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五人來到茶館,猶如在洶湧的江湖裏投下一粒石子,激起了漣漪些許。


    可在這湖水沸騰的江湖裏,這些許漣漪瞬間就被一道巨浪拍的蕩然無存。


    可見,江湖盡管波瀾壯闊,但對小人物而言,並不友好。


    “誒!問你話呢,臨淵用的什麽假名?換的又是什麽相貌?”


    那個腰間挎著木劍的年輕人,一個勁的追問說書人。


    “現在江湖上都傳聞,臨淵化名黎陽,一直藏身在明州王義子溫賀的身邊,做了個隨行護衛。”


    “至於相貌嘛……”


    說書先生頓了頓,手中紙扇啪的一聲收攏,旋即一指茶館某處,“與那位少俠,倒是頗為相似。”


    茶館眾人齊齊看去,便見到先前剛進門的那位灰白色眸子的男子。


    “江湖傳聞,臨淵生來便雙目失明,所以行走江湖都是黑緞纏目以示人。”


    說書人繼續道:“而臨淵在進入明州後,便就摘掉了標誌性的黑緞纏目,還在下巴處粘上了胡子。”


    茶館眾人紛紛起身,目光不斷在那雙眸灰白的男子身上打量。


    “是了,是了,他這雙眼睛騙不了人!”


    有人興奮大喊,“他就是臨淵!”


    盡管世人皆知臨淵是個殺手,但在江湖上,不僅沒有他濫殺無辜的傳聞,反而說他極重情義,為人更是一諾千金。


    正因如此,世人對臨淵非但沒有望而生畏,反而有些心神往之。


    麵對眾人火熱的目光,那雙眸灰白的男子笑了一下。


    “天下的瞎子何其多,難不成看到個瞎子,就是臨淵不成?而且……”


    灰白色眸子的男子指了指臉上,那是一道一寸長的疤,“你們說的臨淵,這也有疤嗎?”


    “這個……”


    眾人語塞,下意識看向說書人。


    “哈哈哈,你們這是做什麽?老朽隻是說臨淵與他頗為相似,可從未說他就是臨淵。”


    “而且臨淵是在溫賀身邊做了護衛,老朽曾有幸見過一次溫賀,可以明確告訴你們,這群人中絕對沒有溫賀。”


    說書人端起茶喝了一口,老神在在的道:“況且,臨淵如此人物,豈是我們如此隨意便能就見到的?”


    此言一出,茶館中人如夢方醒,一個個的重新落座,繼續聽著說書人講述的臨淵種種。


    “據說臨淵化名黎陽,先是在平江府一劍震懾明州王世子葉楓及五萬大軍。”


    “而後臨淵與溫賀出平江府,一路東進,青雲城將一座燦榮堂剿滅……”


    說書人說了很多,從青雲城再到翠柳城翠玉峰,再到不久前的百花穀一事。


    說的活靈活現,引得茶館眾人不斷打賞。


    “嗬嗬。”


    那灰白色眸子的男子笑了笑,自顧自飲茶。


    此人自然便就是煙雨樓代號臨淵的裴禮。


    他左手邊坐著秦水蓮,右手邊坐著靳晨勃,對麵則是坐著金玉丁玲母女。


    “姐夫,你的身份看來是真要藏不住了。”靳晨勃湊過身子,壓低聲音。


    裴禮搖搖頭,“藏不住便藏不住吧,反正見過七爺,再將水蓮送到劍宗,我也該繼續北上了。”


    聞言,一旁的秦水蓮輕泯紅唇,麵色黯淡的低垂下小腦袋。


    “以前都藏的好好的,怎麽溫賀那小子一走,就有你臨淵身份的消息在江湖上傳開了?”


    靳晨勃麵色古怪,“溫賀這小子該不會是當了叛徒吧?”


    “莫要胡言。”


    裴禮氣笑了,盡管這說書先生說的有鼻子有眼。


    但若是稍一琢磨,便不難發現,說書人說的都是一場場大戰,至於為何會發生大戰,卻隻字未提。


    臨淵此次行走江湖,目的並不難猜測,再加之行進路線,很容易知曉臨淵入了明州。


    如此可見,說書人隻是將這一場場大戰都認定是臨淵做的。


    ……


    距離那日百花穀浪人營大舉來犯,已經過去了近半個月時間。


    盡管裴禮幾人都活了下來,但百花穀已經名存實亡,穀內人手幾乎折損殆盡。


    好在百花穀三位穀主都還活著,尤其是還有大宗師境的海棠仙子,想來很快便能重新拉起一支隊伍。


    且說那日森下英治郎被裴禮破妄魔瞳傷到了腦子,瘋了一般跑出山穀。


    裴禮使用全身氣力,一箭將森下英治郎射殺,一箭過後,他便是陷入昏迷。


    等他醒來,已經是三日後,是從秦水蓮口中得知了之後的事情。


    原來虞美人及時帶領墉城駐軍趕到,將那逃竄的浪人營殘餘倭寇打殺了七七八八。


    另外,墉城援兵將溫賀帶走了,聽說是葉璋已經下令,若遇溫賀,無論處於明州何地,需立刻送往平江府。


    臨走前,溫賀給昏迷的裴禮留了幾句話,是讓秦水蓮代為轉述。


    “披星城不期而遇,丹桂樓約定即成,時至如今,曆時四月,與君相識,幸莫大焉。”


    “平江府葉楓舉兵進犯、金玉樓丁猛一句主公直至青雲城燦榮堂覆滅、翠柳城救馬三娘義無反顧、百花穀死戰浪人營……一樁樁,一件件,你真的很讓我刮目相看。”


    “你不該當殺手的。”


    “未見你時,我很不幸,覺得無法活出自己的人生,但遇見你,我覺得上天待我溫賀不薄。”


    “隻可惜,這次行走江湖,要無疾而終了,若有機會……”


    溫賀的話到此為止,聽秦水蓮說,溫賀當時沉默了很久,不知在想什麽。


    臨走前他還特意囑咐秦水蓮,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各自珍重。


    從秦水蓮得知事情經過後,裴禮在百花閣望著西方那望不見的平江府,醉酒一場。


    那一夜,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得到具現。


    所有人都覺得裴禮那次醉酒是因為溫賀的離去。


    其實,是,也不是。


    百花穀一戰,踏雪,死了。


    ……


    茶館。


    裴禮聽說書先生講述了臨淵在明州的種種,隻一聲輕笑。


    “天要黑了,該走了。”


    他緩緩起身,往茶館外走去。


    秦水蓮急忙跟上,而後是丁玲與金玉兩人,靳晨勃最後。


    走在魏水城的街道,由於天色漸暗,街道兩側的商鋪開始陸陸續續的關門歇業,路上行人歸心似箭。


    偌大的街道,徒留一地狼藉。


    “誒!”


    靳晨勃倏地轉頭一聲冷喝,“你小子一直跟著我們做什麽?”


    幾人駐足,回頭望去,就見到一名腰間挎著木劍的年輕人,看著像是個遊俠兒。


    那破舊的穿著……


    也罷,算是個落魄遊俠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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