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一隻灰兔子從她們眼前蹦跳著經過,坯婉婉便從身後取了隻短箭,下馬栓繩,朝著兔子靠近:“魏姐姐,你等我一定給你弄到這隻兔子。”


    無奈兔子靈活,坯婉婉一路追隨兔子,也沒能射中將其擊暈,隻好跟著它越走越遠,任憑魏枝枝在後頭喊了好幾聲也不理。


    如今便隻剩下坯碧蓮與魏枝枝待在一塊。魏枝枝心裏頭稍稍膈應。


    “四下無人,太子妃,我也喚回你魏姐姐罷,這樣顯得親切,你不會介意罷。” 坯碧蓮學坯婉婉的樣子,喚魏枝枝“魏姐姐”。


    魏枝枝不甚關心稱呼,便點頭應下。


    而後坯碧蓮又朝四周看了看,指著一處方向對魏枝枝說:“方才我們隻在這處轉悠,自是看不到多少獵物,要不魏姐姐,我們改道那頭瞧瞧。”


    坯碧蓮指的方向正是朝著趙之禦行經之路延伸而去,不過稍稍往北麵偏。


    魏枝枝眼下也卻無所獲,覺著坯碧蓮提議尚可,也不會幹擾到男賓,便就應下調轉馬頭。


    魏枝枝有意與坯碧蓮隔著距離行進,中途也不怎麽與她搭話。畢竟魏枝枝知道這坯碧蓮並非什麽真誠良善之人,之前的種種行跡也令她不得不防著此人。


    可坯碧蓮卻偏偏挨著她追上,而後靠近,更是不斷地問她一些不知所雲的問題,叫她逐生躁意。


    而後在她們兩人一旁被一叢灌木開出的小路一頭,傳來一陣有力的馬蹄。


    魏枝枝急忙喊了坯碧蓮:“大抵是男賓來了,我們趕緊撤離換個地方。狩獵會有規矩,這男子和女子需得分開兩頭狩獵。”


    坯碧蓮卻對著她輕鬆一笑:“魏姐姐多慮了,先不說是否為男賓,便是規矩隻道分開狩獵,又沒說不得碰麵。”


    魏枝枝無奈搖頭,深林之處,男女碰麵,得虧她今日在場,遇上男賓還能作證,否則坯碧蓮如何說清。


    她真心想提醒的是這番意思,坯碧蓮卻不明白,更是隨著馬蹄音越來越近,她直直下了馬,朝著魏枝枝的鞍前走來。


    “啊———” 隨著一聲衝破喉嚨的尖叫,坯碧蓮直直朝身後摔去,更是重摔之下,又令雙手擦過灌木,立時手臂鮮血溢出。


    她方才什麽都沒做,隻坯碧蓮朝著她的馬走近,又突然摔倒在她的馬前,還令她的馬一陣驚嚇之下,朝後仰去。


    若不是趙之禦教過她如何安撫驚嚇中的馬兒,她怕是要摔得更重。


    魏枝枝慌亂中收了馬繩,蹙起眉頭問道:“坯姑娘,你怎麽了?”


    說罷,她便急急下了馬。


    這時,一旁小路的馬蹄也跟著疾停,跨馬而下的正是趙之禦,他在方才坯碧蓮一聲尖叫響起之時,朝著魏枝枝這頭急急奔來。


    坯碧蓮偏頭看著趙之禦越走越近,突然伸出滿是傷口的手臂,一把抱住魏枝枝的大腿,喊著:“魏姐姐,你饒了我,饒了我罷。”


    魏枝枝滿臉驚奇,更是在腦海中驀地閃過某個畫麵。荷塘,柳樹,落水。


    她開始朝後縮腳,令坯碧蓮起身:“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發生何事?” 趙之禦輕輕一躍,跨過灌木叢,跑著站定在魏枝枝的身側,看了看緊緊抱住魏枝枝小腿的坯碧蓮,而後又回看魏枝枝,一臉疑惑。


    坯碧蓮見狀,立時鬆開手,而後眼淚說來就來,哭喊著朝趙之禦腿邊挨去。


    趙之禦反應極快,在坯碧蓮還未撲上來之前,先後退了幾步。


    坯碧蓮見撲空,便把自己流著血的手臂朝前探了探,還掀開了其中一隻的袖口,露出一片雪白肌膚。


    可憐道:“殿下,您且與太子妃勸勸,方才她見進了比翼林這麽久,也未得一隻獵物,便喊了小女姐姐去替她射兔子。而小女愚笨,跟著下馬亦是不能替太子妃找著獵物,太子妃便···便···”


    說著她驚恐地看了看魏枝枝手中牽著的馬,指了指馬蹄,便又朝趙之禦靠近了一些。


    魏枝枝被坯碧蓮胡謅的本事驚得目瞪口呆,嘴裏更是不時發出冷笑。


    坯碧蓮啊坯碧蓮,小心思如此多,卻算不準趙之禦與她魏枝枝的關係,竟是故技重施於錯誤的她身上。


    別說趙之禦在她兒時便與她同進同出,對她的為人了如指掌,深知她不是這般刺頭之人。就是如今太子與太子妃這層表麵關係,她魏枝枝何必為這一波獵物拚搏至此。


    於是魏枝枝偏頭看趙之禦的反應。隻見他麵色冷峻,忽地彎下身子,緩緩朝著坯碧蓮靠近。


    魏枝枝見狀心下一緊,這趙之禦不至於聽信了坯碧蓮之言罷?


    而後趙之禦看著坯碧蓮的淚眼,隔著衣袖,用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


    “坯五姑娘,你可聽好了。若是太子妃的馬不長眼,孤會立時替她換一匹,畢竟這馬是孤給的。若是太子妃一時沒看清你”


    趙之禦一頓。


    魏枝枝與坯碧蓮雙雙屏住呼吸。


    “···若是太子妃一時沒看清你,誤傷了你,那便由孤替她看清,又或者由孤跟著她眼瞎。”


    第70章 抓鳥一時爽,哄妻火葬……


    趙之禦的眸中閃過寒光, 而後將手從坯碧蓮的下巴抽離。


    “所以坯姑娘最好認真回憶回憶再與孤說一遍,以免被孤誤傷。”


    趙之禦這番話說完,坯碧蓮臉上瞬時布滿驚恐之色, 她不曾想過自己會失手,隻仗著往日經驗以為自己這般苦肉計定能招來太子憐惜。


    可如今太子竟絲毫不動搖, 更是為太子妃挺身而出。


    想到此, 她渾身開始發抖。


    方才她一聲尖叫弄出的動靜不小,自是將周圍狩獵的人慢慢引了過來。


    灌木叢的後頭已是聚來不少官家子弟與小姐, 他們見太子在場便不敢靠得太近,方才來時也隻聽得坯碧蓮一聲尖叫後開始淚眼求饒。


    至於太子靠近坯碧蓮私語了什麽, 離得遠便也聽得不甚真切。


    因此他們多半不知前因後果, 隻好靠著眼睛看到的情況猜測, 連連對著雙臂沾著鮮血的坯碧蓮皺眉搖頭,心生不忍,又向魏枝枝投去一記記不可思議的眼神。


    趙之禦背手而立, 俯視坯碧蓮, 又提醒了一聲:“太子妃便怎麽了?”


    坯碧蓮一顫, 支支吾吾道:


    “是···是小女一時失了神未看到太子妃的馬兒走近, 驚嚇之餘被灌木叢絆倒刮擦了幾下, 太子妃便···便下了馬來關心小女的傷···傷勢。”


    趙之禦並未立時回應, 而是走到坯碧蓮身後, 取了她背後的箭囊抖了抖,而後摔在地上。


    那被摔在地上的箭囊裏一下子掉落出滿滿十支嶄新的短箭。


    每個人初入比翼林,攏共就背十支短箭。箭一旦被射出,便不得收回。


    趙之禦又轉身對上魏枝枝,臉色立時緩和下來。


    還未待魏枝枝反應過來,他已將她箭囊裏的六支短箭悉數取出, 隨後不斷摩挲著其中一支短箭的箭身,看向坯碧蓮。


    口口聲聲說太子妃令他人替其狩獵,可這他人卻隻箭未動,太子妃本人倒是放出了四支短箭。周邊開始傳來騷動之聲。


    坯碧蓮見狀急急接上:“方才小女被馬嚇得語無倫次說錯了話,其實是太子妃一時找不到獵物,小女便主動幫其下馬四處看看,而小女的姐姐亦是追自己的獵物去了。”


    坯碧蓮說完,小心抬起眸子瞥了瞥趙之禦。


    旁邊圍著的人皆是有頭有臉的官家出身,這一前一後的聯係,不少人便明白了其中的彎彎繞繞。


    如今這坯碧蓮再解釋什麽已不重要,她先前的句句可都是明裏暗裏衝著汙名太子妃而去,想必接下來也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了,便要看太子他們如何處置。


    趙之禦此時朝魏枝枝看了一眼,而後說道:“既然是個意外,又是女眷出事,理當全權由太子妃處置。”


    魏枝枝猛地回望趙之禦一眼,她方才一直沒從他那句“由孤跟著她眼瞎”裏回神過來,而後一切的替她澄清都來得那麽突然,叫她怔楞在原地,任由他擋在她前麵。


    趙之禦說完,又邁步站到了她的身後,湊近她的耳邊,鼻息拂過她的鬢發,一字一句猶如一個個擾人心智的漩渦:“你是孤的太子妃,更是重華殿的女主人,由不得任何人欺負。”


    魏枝枝聞言一頓。她過去為官躲躲藏藏,唯唯諾諾慣了,更是自懂事起便不喜惹事。


    若是方才沒有趙之禦出麵,她大抵會忍忍過去,由著自己捂上耳朵,任人指點。


    畢竟自己曾經在錦春苑便一直由著坯碧蓮時不時作妖。


    她並不在乎自己在他人眼中或口中如何,隻要不論及家人,她都可以息事寧人。


    不過除了···除了她設想過的最壞的狀況,可能會令她不知所措——便是趙之禦也被坯碧蓮蒙了心,而後誤解怪罪她。


    如今這設想中最壞狀況的當事人卻堅定地站在了她身後循循善誘,令她想起自己太子妃這一身份,亦是不想她受半分欺辱。


    她此時自心內跟著趙之禦的話語湧上一股暖流,可要說的話方上心頭,便被心跳一下子壓了下去。


    臨到關頭,她仍一時無所適從。


    正當她於心內焦急盤算思索,趙之禦緩緩出聲:“無論如何,還有孤與你同在。”


    一番【同在】猶如一支利箭,正中靶心。


    若是太子妃可令臣女隨意爬到頭上汙蔑,往後又還有誰能看得起太子妃,看得起太子的重華殿。


    魏枝枝緊緊攥著裙角,強壓下狂跳不止的心,對著眾人徐徐道來:


    “坯姑娘,既然純屬意外,方才你為何對著本宮求饒?又為何當著眾人之麵,非議本宮?


    你可知隨意汙蔑皇室之人,便是對皇上不敬。”


    坯碧蓮聞言驚訝著抬眸,見魏枝枝麵色凝重不似玩笑,慌亂垂首,不敢回應。


    魏枝枝又大著膽子走近了坯碧蓮一步:


    “對皇上不敬,自是按律當斬。


    然,本宮念及今日狩獵大會,求吉求喜,不宜見血。且你也說之前的話乃是驚嚇之下胡言,悔改算得了及時,便死罪可免,不過這已經說出口的話,坯姑娘還是得負起責任來。


    來人,將此事立時稟給聖上,同時將坯姑娘帶下去,先受二十大板,再行聽候發落。”


    坯碧蓮這下是真的求饒了起來,二十大板叫她一個嬌小女子如何受得了,不喪命也送了半條命。


    魏枝枝攥著裙角的手終於鬆開,她麵無表情地朝著周邊掃了一圈,叫眾人一下子噤聲。


    隨後她轉過身,麵朝趙之禦時,才鬆下肩,吐了口氣。


    趙之禦回以一笑,而後突然牽起她的手,修長的手指繞進她的指縫,輕輕按了按,似是鼓勵。


    轉瞬便一把將她抱上了自己馬的馬背,嚇得她驚呼出聲。


    而後他也跨馬而上,將她圈在懷中。


    “既然太子妃的馬不乖順,孤便隻好捎帶太子妃一程,去換匹新馬。”


    趙之禦將魏枝枝的馬交代給了隨行內侍,便借著換馬的名義,帶著魏枝枝離開,獨留下癱坐在地上哭喊的坯碧蓮及一眾唏噓看客漸漸散去。


    “方才,臣妾趁著間隙悄悄交代了原公公,體麵點帶坯姑娘出比翼林,畢竟她身上受了傷,又是坯相的女兒,臣妾還是怕若是做得狠了,令坯相難堪,繼而影響到殿下,所以便想著由殿下最寵信的內侍將她帶出去,眾人也不會說道什麽。”


    隨著趙之禦的馬速度漸漸緩下來,魏枝枝的心也跟著慢慢平靜下來,她此時抓著趙之禦的衣袖作扶,緩緩與他道出心內所想。


    趙之禦聞言忍不住笑意,更是圈緊了魏枝枝:


    “孤知曉你自幼性子軟,其實方才你的處置孤覺得還是有些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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