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白在藏天穀一帶停留了約莫一個月的時間,也差不多將督察府原來積壓的訴狀都給解決完。


    當然,這其中要不是有薛發意幫忙,估計得會用更長的時間才能處理完。


    處理完案子之後,李月白差不多也該上路了。


    在這之前,李月白也替薛發意寫了一封信推薦他去渾南城城主所在的寧家謀個差事。


    寧家的家主寧向隆是個聰慧之人,李月白相信,他會能完美利用好薛發意這把“刀”的。


    至於……督察府。


    李月白覺得就讓它暫時無人打理也好。原先的藏天穀一帶,沒有督察府,來此謀生的百姓也過的很好。


    但藏天穀一帶,督察府這個機構還是要存在的。中原百姓來這裏謀生,時間一久便免不了要受南蠻人的欺負。若是有督察府在,且為百姓著想。


    那麽這個機構的存在便是有必要的。


    將一切都打理好後,李月白和牽著黑馬的袁素梅一起出發。


    在差不多幾日以後,二人一馬來到了都夢關。


    現在的都夢關,比起南蠻和中原未互相開通的七八年前相比,顯得更加繁華。據說,現在的都夢關,幾乎全天都會開放,其中足以看出中原和南蠻商貿往來上的密切。以至於現在取消宵禁一說。


    便是在大半夜,整座城都是燈火通明!


    大街小巷裏的各種小吃攤上,有中原那邊的各類小吃,也有南蠻之地的特色食品。中原人,又或是南蠻人,在大街小巷裏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喝酒的事情,更是不難見到。


    袁素梅看著這一切略微感歎道:“當初我來南蠻的時候……也未曾想過,有這麽一天,中原和南蠻會有這樣的景象!有此景象,卻是仰仗郡主了!”


    二人說著的同時,隨便在一個另一邊的茶館坐了下來。


    李月白端起泡好的茶輕輕喝了一口後,開口道:“這非我一人之功勞。當年我縱然是促成了渾南城對南蠻開放……可要是南蠻那邊死板,縱然不會有如此局麵。”


    且南蠻八部那邊,最先和中原開始做大規模生意的還正就是奎相。這裏麵,白念隙是有大功勞的。


    其他七部則是在看到奎相和中原通商的收益後,便也各自開放了和中原地區的通商。


    至於中原這邊……


    這麽些年中原和南蠻之間的通商能有條不紊的進行,自然也和渾南城的城主寧向隆脫不了幹係。


    若不是他主持這背後的一切,並對此推波助瀾,斷然是不會有今日的局麵的。


    所以在南蠻和中原互相通商的過程中……


    李月白不過是起了一個牽線搭橋的作用。


    “這樣的太平日子真好!”


    袁素梅看著街邊戴著鬼臉麵具,手拿風車追逐打鬧的孩童由衷感歎道。


    現今中原的那位萬興帝勤政英明,動蕩多年的中原也開始平靜!以為小摩擦不斷南蠻八部,如今也是各自停站步入了正規,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這似乎寓意著,一個平安大世即將到來!


    “是啊……若無意外。誰喜歡打打殺殺呢?”李月白將一切的繁華盡收眼底。


    隻是這和平到底是短暫的,還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誰都說不上來!至少,神灼衛天井下的那個世界,便是最大的威脅!


    無數年來……


    兩個世界應該一直都在鬥爭,並且在爭辯一個問題,誰是真?誰是假?


    上一次的爭辯,李月白相信正就是已經覆滅了的大唐時期!


    那個時期,最終是以大唐的覆滅為代價,讓這個無法得到答案的問題又延續到了如今的大乾!


    又或許,用不了多久,又一次的爭辯即將開始!


    而兩個世界,終究是要分個真假出來!


    至於眼下的片刻安寧,便是且行且珍惜了。


    正喝著茶,又見一個小女孩捧著一籃子梨在街邊叫賣,有客人看著小女孩可憐,便紛紛拿出錢買了梨。


    李月白也扔了錢過去。


    梨並不算多好,至少吃著並不算甜。但大家買梨,都是出於對小女孩的同情。


    但是轉頭在一條陰暗巷子裏,幾個大一點、穿著破爛衣服的孩子卻是轉手就講小女孩賣梨的錢搶了去。


    而那些孩子拿了錢,也不是自己留著,而是轉過身對著一位瘸了一條腿,瞎了一隻眼的老者交了過去。


    並且身邊那些孩子又對著他道:“頭兒,我們……我們又騙來了幾個孩子。”


    “嗬嗬,都是外地的吧?我們都是些乞丐一樣的人物,要是惹了本地人,尤其碰到一切惹不起的人,我們可就混不下去了!”瞎了一隻眼的老者說道。


    “不會……頭兒!我們眼睛都擦亮著呢!都是外地的!”


    “那就好!不過,那幾個孩子我得先看看!”


    老者對著幾個大一點的孩子說道。


    幾個大一點的孩子則是在角落裏,拿出了幾個破布袋子。


    見袋子裏裝著幾個年紀更小一點的孩子。


    老者在看過一眼後道:“有兩個模樣周正的!稍微訓練一下,讓他們也去賣梨的!體格好機靈的,跟你們一起看著他們去賣梨,別讓他們跑了!剩下的,打瞎一隻眼睛和一條腿,讓他們街邊要飯去!”


    “快些……不讓今天你們不準吃飯!”老者厲聲對著幾個年紀大點還孩子說道。


    而遠處,目睹這一幕的袁素梅和李月白心中並沒有起多少波瀾。


    倒不是說他們不同情那些孩子的遭遇。而是即便世道開始變得太平了……


    有一些陰暗的角落,依舊不會被太平盛世的光輝所照耀到。


    當下,李月白伸出一根白皙手指,在茶杯了沾了沾,在桌子上簡單勾勒出一個劍的形狀然後並指向那陰暗角落裏一指。


    現在……


    她大多時候即便不用畫妖之力凝結成的筆,卻也能用出一部分畫妖的能力。


    被茶水凝結成的無形之劍,瞬時無聲無息從茶桌上飛起向著陰暗角落而去,洞穿了那個瞎了一隻眼老人的身體。


    不可否認,這個瞎了眼的老人也是過去這些孩子們中的一員……


    但動亂時代的陰暗,不該在延續到太平盛世去毒害其他人。


    遠處陰暗的巷子裏,那瞎了眼的老者隻是頓覺身子一僵,再往自己的胸口看去便多了一個洞,然後身子一直倒在了地上。


    一眾孩子見此,嚇得四散而逃。


    聲音引起了在街邊巡邏的衙役們的注意。


    衙役們第一時間幹往了現場,並將一眾孩子給迅速抱走!


    眾衙役之中帶班的捕頭在查看了一眼瞎了一隻眼老人的傷後搖了搖頭。


    當下有人道:“老大,什麽意思?這人死了,不查了?”


    “沒必要了!管他是怎麽死的……但至少殺死他的這人不該被我們抓捕!打殘孩子去乞討的把戲,這人是該死!”


    捕頭麵色平靜說道。


    話罷,衙役們在處理完屍體後,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子裏。


    “果然,世道一太平,連人都會跟著變樣子。”袁素梅緩緩說道 。


    李月白笑而不語,而是將目光放在了街邊走來的兩個說書人身上。


    來的這兩個說書人,不同於以往京城那邊,或者說是淼州渾南城以北的那些說書人。


    來的這兩個說書人,推著一輛大大的四輪車,並且臉上戴著木製麵具,麵具上塗滿了紅白相間的顏色,且他們的穿著既像中原的服飾,也像南蠻那邊的獸裙,這讓他們顯得不倫不類,滑稽的同時,又有些怪誕。


    而說書的這對,他們是父子。


    其實渾南城以南,一直到南蠻虹離部一北到這個地段的說書人,自唐時期開始,這裏的說書人是和其他地方是有些區分開來的。


    別的地方的說書人,隻是是嘴皮子利索,憑借著一張嘴就可以混口飯吃。


    但這裏的說書人,卻是要各行業都東西都得知道一點,尤其是得會唱大吸,還得懂南蠻大一些常見蠱術。偶爾,他們還得似請神上神那般,還得跳一會舞!


    當然,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服務於說書!


    但因為其表演形式往往都很怪誕和恐怖……


    這就導致如今在這裏說書的人,幾乎沒有幾個了!


    當然,這裏的說書人曆來都會有一段叫《怪祀》戲。每一代的說書人,都會在街邊表演這樣的一段戲。


    至於戲有什麽含義……


    似乎上並無含義,就是看表演的讓鬼哭狼嚎跟發神經一樣。


    所以曆來此地的說書人,也會因為這個原因不怎麽受人待見。如此長年累月下來,現今說書的人也就少了。


    因為這一行實在賺不會了錢!


    而又關此地說書人的說法,李月白在南蠻混跡這麽多年,自然早就知道。隻是一直無緣得見,今天見了全當個新鮮看了。


    就如眼前的這對說書人的父子 。


    父親叫盧蔻勇 ,兒子叫盧小寧。


    盧家算是說書人一脈單傳下來的世家!隻是說書人在混亂的年代,尚且還能憑借那些怪誕的戲碼去博取士族老爺們獵奇心理,贏來幾頓飽飯。


    可在太平的世道裏……


    他們那些戲碼,幾乎就沒人買賬!


    兒子盧小寧腦袋算是活絡,取出了自己說書傳承下來的那些如《怪祀》一類的怪誕戲碼,隻憑借自己先天優勢的利索嘴皮子在街頭隨便說上一段,就你得來諸多銅板。


    但這總是會惹來父親盧蔻勇得責罵,正入現在盧蔻勇對著兒子盧小寧罵道:“好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敢去接私活?界便接了,憑什麽不唱老祖宗傳給我們的戲?”


    “爹!那兒那是戲?簡直就是鬼哭狼嚎!我唱一段《楊寡婦洗澡》都比那強多了!”


    “閉嘴!《楊寡婦洗澡》,那種豔曲能叫戲嗎?能比得我們家的戲?以後你再敢唱!老子打斷你的腿!”


    “爹!我的親老爹!你不讓我唱那種戲,我們賺錢娶媳婦?”


    “不用管!老子會給你想辦法!”


    盧蔻勇對著兒子罵道。


    可說是這麽一說,他其實他心裏也清楚,自家傳下來的這玩意,這唱起來就是鬼哭狼嚎……沒什麽人會聽!


    沒人聽就沒人捧場,又如何賺錢呢?


    這實在令他頭疼!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就是,說書前必須先把戲給人唱了。


    他一邊埋怨著兒子,但在走到街道中央後還是清了清嗓子,然後抱拳對著街道上的人道:“諸位……我們父子是憑借嘴皮子賺錢吃飯的!待會唱上一段戲,要是得您樂嗬開心,還請扔個銅板給口飯吃!若是惹您生氣,也千萬別見怪!”


    他話還未完,一些人則是嫌棄得撇過了頭。


    顯然以前他們聽過說書人唱戲。


    還有一些年歲比較小的,則是見盧家父子穿上紅色袍子,戴上麵具覺得十分新鮮。


    這邊盧家父子將隨身推著的車車廂一打開鋪平,便是一個戲台子……


    隨後便見這父子二人上台開始了表演。


    起初,這父子二人的聲音和肢體動作還是正常的,至少和其他的戲沒什麽區別。


    可唱著唱著,他們的聲音就突然開始變得高亢尖銳,肢體也開始變得扭曲。


    忽而,父子二人又齊刷刷脫下上半身衣服,見衣服下的皮膚上又各自紋著類似太陽和月亮的圖案。


    但隨著他們的肢體不停扭曲……


    那兩張圖案又似乎變成了人的臉,又或是某種生靈的嘴……


    再配合著他們戴著的古怪麵具,這戲就有了些許恐怖的味道。


    一些小孩子當場被嚇哭,哭了起來。


    有人更是破口大罵道:“瑪德!鬼哭狼嚎的唱什麽呢?真是晦氣!會唱就唱!不能唱趕緊滾……在這兒嚇唬老子呢?趕緊滾!”


    但即便是這樣,那父子二人卻依舊是堅持唱著戲。


    似乎過去多年,他們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


    似乎也習以為常。


    隻有李月白則注意到,在他們父子二人唱戲的上空,有無數的烏鴉被吸引過來盤旋在了上空之中。


    但混雜在烏鴉之中的,卻更多是一種,爪子類似人手,卻長著人臉的怪鳥!


    看它們大叫個不停,對照嘴形似乎在喊:“天要黑了!天要黑了!天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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