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還沒搞懂她為何莫名的如此高興,懷裏便撞進一具軟乎乎的身體,他扶住她的肩。


    她用力抱著他的腰,聲音似乎有點悶,卻比平時還要高興。


    “阿月阿月,你來啦。”


    少年頓了頓,抬手摸摸她頭發,笑著問:“怎麽了?”


    “方才我在想著想見你,你就來了,是不是很神奇?”九郡主一臉“快說是快說是”的表情。


    少年說:“那不就巧了麽。”


    “什麽巧了?”


    少年低下頭,額頭抵著她的,專注地凝視著她的眼睛,發現她滿心滿眼真的隻有自己時,指尖碰了下她微彎的眼尾,久違地饜足,笑道:“因為我也很想見你,所以就來找你了呀。”


    九郡主眼底瞬間蕩開一層他可能都看不懂的柔軟,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歡喜滿溢而出,有一種被他獨獨珍視、隻屬於他一個人的歡欣慢慢地慢慢地漲入心間,漲得她鼻尖發酸。


    少年親了下她鼻尖,直起身,抬手,手中變戲法似的多出一串新的粉色發飾,上麵裝飾著北域特有的粉羽,很搭九郡主今天的這一身粉羽長袍。


    “送你的新發飾。”他看著她的眼睛,慢悠悠地說。


    九郡主愣了下。


    “之前不是說了你很久沒換新發飾麽,總是戴舊發飾會不會不開心?”


    當然不會不開心。九郡主覺得自己很容易滿足的,正如此刻,她就很想再給阿月一個超級大擁抱。


    少年捏捏她耳朵,指尖將她耳邊多餘的頭發撩到耳後,又屈指撫平她額前微微壓塌的碎發,將手中的粉羽發飾一點點戴到她黑發上。


    一根手指大小的粉羽細細穿在她發間,粉銀的發飾尖尖細細垂下,悄悄落在她額心,像心尖上的人在此刻悄然停留。


    少年拇指輕摁她的額,隨手撥了下那點垂落的粉銀點綴,滿意地笑了:“我的眼光果然才是最好的。”


    他路癡,周不醒幾人便和他一道出門買東西,周不醒看上紫色的發飾,陸青風看上青色的發飾,宋長空覺得白色好看,一時間,這三人互相爭論誰的眼光最好,誰也不肯承認自己的眼光差。


    少年偏偏覺得這點粉色的最搭他阿九今日的裝扮。


    至於別的顏色。


    “自然是全都要。”少年神色自若地將其他的全包了,“又不是沒有錢。”


    周不醒說:“你買那麽多幹什麽?你還能帶回去生一窩小的?”


    少年抬指撚著一枚蒼藍的玉飾,思索著搭什麽樣的發繩和發羽才能將阿九襯得更好看,聽見周不醒的話,漫不經心答:“買回去給我阿九一天換一個新的玩兒,膩了就扔了。”


    周不醒:“……嗬,男人。”


    陸青風感覺自己學到了很多,跟著少年買了一大堆東西回去送給陸青雲,陸青雲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浪費錢。”


    陸青風頹了。


    周不醒試圖再次擺出解憂的招牌:“十兩銀子,我教你如何追姑娘。”


    陸青風遲疑片刻,當真給了他十兩。


    周不醒收錢極快:“第一,摸你自己。第二,摸你心上人。第三,直接睡一覺不就行了?”


    然後周不醒被陸青風追著跑出整整三裏地,寒風中凍的瑟瑟發抖直打噴嚏。


    九郡主問他倆下午去幹嘛了,為什麽兩個都凍成這個樣子?


    少年撥弄著羽袖的飾品,心不在焉答:“大概是他們倆心裏冷吧。”


    “心裏冷?”


    “因為沒有人給他們暖手。”少年瞥了眼和她十指相扣的手,輕描淡寫道,“我就不一樣了,對吧?”


    因為這句故意挑釁的話,少年又被陸青風和周不醒聯手追殺,追到一半,兩人成功被少年反殺。


    “這不合理,”周不醒撥了撥滿腦袋的雪,大聲抗議,“你現在演的是明明是一個隻會吃軟飯的小白臉。”


    陸青風抖了抖掉進脖子裏的雪花,吸著冷氣說:“我從沒見過這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小白臉。”


    少年不以為意,踢開腳邊散落的一團雪球,若有所覺抬眼朝窗口看去。


    九郡主正趴在窗邊雙手托腮興致勃勃地看著他們丟雪球,頭發上的粉羽被風吹得微微晃動,北域的陽光落進她烏黑的眼底,清清亮亮的。


    不知是誰揚起紛飛的雪,六角的冰花漫天飛舞,樓上樓下的笑聲交雜著飛入雪中。


    陸青雲一出門就被迎麵丟了個雪團子,臉色青黑,憤而追殺無辜的陸青風和罪魁禍首周不醒。


    少年吹了下垂落在眼尾的黑發,吹起一片雪花,尖尖的白角旋轉著落到地麵,視野裏便出現一雙粉白羽的短靴。


    九郡主下樓加入打雪仗大軍,陸青雲揚聲喊:“阿九,砸他!”


    砸的是誰不知道,九郡主隨手丟出雪團,誰也沒砸到,宋長空聽見動靜也遛了出來加入混亂的隊伍。


    陸青雲再次大喊:“往左砸!砸周不醒!”


    於是宋長空和九郡主聯手砸向周不醒。


    周不醒抱頭鼠竄:“你們這樣合夥欺負人就沒意思了吧!”


    沒人理他,都開始胡亂砸雪團,九郡主砸中其中一個人,終於找到偷懶的空閑,轉頭對陸青雲說:“師姐師姐,我的新發飾好看嗎?”


    陸青雲:“?”


    陸青雲:“就,還挺好看?”


    陸青風覺得那個發飾有點眼熟,然後又見九郡主一邊團雪球,一邊眼巴巴地看著他:“師兄,我的新發飾好看嗎?”


    陸青風:“……好看。”你先把雪球收一收,我怕說不好看你會砸我。


    不過確實是好看的。陸青風想。


    九郡主捏著雪團看向周不醒,還沒等她問,周不醒就震聲:“好看好看好看,阿月送的都好看,你把雪團挪開,別對著我砸,我衣服裏全是雪!”


    金玉貴是最後一個出來的,這後院幾乎全騰出來給他們小年輕幾個玩,他一個老頭子站在台階上看他們活力十足地打雪仗,倒是也感覺自己年輕了許多。


    九郡主問遍所有人她的新發飾好不好看,最後熱情地朝站在台階上的金掌櫃喊了聲:“金掌櫃——”


    金玉貴聽她問了好幾遍“新發飾好不好看”,每次問之前她都會先招呼一下對方,此時一聽她喊自己的名字,脫口便肯定道:“好看。”


    九郡主一臉茫然。


    金玉貴明白過來是自己誤會了,老臉一紅,咳嗽兩聲,肅容道:“九姑娘,樓裏有貴客想見您一麵。”


    “貴客?”


    金玉貴說:“元帝陛下來了,說是想見你一麵。”


    他停住,越過九郡主看向她身後。


    九郡主轉過頭。


    三步開外正分心揩手指和頭發上雪花的少年聞言,偏頭看去,風吹下他發梢的一朵雪花,六角冰花擦著他的睫毛轉瞬墜下。


    少年緩緩抬眼,正與金玉貴看過去的複雜目光對上。


    金玉貴道:“——以及,苗疆的這位月主。”


    第67章 “孤擇日便為你們賜婚。”


    周不醒是最後一個知道元帝要見少年的人, 聽見這個消息後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怎麽回事?”宋長空警覺。


    周不醒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張了張嘴又閉上,事實上, 在來北域之前他就想過也許會有這麽一天。


    “阿月小時候來北域那次, 遇到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周不醒猶豫著說, “那件事似乎和元帝有關。”


    究竟是什麽事, 具體情況周不醒也不知道,他隻知道那次回去之後,阿月就從正常人變成路癡了。


    ·


    少年一路走得從容, 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去見一位尊貴的一國之主,而是去見一位弄壞自己養的花的煩人鄰居。


    九郡主反倒忐忑不安, 拉著少年的手指頭,小聲說:“阿月,你說元帝為什麽要見我們?”


    少年勾了下她緊張的手指,一本正經道:“因為我們長得好看吧。”


    “……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嗎?”


    “難道不是實話嗎?”少年反問。


    九郡主思考片刻,肯定道:“沒錯,你說得很對。”


    少年抬手。


    九郡主快樂地和他擊了個掌。


    元帝今年五十有二, 中年男人的模樣, 衣裳鑲羽且低調,麵容與玉琉原有幾分相似,眼眸是淺色的,看人時的眼神好似晴日落下幾片雪。


    九郡主站在少年身後悄悄打量著這位元帝陛下。


    看起來不像好人,也不像壞人,非要形容的話,有點像畫本子裏最後才出現的極惡大壞蛋。


    屋子裏立著六名侍衛,守在元帝身側, 看氣勢,估摸著身手應該不錯。


    九郡主暗暗琢磨自己一個人能不能打得過那六個人,琢磨不出來,還是得實踐。


    她歎了口氣,又看了元帝一眼。


    傳言中元帝不愛外出,常年待在宮殿之內,沒有什麽特別的樂趣,偶爾碎玉藍開花之日才會去往寒池獨自待一日,其餘時候便沒聽說他離開皇城。


    即便每隔三年的三域大試,他也從不露麵。


    這是來北域的海路上周不醒八卦的,周不醒不知從哪學來的本事,小道消息可多了。


    大約是九郡主旁若無人的眼神太過紮眼,正在自己與自己下棋的元帝抬起眼看向門口,瞧見白羽少年和他身後的粉羽少女,好似帶著病氣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點笑意。


    “好久不見。”


    男人的聲音帶著一絲病弱,卻聽得出來心情極好。


    九郡主納悶他怎麽上來就說“好久不見”,畢竟以前他們都沒見過,阿月……


    “最好再也不見。”少年聲音散漫,烏黑的眼醞著細微的嘲意。


    九郡主愣了下,阿月和元帝認識?


    守在元帝四周的六個侍衛神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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