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紅者非外人。


    同樣都是這條街做棺材的同行。大概是看這幾天浮生堂賺了錢,一眾人就眼紅了。


    其實浮生堂能賺錢離不開兩點因素,一是餘木匠的木匠技術確實沒得挑。而是夏二海和他姐姐夏若雨口才不錯,能招攬到人。


    兩點結合,能賺到錢就不算多麽奇怪。


    而一大早的時候,當餘木匠推開門打算開始新一天的營業卻發現,門前被人潑了黑狗血。


    莫名還多了幾個紙紮的紙人……


    紙人上各寫了幾個近來這條街道死去人的名字,巧合的是死去這幾個人都買和用了浮生堂的棺材。


    周圍一眾人起了議論道:


    “啊呀呀……這真是晦氣啊!一大早又血,又是紙人的!”


    “可不是嗎?我早上剛起來還以為浮生堂門前站著幾個人,走近一看可把我嚇了一跳!”


    “也真是晦氣啊!這你說巧不巧,這紙人上寫著的就是幾個這幾天死了人的名字,你們說會不是這些人來找他們……”


    “別亂講啊!我家那口子孝順的很,把我們老爺子好好伺候走送走的。”


    “就是別亂講!我雖新娶了媳婦,但是我還是念我以前媳婦的好的!”


    “就你……你媳婦不是才走了一個月嗎?這就……哎!”


    眾人的議論之聲,也全被遠處走來的李月白聽到了耳中。


    關於眾人的百態和他們各自有著什麽樣的故事,李月白並不怎麽好奇。


    她隻是關心,什麽人會來找她浮生堂的茬……


    一旁,楊淑看了一眼笑道:“著不很明顯嗎?肯定是有人眼紅了唄!說不定還就是同行呢。”


    李月白往人群中,放神念看去果然看到幾個捂著嘴偷笑的人,這幾人正就是其他幾家棺材鋪的夥計。


    就比如街道東頭的一家棺材鋪夥計,一臉奸笑看著他們的掌櫃的道:“掌櫃的!您就放心好吧!我給你出的這點子保管讓這浮生堂開不下去。”


    略顯臃腫,身體閑富態的掌櫃笑著點點頭道:“最近我楚家的生意本就吃緊,這又冒出一個什麽浮生堂,這不是純惹我不痛快嗎?”


    現在的東城雖有落寞的跡象。


    但之前能在這裏幹起生意且做的有聲有色的,那多多少少都是有背景的。


    像是這家棺材鋪掌櫃,就是隸屬楚家楚中令的族內產業之一。


    此外,其他幾家棺材鋪或多或少都和士族有聯係。


    而浮生堂一個貿然開的鋪子,明麵上又沒什麽背景,自然就成了這幾家同行的眼中釘肉中刺,怎麽看怎麽都不痛快……


    當然,眼前的事情要解決也很簡單。


    李月白直接出麵亮一下自己的身份就是。那幾個棺材鋪知道她神灼衛總掌司未來接班人的名頭,自然會主動道歉,甚至會送禮作為賠償。


    可這樣一來……


    大家知道這是李月白開的鋪子反而就沒什麽人敢來了。


    因為過去,李月白去了一次太學府殺了一回人,不知怎麽地坊間就開始傳言她是一個相當冷酷冷血的人。


    在一些百姓的描述中,她就是一個身高一丈多,生有幾隻胳膊的夜叉男子形象……


    還說說到底,相當多的一部分人並未真正見過李月白,或者說以他們現有的身份夜根本沒有機會見到李月白,隻能通過大家的道聽途說,去得出李月白的一個形象。


    當然,在東城這裏李月白之所以會有這樣一個形象,這就多多少少和士族有一些聯係了……


    而放在西城,諸多人都知她住在富貴街,對她就多是尊敬了。


    不過說回眼前,李月白要是直接出麵解決這事,也就落了下乘。


    她自己也清楚這點。


    不過很快,她就想到了應對之策。


    而在另外一邊,諸多訂購了浮生堂棺材的客人則是紛紛前來退之前的訂單……


    這多少讓夏家姐弟有些焦頭爛額。


    他們兩個本就因為在神灼衛混不下去,經人介紹來到了這裏,打算找個穩定賺錢的營生做。現在要是浮生堂開不下去,明天就得去喝西北風去。


    而相較於他們兩個的慌亂,餘木匠就顯得要鎮定許多了。


    他麵色平靜道:“慌什麽?”


    頓了頓,他又道:“我知道你們對我這個明麵上的店主人有怨言。覺得我就是個木匠,幹些體力活不怎麽起眼……或者這個時候 ,應該叫浮生堂真正的主人來處理這件事情。可是要是這麽點小事就要勞煩真正的東家,那不是,顯得我們三個都是廢物了?”


    他相信,要是李月白出麵一定能解決這件事情。


    隻是既然李月白把一整個店都交給了他,那就說明她是完全放心他的。


    他這個明麵上的店主人,也不能完全就是廢物點心。


    李月白注意到了餘木匠走出了浮生堂,把準備要邁出的腳步縮了回來。


    隻見餘木匠徑直走到那幾個紙人麵前,拿起其中一個紙人看了一眼後笑道:“是東街的杜老爺子啊!你死的早,你知不知道,你下麵三個兒子天天都要咒罵你一回,說你活著的時候白吃白住白用了他們的!可明明我來這幾個月又沒見他們伺候過你一回啊!”


    他說著,人群中有讓低下了頭。


    那就是剛剛的好事者之一。


    他繼續道:“費心蘭是吧……你呢是上吊自殺的!要我說何必呢?你這一早,你相公後腳就從勾欄裏又娶回一個,你頭七那天,我聽人說他們就在你們後堂顛鸞倒鳳呢!”


    人群中,又有人灰頭土臉低下頭。


    餘木匠則繼續走到其他幾個紙人說了起來。


    但也還沒開始說,卻已有人先離開了這裏。


    他向人群中看了一眼,笑而不語。


    這些走了的人,並非就是和那時棺材鋪的同行是一道的,隻是有棺材鋪的人起事在先,正巧他們又在浮生堂買過棺材,他們借坡下驢跟著挑起了刺。


    意圖嘛……要麽是嫌棄棺材晦氣,要求賠償,要麽就是落井下石再圖他利。天下之人皆都是無利不起早,所謂市井小民那些心思大概就是這樣。


    比起先去搞定那些同行,餘木匠覺得這些人才是最該先要搞定的。


    當然,要不是這些人非要瞎跟著起事,他也不會把這些聽來的八卦講出來的。畢竟大家都同住一街,算是領居。


    見又一些人離開,餘木匠緩緩又道:“我門前又是血,又是紙人的……大概就是這些死了的人心有不怨吧!”


    他故作一番姿態,和那些紙人說起了話。


    周圍其他人則是議論道:


    “這浮生堂老餘,能把人家的事情說的這麽清楚!說不好就是人家家人死的憋屈,來找他訴苦來了……”


    “這真有可能!”


    “那要這麽說,這老餘有大能耐啊!要不我也來浮生堂訂購一個棺材,哪天要是我人沒了!也可以讓老餘通靈來到人間。”


    ……


    聽著周圍人的議論。


    李月白摩挲著精致下巴,笑道:“這個老餘,看著人挺木訥!沒想到還真是讓我意外了……”


    她很清楚,餘木匠根本不會什麽通靈,所通靈就是演給周圍那些百姓看的。


    楊淑緩緩道:“過去他是木匠出生,可能今天遇到的這些事情已經經曆過了。”


    也因為餘木匠這麽幾下下來,浮生堂在周圍人心中的形象似乎變得更好了。


    但那幾個同行的棺材鋪老板臉上的神情卻顯得極為難看。


    不自覺的,幾位店家聚集在一起商量道:


    “這麽個泥腿子倒是還有點東西!幾句話還就能把人給哄騙信了!”


    “隻是……你們就能眼睜睜看著浮生堂繼續賺錢?”


    “看浮生堂賺錢,簡直比我虧錢還有難受!隻是這姓餘的就是個普通人,我要不去找找我東家給他點顏色……”


    ……


    但也就在議論的時候,餘木匠緩緩向他們走了過來。


    他緩緩道:“幾位……本來作為同行我想我們幾個之間應該是能和氣坐下來喝茶的。隻是有些事情你們非就要搞得讓讓吹胡子瞪眼!那就別怪我爺不客氣了!實不相瞞,我是鬼市出身,最近得貴人相助幫我洗白了過去的罪名,把我從那爛地方撈出來的!”


    說著,他一改木納老實,臉上多了幾分狠戾祭繼續道:“接下來要是幾位還要給我浮生堂找不痛快,我不介意大晚上去問候一下你們!帶著你們的腦袋再回鬼市!我想我就是殺了你們,你們背後的主子也犯不著來找鬼市單找我一個人吧?”


    他說的平靜。


    幾位棺材鋪老板卻是真的從餘木匠眼睛裏看到了一抹殺意。


    對於餘木匠的話,他們也是不敢不去相信。畢竟逃去鬼市的,有幾個會是好人?


    隻是想到背後他們各自所屬的東家,他們底氣又足了一些。


    “對了!有件東西我也想請你們看看。”餘木匠又開了口,將一塊玉牌拿了出來。


    玉牌上寫“萬象禦賜”四字。


    那幾個棺材鋪老板徹底變了臉色。一般好像隻有三品以上的官員才能有這與牌。


    而這東西自然就是李月白給餘木匠的。


    說起來,這東西還是一年多以前那位大乾皇帝,托一位大太監出宮特地去了一趟靜寧縣發給她的。有了這東西,也就是她能出入皇宮方便一些。


    但大多時候,她又不去皇宮,而且有莫問清給她的專屬神灼衛掌司的腰牌,進皇宮也隨便。


    所以這東西她還不給餘木匠。


    有好事者前來的時候,把這牌子一拿出來自然可以免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那些棺材鋪老板在變臉以後笑嘻嘻又道:


    “餘兄,說到這個喝茶嗎?我們其實都是同道中人啊!還真是巧呢?”


    “要不現在就去問那兒喝上一杯茶?我那兒有上好的龍井!”


    “龍井算什麽!我有仙品大紅袍!”


    ……


    隻是對於這些邀請,餘木匠全都拒絕了。


    轉而他重新走進了店。


    夏家姐弟見到輕鬆就將事情解決,也是打心底裏佩服起了這位明麵上的店主人,同時他們也對店裏真的主人起了好奇心。


    夏二海開口道:“我說餘老哥,我們店裏真正的東家到底是什麽人?能拿出皇帝禦賜的玉牌啊!”


    “這東西真的有這麽厲害?皇帝給的?”


    實際對餘木匠而言,他也不知道這牌子有什麽用。


    隻是單純覺得李月白給他的東西,自然不會差到哪兒去。


    “餘老哥,你這什麽表情……你知不知道這牌子隻有三品以上官員才能有?”


    “這麽玄乎?”


    餘木匠看了牌子一眼,將他收了起來。


    對於這個回答,他並不覺得有多意外。


    隨後,他轉身走到了浮生堂後堂,對著一對木材開始了他新一天的工作……


    天空微微飄起了雨點。


    遠處 ……


    李月白收回在浮生堂的目光,撐著傘和楊淑消失在了雨幕中。


    “對了,你接下來可能沒有時間悠閑了。”楊淑開口道。


    “為何?”


    “總掌司大人好像要完全親算京城的士族勢力了。據我所知,為了接下來的計劃,他準備了八年多的時間。”


    “我還以為莫老隻是要先拿楚家開刀啊。”


    “那說明你還是不了解總掌司大人。”


    “或許,在我眼裏所了解的他都是更多他長輩的方麵多一些……作為總掌司的方麵可能了解的沒有你們這些作下屬的多。”


    李月白聽著楊淑的話,緩緩抬起了頭。


    這時,楊淑又道:“據說,這次的清算上官家也要被波及。”


    “上官家?”


    “據說是上官家有人把上官家近幾百年做的那些隱晦事情全都調查出來告訴了神灼衛。”


    楊淑對著李月白說道。


    李月白聞言這個消息多少有些意外。意外的並不是上官家竟然一點都不幹淨……


    相反,上官家作為京城一個頂尖的大家族完全幹淨那才正常。隻是現如今的上官家對於神灼衛和皇室都是中立的態度,過去那些不幹淨的事情都隱藏的很好,和神灼衛沒有什麽利益衝突……


    現在神灼衛要針對上官家,那問題就出在上官家被發現的這些秘密上。


    “對了,上官家的告密者好像是黃逵,你的那位結義兄弟。”


    楊淑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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