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淩看著她惶惶不安,又努力迎合的模樣,頓覺心中湧起一股無名之火。


    他大步上前拽住她不斷翻找的手腕,卻引得她大駭後退,腳步趔趄便摔到了床榻之上。


    蕭淩半支著身子俯視她,他低垂的眼中看似無波卻又情緒不明。


    那句‘不必換了’卡在喉中,卻在下一瞬被外頭動靜打斷。


    “世子妃,國公夫人派人傳話邀您前去一聚。”


    春月在門外強作鎮定出聲,還好國公夫人此時派了人過來才讓她有機會打斷,祈禱著這聲傳喚能讓世子妃逃過一劫。


    “國公夫人?”他似笑非笑,“是安陽候府留不住你了?”


    手腕被他扼地生痛,江予沐艱難抬眸,也不知他現下到底是為何發怒。


    “世子,妾身從未......”


    “你敢同你那姐妹說你那不爭氣的父兄做了什麽嗎?嗯?”


    手中力度繼續收緊,她咬唇搖頭,因著疼痛緊咬的下唇逐漸發白。


    蕭淩頓了許久,終於鬆開了她,又坐直身。


    他睥視她,緩聲道:“予沐,隻有我能幫你。”


    “你隻有我。”


    那聽不出喜怒的聲音,一如外界所有人對他謙謙君子的印象一般,舉止有禮。


    江予沐雙手撐在兩側見著他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她想起自己嗜賭為命不惜變賣家產的哥哥以及貪婪成性的父親,眼淚終於抑製不住往外湧出。


    *


    奚蕊本以為太皇太後那讓她多多走動的話隻是隨口一言,卻不曾想她老人家十分當真。


    並在見著自己做的與賣的無甚差別的胭脂後,硬是讓她在宮裏做了一遍。


    於是奚蕊便同那街邊表演雜耍之人一般。


    將那些製物器具攜帶著去永安宮,又在一眾因好奇再入宮的夫人們麵前製備了一番胭脂。


    “當真神奇,沒想到這胭脂是這樣製成,我回去定是要好生研究一番。”


    諸位世家夫人平日裏事情甚少,如今多學了門藝,則皆是覺得新奇無比。


    “是了,若能自己製我家這胭脂開銷可得少不少。”這次開口的是一位家中女兒頗多的夫人。


    “不知若有疑慮可否上國公府討教一二?”有人忽地問她。


    “自然可以。”奚蕊假笑著著一一應答。


    又是一天強顏歡笑,回府的路上她正思忖著尋個什麽由頭明日不去,忽地小腹傳來一陣絞痛,她驟然彎腰,臉色瞬間煞白。


    “夫人?夫人您怎麽了?”身側的文茵見狀立馬上前扶著她。


    奚蕊痛地嘴唇直哆嗦,熟悉的熱流湧出,她艱難地抓住文茵手臂,竟是一句話也連不起來。


    ......


    她從來不知這來月事會疼地這般厲害,以前最多隻是第一日稍有痛感,從來沒有這樣嚴重過。


    太皇太後聽聞她身子不適立馬派太醫院送了許多補藥前來,並讓她好生休息倒是沒再傳喚她入宮。


    室內的氤氳藥氣繚繞數日才慢慢淡去,奚蕊也在塌上躺了三日才逐漸恢複。


    本是前幾日就邀了江予沐,奈何她突遭橫禍,便耽擱了數日。


    於是江予沐來國公府時,她便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想到當初她們二人見麵皆是在茶館同做賊一般,現在她有了這無人敢輕易質疑的身份,行事倒是方便了許多。


    “蕊蕊可好些了?”剛下馬車江予沐便問。


    聞言奚蕊小臉一垮,懨懨道:“好些了,就是差點折騰沒了半條命。”


    繼而又抱怨了一番這幾天入宮的悲慘遭遇。


    “不過能躲著不入宮被人圍觀,倒也算因禍得福。”


    她們一路走到早先便備好茶水的涼亭邊。


    這是奚蕊新婚後二人初次見麵,難免會談到些私密之事。


    “但你這事也確實馬虎不得,我聽說若時常腹痛,可是會影響生育的。”江予沐麵有擔憂。


    奚蕊垂眸哦了一聲。


    看出她不當一回事的模樣,江予沐忽地蹙眉試探道:“你該不會不想......你們有沒有同房過?”


    正捧著茶杯抿茶的奚蕊耳根一紅,然後點頭。


    江予沐又問:“公爺可是待你不好......?”


    “沒有沒有。”奚蕊連連搖頭:“與他無關,你也知道的我最初都不想成婚,若是......”


    若是當初尋的那個理由換成另一個根本不可能回來的人,說不定就沒有了陛下賜婚這事。


    現在成了婚便罷,可她實在沒有做好要生養一個孩子的準備。


    江予沐試圖讓她看清其中複雜:“蕊蕊,祁公爺不僅僅是輔國公,他也是太皇太後的外孫,身上流有一半的皇室血脈,並非普通世爵,現在他們待你多看重,日後無子的後果......你可曾想過?”


    奚蕊卻早已下了決心:“自是想過,但有了孩子便能改變很多嗎?”


    “我娘親便是因為生下我才損了根本,如果不是如此,她撫育幾個姐姐也是一樣的,倒也不至於紅顏薄命,但是若我夫君他日後看不上我,你以為有個孩子便能牽製於他嗎?”


    她見過那人殺人不眨眼的模樣,並不覺得他會是個被孩子掣肘的男子,倘若他真有心納妾,她無論生多少孩子也無法避免。


    而他若因她不能生養而遺棄,以後若真想遺棄也會有其他理由。


    “假使日後有了妾室,我自會將她的孩子視如己出,對了阿沐你若見著身世清白的女子可為我留意,我......”


    江予沐聽著她風輕雲淡地絮絮叨叨,心中急切卻又無可奈何。


    別看奚蕊表麵溫順,實則江予沐太明白她的內心對於自己認定的事情多麽執著。


    如若不然又怎麽在當初為了拒婚做出那般驚世駭俗之事?


    “阿沐你別擔心啦,我會做一個很好的妻子,你看這院子還是我親自打理的呢!”奚蕊聳聳肩,不想再談這沉重話題,將視線掃向四周對她示意。


    江予沐這才發現這些都是新樹苗:“蕊蕊竟還有這般手藝?”


    奚蕊得意仰頭:“你可不知道之前的國公府如何冷冷清清,我當時剛見著時,都以為是哪裏荒廢的舊院子。”


    “你看這是我前幾日新置辦的淩霄花藤,尋人去山上挖來倒是省了不少銀子。”


    ......


    二人又就這府中陳設探討了一番,江予沐給了些安陽候府的擺設建議,引得奚蕊連連點頭,並表示會考慮考慮。


    “阿沐我還為你備了些禮物,待會你盡可高調著帶回去,如今你可是有我這一品誥命罩著的了!”


    奚蕊喚人呈上一堆物什,雙手托腮,因著笑意臉頰的梨渦顯得分明。


    前幾日去宮中時她刻意留意過安陽侯夫人,總覺得是個不好相與的,阿沐父親官職不高,也不知會不會受人排擠。


    以前她幫不上什麽忙,現在倒是可以‘狐假虎威’一遭了。


    江予沐怔神著見著那堆價值不菲的飾品,又想到前幾日的遭遇不由得眼眶微酸。


    蕭淩說得沒錯,如此好的蕊蕊,又如何能用那些醃臢之事汙了她的眼睛?


    “對了阿沐,你可有聽說過南平郡主裴青煙?”忽地,奚蕊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


    雖然但是,她還是有些好奇此人。


    一語出,江予沐瞬間僵硬,她握著茶盞的手指驀地收緊,奚蕊叫了她幾聲才反應過來。


    “阿沐?”


    “嗯?我在。”江予沐堪堪回神,又發現她並無異樣。


    奚蕊問:“我聽說她同公爺是青梅竹馬,還有段無疾而終的緣分?”


    聽到她並未將此人牽扯到蕭淩身上,江予沐暗自鬆了口氣。


    那種陳年舊事蕊蕊也不會知道。


    “既是無疾而終,便也無需記掛了,不過你方才還那般大度著要養妾室之子的模樣,現在怎麽這副表情?”


    被戳中心事的奚蕊立馬坐直了身體:“......什麽,什麽表情,我這不是想著若有緣分還能一道做個姐妹什麽的......”


    江予沐笑道:“南平郡主今年也二十有四了,早該嫁了人。”


    奚蕊眯眼:“你怎得如此清楚?”


    “不是你自己說的青梅竹馬,按照公爺年紀推斷也該如此。”江予沐眼底閃過片刻不自在,又轉移話題道:“說起來你家公爺南下也有小半月,你就沒有半分憂念?”


    奚蕊一愣,心口驀地跳快:“......為何要憂念?”


    江予沐有片刻無言:“我聽說那築堤十分凶險,若突遭大雨恐是回不來了,再者你們新婚燕爾,不該如膠似漆,怎得到你這就一副查無此人的模樣?”


    突遭大雨......回不來?


    她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可是——


    “可是臨走之前,是他親自同我說的勿念呀。”


    “......?”


    “對了,那字條還在我匣子裏放著呢。”


    江予沐覺得眼前這人從來沒有這麽聽話過。


    “丈夫遠行,作為妻子還是需要念著的,比如予他書信。”


    ......


    奚蕊撐著下巴聽她說著,竟覺得還有幾分道理。


    直到暮色漸沉,送走了江予沐她還在想著方才的交談。


    “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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