力都被坐在另一區趙之禦時而帶起的笑聲給不知覺勾了去, 便對座下說了什麽聽得不是很真切,隻知什麽添子添福。


    但看到她們時不時地朝自己這頭看一看, 又瞥一瞥趙之禦的方向,夾雜著晦暗不明的眼神與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大抵也能窺得一斑。


    如今聯係皇後口中所說, 她想無非又是催皇太孫之類的事, 甚至皇後這次表麵安慰,實則帶著【你看,並不隻是本宮催, 是眾人都盯著你的肚子】的意思。


    魏枝枝內心叫苦不迭。自那次浴堂自己差點便把皇太孫給交代了而後又急急懸崖勒馬的事之後, 趙之禦確實都沒再在重華殿出現過。


    他大抵也是受了些影響, 便是曾應下的教她騎馬練箭的事, 他也以公務繁忙為由, 差了原福來手把手教她。


    本是她想都不曾想過努力的皇太孫之事, 如今倒是連努力唯一的幌子—太子, 都沒了。


    她回神,隻好強撐笑容,一人麵對千婦指:“謝母後關心,臣妾定當努力。”


    林舒回望了她一眼,突然眯起眼笑道:“有時啊,太子妃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 畢竟這路子又多又寬,太子側妃,太子良娣既是太子的人,亦是太子妃的人,自然可借力使力。”


    林舒說太子側妃的時候稍稍提高了些聲子,恰恰能令幾個耳尖的官婦聽到,霎時座下便傳來了陣陣竊喜聲。


    魏枝枝聞言,心裏暗歎皇後換湯不換藥,這催皇太孫之後便就是催立側妃。


    即便自己如今與趙之禦也不過表麵關係,可她自小耳濡目染父母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觀念,自然連名義上也無法接受皇室那般後宮佳麗三千,圍著一個男人爭寵的事實。


    可那就是遲早的事實。她不行,自然由其他女人代替。


    魏枝枝麵露凝視,對著林舒不語,隻乖順地輕輕頷首。


    而後她抬眸,看向另一區的趙之禦,隻見他對著眾臣有說有笑,她便跟著思緒紛飛,控製不住地想象他如哄她一般哄著其他女人,對著她們說著心悅,說著想念,心裏瞬間湧上一股酸澀,眉頭緊鎖。


    此時,趙之禦似是感應到了她的眼神一般,回望了過來。她猛地一驚,紅著臉急急垂首,自然也沒有看到趙之禦此刻突然冷下的臉色。


    “···時辰差不多了,皇兒該去請太子妃了。” 趙之禦從座上起身,朝著上座趙恒拱手,而後又回以眾臣微笑,大步跨下看台,朝著女眷區走來。


    路過之處,無不掀起一陣騷動。


    魏枝枝此時並未察覺到朝她走來的趙之禦,隻還瑟縮應付著對她“諄諄教誨上心”的皇後林舒。


    趙之禦走近女眷區上座,高喊了一聲:“母後。”


    林舒這才回了身,稍稍離開些魏枝枝,轉而燦笑回應:“太子來啦。”


    趙之禦在眾目睽睽之下,徑直朝著魏枝枝走去,站定在她身邊,隻瞥了一眼,便紅了耳根。


    他出聲回林舒:“皇兒來接太子妃了。”


    林舒聞言看了看身旁空著的太後首座,微微皺眉:“這太後還沒來,太子怎麽如此早來接了?”


    趙之禦不疾不徐道:“皇兒看時辰近了,怕誤了吉時,又加上皇兒近日盯著太子妃騎射練習,見她許多地方還頗為生疏,皇兒也擔心待會兒她出什麽差錯,便想著先帶她去前場熟悉一下,而後直接帶著眾人入林。”


    方才熱議太子與太子妃關係不睦的女眷此刻聞言已呈張望狀態。


    太子百忙之中還親自盯著太子妃騎射練習,哪裏是對其不上心的表現,關係不睦怕是其中有什麽誤會罷,這事情該是仍待觀望。


    林舒朝始終垂首的魏枝枝看了一眼,扯起一抹尷尬的笑,對著趙之禦回道:“似乎也有道理。”


    不過她又接上,喊了魏枝枝一聲:“太子妃,待會兒你跟太子去前場的時候,帶上幾個女眷跟著一起,這樣左右也有個伴,不會那麽害怕。本宮聽聞坯府的兩個姑娘就練過騎射,正正合適。”


    林舒這話是對著魏枝枝說的,眼神卻是不住地往趙之禦看。


    魏枝枝哪裏不知皇後打的什麽主意,便是逮著機會就可勁塞人。不過也好,她聽到坯府,想到如今坯婉婉能跟著一起,倒也不是什麽壞事。


    於是她很快應了聲:“臣妾知曉了。謝母後。”


    此刻趙之禦已向著魏枝枝伸出了一隻手,掌心向上放在她麵前。


    魏枝枝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小心地將自己的手落入他的掌心。


    他立時反握她的指尖。


    十幾日的不相碰麵倒是化成此時碰觸,隻他掌上薄繭摩挲柔指便叫她心上一抽,渾身酥麻。


    她白皙的臉上立時浮了粉嫩。


    她便匆匆起身,低著頭朝趙之禦身旁走去,更是忙亂地在他身邊找尋合適的位置躲藏,以躲到他的餘光之外。


    被林舒點了名的坯婉婉和坯碧蓮此時也起了身,快步走向魏枝枝與趙之禦兩人。


    說是陪著太子妃,坯碧蓮卻借故站在了趙之禦的一側。


    於是前頭趙之禦與魏枝枝相攜,身後兩側跟著一個坯婉婉與一個坯碧蓮,準備走出女眷區。


    “太後到。” 女眷區入口突然響起了內侍宣話,隨後姍姍來遲的太後應嬌淺笑走了進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哀家來遲了。” 太後應嬌一邊走一邊向著看台上座的林舒以及趙之禦一行人說道。


    眾人規矩行禮後,應嬌坐到了自己的位置,向著周邊暗暗觀察了一番,而後便將眼神定格在了魏枝枝的臉上。


    “喲,真像。哀家這還是第一次見太子妃呢。” 應嬌說的“真像”便是指像魏侍讀了,隻是如今場合,她自己也覺著不合適,便也就於感歎後匆匆帶過了,


    “眼下,你們這是要去前場了?”


    魏枝枝此時不敢說話,隻朝著應嬌再次行禮回應。


    她本對著太後便就害怕,更是想起曾經趙之禦在鳩茲那個長夜對她傾訴的那一番過去之後,她如今再看太後,總覺得她笑裏藏刀,於內心感到不適。


    她正身後下意識用另一隻手拉住了趙之禦的衣袖,重新放在他掌心的指尖也跟著縮了縮。


    趙之禦朝她瞥了一眼,便朝前走一步,將她往身後擋了擋,與應嬌稍稍介紹了一番剛才的情況。


    應嬌聽完笑著點點頭:“去罷去罷,免得讓哀家白白耽誤了吉時。不過這女眷都跟著去了,太子也將身後的兄弟帶上罷。”


    說罷,應嬌朝趙之禦的身後示意了一下。


    隻見幾個皇室中人紛紛朝著女眷區走來,大抵都是被太後的動靜吸引了來。


    他們停步,向太後、皇後、太子一行紛紛行禮後,站定。


    站在最前頭的便是廣平王趙子期,在他旁邊立著的是平陽侯沈昭。


    應嬌掃了一眼,對著前頭的趙子期說道:“子期,你陪著你皇兄過去前場準備,也好有個照應。”


    趙子期聞言,立時應了下來。


    沈昭跟著接上話:“待會兒這狩獵會人多,規則繁雜,老臣也使不上什麽勁與年輕人爭搶獵物,自請在太後身邊,為太後講解下這狩獵會的進程。”


    應嬌聞言,捂嘴掩笑:“沈侯爺有心了。”


    沈昭整了整身子,便朝著座上應嬌走去,路過趙之禦時,還朝著他們瞥了一眼。


    魏枝枝在沈昭看過來時,便下意識地想起趙之禦曾經與她說的那口井,於是抓著趙之禦衣袖的手又緊了緊,在他耳後輕語:“殿下小心沈侯爺。”


    趙之禦似是意外魏枝枝會與他這般提醒,偏頭看著她怔楞了一會兒,隨即手指輕輕撫過她的指尖。


    *


    用來做狩獵會準備的前場入口本就擁擠,如今除了太子與太子妃,又多站了好幾人,便叫眾人一時活動不開。


    魏枝枝隻在趙之禦輕聲叮囑之下,稍稍於馬上轉了幾圈,便無奈下了馬。這體驗甚至還不如宮裏的馬場,馬兒在如此狹小的場地走得極慢,這般演練熟悉到底於待會兒林中實際上馬開弓沒什麽用處。


    趙之禦隻又專心湊在魏枝枝的耳邊說了一番待會兒可能會碰到的林中突發狀況,並教給她種種方法避開,魏枝枝一一聽來應下。


    兩人這般無人之境倒是令幹站在場地的趙子期與坯碧蓮有些不適。


    坯碧蓮先出了聲:“小女自幼於府中跟著先生學騎馬,待會兒小女定會好好陪在太子妃的身邊,好生照應著太子妃。”


    說的是陪太子妃,句句喊給太子聽。


    坯婉婉笑了一聲接道:“太子妃,你還有我呢。”


    一言一語之間,遠處的看台上,趙恒已是與眾臣寒暄完畢,又請了太後於主看台正中上座,這才示意狩獵會開始。


    趙之禦與魏枝枝分別跨上馬,分開兩路,帶著一男一女兩列行隊分別入了比翼林。


    他們背上背的均是磨了尖頭的短箭頭,隻能擊暈林中獵物並不會致其傷亡,一為免遭人身意外,二為了不傷害這林中的比翼鳥。


    大郢自古傳比翼林中有比翼鳥,公白頭母紅頭,雙宿雙飛,寓意吉祥。若是狩獵會,有皇室新人射中白頭紅頭雙鳥,便會帶來無盡福報。可這比翼鳥卻極其稀少,自是有緣人才得以能遇見。


    比翼林中大的出奇,眾女眷跟在魏枝枝後頭進去後,不一會兒便紛紛走散,隻剩下左右離魏枝枝近些的坯婉婉與坯碧蓮現下仍在身側。


    她們轉了好久也沒見著多少獵物,坯婉婉此刻有些心急,便對著魏枝枝出聲道:“且不說比翼鳥,別的獵物也沒見著影子,總不能令魏姐姐空著手出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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