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館是屬於莊園別墅,內裏的建築,不論是三層的還是二層的,全都有挑空。牆上被大片的玻璃窗取代,中西結合的裝潢風格,方便著視覺體驗,也更方便著采光,整體看來還是不錯的。齤


    畢竟有錢人到什麽時候都是最會享受的那一撥人,或許在王言這個來自幾十年後的建築、設計大師看來有些不好,但這建築整體的設計水平還是相當高的,不過是時代的差異造成的反差罷了。按照幾十年後的說法,來評點現在的建築、裝修形製,叫‘複古’……


    明樓來的很快,基本沒有囉嗦,接到電話後,就帶著形影不離的明誠一起,溜溜達達的走了過來。由著早都得了交代的王公館守衛,帶著進了房裏。


    聽到手下在樓下的喊聲,王言起身離開樓上的書房,扒著欄杆向下看:“二位先去書房稍待,我這就下來,吳大叔,上一壺茶水。”


    這時,於曼麗也跟在王言的後邊向下探頭看去,這一看,她瞬間感覺就不好了。因為她看到了樓下仰頭向上的明誠,這個她的‘上司’,甚至明誠還在跟她微笑。


    她第一時間的反應是看向身邊的王言,正對上了王言笑嗬嗬的臉。“你知道?”她下意識的脫口問道。


    以前她是奉命到王言的身邊做軍統上海站的聯絡人,本來還是有個利用床笫之間的歡好打聽一些隱秘情報之類的,但是王言的嘴太嚴,這一點早都放棄了。後來王天風就是通過她做個傳聲筒,偶爾的跟王言這裏問一些不重要,但是對他們來說打探起來要費些手腳的消息,再不就是想要買一些武器彈藥以及管控的藥品之類的。除此外,就沒她什麽事兒了。


    後來王天風被調回去做冷板凳,換了新的領導,到現在也沒聯係過幾次,她覺得好像都已經脫離軍統了。結果哪想到,這新領導就是明家人?這是一個小小的刺激。齤


    倒也不是她害怕,隻是她不太喜歡軍統罷了。以前不想活了,現在活的好啊,花錢不用愁,住的公寓中,各種的化妝品、香水、衣服,她都數不過來,又管著十多所小學,以及幾所中學的一應事宜。既能享受生活,又能有值得投入的事業去做,身邊有著誌同道合的人,還偷偷摸摸的喊著主義追求著精神,如此也就沒了死誌。


    見著軍統的人,會讓她回想起淒慘的曾經,能喜歡就怪了……


    “你真正的長官,是那個長頭發的。”王言笑嗬嗬的拍著她的肩膀,“好了,你自己待一會兒吧,我去跟他談談他們家那個傭人的問題,之後再跟你解釋。”


    說罷,王言轉過身去,背著手溜溜達達的下了樓。


    等他下樓的時候,吳大叔已經麻利的泡好了茶,熱水都是現成的,他早有安排,直接拿茶泡就好了。除非他自己有了興致,自己擺弄茶具正經泡茶,要不然對付對付就行。吳大叔泡茶很快,他自己就天天喝,都是王言的好茶。弄個大茶壺,撒一把茶葉直接熱水伺候,濃啊淡啊的也就那麽回事兒了。


    目送著吳大叔出去並帶上房門,明樓放下手中的茶盞,問道:“不知道您急著找我過來,是為了什麽事?”


    王言翹著二郎腿,整個人舒服的陷在沙發裏,笑嗬嗬的說:“就在十多分鍾之前,我才回來王公館,門口守衛的兄弟告訴我,你們家新來的傭人來找我家做事的大嬸閑聊,剛才我問過家裏的做事的大嬸……你們家這個新來的傭人,目的不純啊……”齤


    明樓轉頭跟身邊的明誠對視一眼,又轉回頭對王言說道:“她的情況比較複雜,不知道您本來是打算怎麽處理?”


    “這還用問麽?當然是合理的讓她消失,再扔到黃浦江裏喂魚。不早點兒除掉,留在你們身邊早晚都是禍害。別人不說,明大小姐那邊,你們能放心麽?況且她竟然有膽子來探我的情報,這就不能留了。找你過來,是問問你的意見,畢竟是你們家的人麽,你說說吧,怎麽處理。”


    又看了明誠一眼,見他神色複雜,明樓拍了拍他的肩膀,轉回身歎道:“我剛才跟您說,她的情況比較複雜。事情是這樣,當年她就在明家做工……所以後來我把她趕走了,讓阿誠留在了明家。年前給我大姐大姐,說在外麵過的苦,過的難,想要再回來做事。


    我大姐那個人啊,相信您也看出來了,那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您說這桂姨在信裏把自己說的那麽慘,我大姐也不好說什麽。這不是桂姨就又回來了麽,就在過年的那天後半夜。阿誠一開始也不高興,初一的時候還鬧了一陣子,後來到底是念著把阿誠照顧大,沒有趕走她。


    現在她出了問題,我想您能不能先緩一緩,我們也好摸摸她的底細。等搞清楚了,再動手也不遲。而且也未必要動手,我們還能利用她誤導日本人。”


    “玩鷹的被鷹啄眼,這是常有的事。沒有萬無一失的計劃,你們這一行,一失足,連千古恨的機會都沒有。我之前的舊事想必你們都打聽清楚了,日本人抓了我家傭人的兒子,硬說人家是紅黨,打的不成人樣,用他來威脅那個傭人。帶著日本人到我家裏,裏裏外外安了不知道多少個監聽器。得虧是阿四那小子眼尖,看著隔壁監聽的生人告訴了我,否則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王言喝了口茶水,搖頭說道:“不過人到底是你們家的,目前對我來說也沒什麽影響,無非就是惡心了一下麽。這無所謂,畢竟平日裏惡心太多了。我也不是那麽強勢霸道不講理的人,況且你們又是紅黨,那可是我的財神爺。你們不願意,我也不能逼迫你們。不過我可是給你們提醒了啊,等什麽時候這個桂姨蹬鼻子上臉,那時候就別怪我不給麵子了。”齤


    這話是看著明誠說的,王言真的已經很給他們麵子了。畢竟他的身份地位在那裏的,明樓跟他對話都費勁,別說明誠這個類似於隨從的人了,基本沒有跟他對話的資格。這個基本,還是算上了軍統、紅黨的身份在。要沒這兩層身份,明誠都坐不到這會客的書房。


    這也是為什麽,之前王言跟明誠沒什麽交集,沒什麽對話,地位太懸殊。他是上海灘的大笑話,是對工人最好的資本家,就連出去吃個飯,對於小破飯館的人都是笑臉相迎。但是到了有那麽一些身份的人,就不可能是笑嘻嘻的平易近人,而是會讓人覺得很和善,卻又不可接近。


    明誠長出一口氣:“王先生您放心,阿誠也是革命之人,如果她自己找死,阿誠第一個殺他,用不著髒了您的手。”


    王言嗬嗬一笑,沒搭理他,對他們擺了擺手:“那就這樣,沒什麽事兒了,慢走不送。”


    “您沒事兒,我這裏倒是有一件事。”明樓笑著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


    “說說看。”


    “我們想借用您的青聯銀行,周轉一筆資金到蘇區的賬戶。這筆資金,是海外華人義捐的,計有三百萬美刀。之前我還正愁著怎麽送呢,正好今天您找我來,我思來想去,這事兒也就隻有您能妥善的安置了。”齤


    王言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這種事兒,你就不應該跟我開口。據我所知,此前的幾年,在外的華人對你們紅黨也有多有資助。他們在上海成立公司周轉,一點點的向你們的中央轉移,在這個過程中,甚至做生意多賺了不少錢出來。


    按照我跟你們紅黨的關係來說,這筆錢如果是用來采購物資的,都不用你們上海地下黨開口,你們的中央會直接溝通永華實業設立在延安的辦事處。到時候把采購目錄發給我,直接由我這邊安排了。但是你們中央沒有聯係我,說明這筆錢另有他用,讓你們想辦法運送,那就不應該在找我辦事。


    你想走青聯銀行周轉,還用的著跟我說麽?青聯銀行的本金也不過才隻有一千兩百萬美刀,三百萬這麽大的數額,跟我說有什麽用?銀行的賬,每一筆交易都有記錄,根本藏不住。或許可以幫你們解決一部分,但這一部分也不能由我親自下令操作。


    你應該比我清楚,青聯銀行裏的成分有多複雜。你們的人,國民黨的軍統、中統,日本人直接安插的特務以及七十六號的特務,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勤勤懇懇的員工有幾個是真正普通的老百姓……”


    王言的話說的很客氣,但是聽進耳朵裏的明樓卻是一腦門子汗,因為王言的話無異於是在罵他不專業,做事不動腦子。


    這是個失誤,但其實也情有可原。畢竟王言一直跟紅黨來往密切,他都自曝身份了,當然是對王言有一定信任的。而王言生意又做的那麽大,這種轉移資金的事,他能想到的就是王言。估計也是他沒有去跟人接頭,而是通過信箱的方式獲得的情報,否則的話,當時的接頭人就會傳達上海地下黨組織的一些討論結果。


    很顯然,這也不是給明樓的任務,畢竟他是搞情報的,不是本職工作。或許是想著他本身確實在經濟上有些能力,家中又是巨富,讓他幫忙出個主意,想想辦法之類的。他想到找王言,也沒什麽問題。齤


    但正如王言所說的,找他也沒用,還無端透露了情報。或許是近來他在敵人內部縱橫開闔,將敵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把敵人耍的團團轉,讓他有些驕傲,精神有少許的放鬆,以致於犯下了這種低級錯誤。


    他說道:“是明樓孟浪了,實在抱歉,王先生。回去之後,我會寫檢討交給組織。今天就不打擾了,改日我請您吃飯,告辭。”


    “就煩你們紅黨的這一套。”王言不耐的揮了揮手,沒管他們兩個,溜溜達達的徑直上了樓。


    於曼麗早都換好了衣服,如今春天已至,公館內還小小的燒了鍋爐供暖祛濕,很是熱乎。她正穿著真絲的睡衣,勾勒著還算不錯的輪廓,歪歪扭扭的癱在書房的沙發上看著書。當然了,她的歪歪扭扭也是有講究的,否則如何勾勒出輪廓呢。在這方麵,她還是比較懂的。以前是明騷,那會兒業務不精通,還停留在低端妓女的級別。現在跟上海灘混了許久,又經了王言的開發與指導,


    見王言回來,她趕緊著合上書坐起身:“快說說,快說說,到底怎麽回事兒?”


    “也沒什麽秘密,你的這個上司,也就是明樓,以前跟汪曼春有過一段感情,後來因為各種原因沒能在一起。或許是因愛生恨吧,這不是好幾年不見,明樓回到上海給汪兆銘做事,她就一直懷疑明樓有問題。她跟我這念叨的多了,我也就上了心。跟明樓接觸了幾次,側麵調查了一番,後來又詐了一下,這不就詐出了底。


    連日本人都清楚,軍統上海站新任情報科長代號毒蛇,我又怎麽可能不知道。既然確定了明樓就是這個毒蛇,那不是就知道誰是你的上司了麽。聽聽,毒蜂、毒蛇,最近聽說還有個毒蠍,就是過年那天殺汪芙蕖的,代號已經泄露了。這代號都是一脈相承,都是毒字輩的,嘖嘖……”齤


    “沒有八百個心眼兒,就不能跟你這樣的人對話。”


    “有時候對話也不需要非得動心眼兒,有勁兒就行。來吧,少尉於曼麗,讓我們來一場激動人心的強強對話……”


    “嗯~臭不要臉……”


    這邊臭不要臉著,出了王公館的明樓跟明誠卻是沉默的在路上慢慢的往回溜達。


    “這一段時間,咱們的行動太順利了,要反思啊……”沉默了一會兒,明樓如此說道。


    “其實也沒什麽,大哥,反過來想,不也正是說明王言值得信任麽。用他的話說,紅黨是他的財神爺。對他這樣沒有信仰的人來說,沒有什麽比這種用利益聯結起來的紐帶更牢靠的關係了。畢竟現在世界上,隻有我們有能力批量生產青黴素,他不可能做出傷害紅黨的事。正是因為我們清楚其中的關係,所以才對他放下了戒心。”


    “嗯~”明樓的眼睛亮了一下,連連點頭,“你這麽說還真是有道理,要不然我們也不可能對他自曝身份。不過畢竟算是出賣了組織的機密情報,這檢討啊,該寫還是得寫。對他好,對我們也好。”齤


    明誠笑了笑,沒有說話,自顧埋頭走著。


    又沉默了一會兒,明樓問道:“對桂姨的事兒,你怎麽看?”


    “真到了那一天,我會動手的。”明誠長出了一口氣,其中許多心酸。


    “我怕到時候都沒有你動手的機會。若非你我紅黨的身份,明天她就會消失,我們都不知道是誰下的手,這就是王言這個上海灘青幫大亨的能力。特高課、七十六號做事都未必能顧全首尾,王言做事卻是滴水不漏。他殺的人,從來都是無聲無息,從來都是在之後人們分析利益得失的時候,算到他頭上的……”


    明誠沒在這背後吹捧王言,他將話題拉回正軌:“現在已經可以確定,她就是這個獨狼,大哥,接下來咱們怎麽做?”


    “別急,至少現在王言給了咱們麵子,準確的說是給了上海地下黨組織麵子,那麽咱們就要好好利用。計劃,是計劃不出什麽的。具體怎麽做,還要在事上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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