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著的刹敖犬雖然不理會這邊動靜,但兩高豎著的耳朵一顫一抖的,尾巴也不再攤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打著地。


    墨姿瞥了那黑狗一眼,冷哼一聲,摘下腰間的香囊,從中取出那顆墨色珠子,右手打開鏤空古銀玉香球。


    把球中心的香蠟拿出來,將珠子放進銀爪中,合上玉香球。運真氣用力將球體上的活扣捏成死扣。


    小花得了自由,甩了甩腦袋,歡快地繞柱子轉了兩圈,繼續去打攪刹敖犬。隻是才趴下,就發現主人調頭走了。抬狗頭望了望天,又瞅了瞅掛在簷下的宮燈,疑惑片刻,似突然發現天黑了。


    嗚嗷一聲,丟下刹敖犬就追上墨姿。


    刹敖犬爬起,氣惱地朝著小花身影吠了兩聲,見醜狗不理,煩躁地向前奔,掙得鐵鏈繃得直直還不回頭。


    皇後拿了蒲團盤坐在正對花園的屋簷下,靜候子時。墨姿跑到花園中心的石亭棋台上坐著,小花聚精會神地守在一邊。


    這夜皇宮多處宮宇燈火分外明亮,倒是鳳禧宮因為沒宮人照看,就正殿留了幾盞宮燈,其他到了點全熄了。


    戌時將過,烏雲遮月,清風習習夾帶著絲絲濕意,很快降下雨滴。這不禁叫皇後想到了那年中元,凝望著石亭中汗如雨下卻平靜如常的嬌兒,淚不斷地湧出眼眶。


    十年如一日,她本該千嬌百寵的小墨姿就是這麽過來的。瞧見其頸間的經脈再次暴突,皇後恨不能代之。得經曆過多少次噬心剔骨的疼痛,嬌兒才會如此平靜?


    隨著墨姿體內陽氣消耗,盛陰勢漸強,鬼氣像聞到味一樣開始慢慢凝集。鳳禧宮風沒了方向,圍著石亭胡亂地打著轉。因為下了敬陽山,今晚的哀哀鬼哭來得早了半個時辰,在這雨夜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皇後雖恨,但此刻守住心神更緊要。


    小花跟在敬陽山上一樣,開始煩躁。不止它,待在狗舍外的刹敖犬也吠得異常凶狠。


    “嗚嗚……公主,您叫嬪妾好等呀。一去十二年,這森森宮牆牢牢困著嬪妾,嬪妾想去找你做主啊……”


    穿著戲服畫著旦角臉的女鬼才凝成形,甩袖要開唱,小花嗷一聲撲過去。原已做好撲空的準備,卻不想這回它竟將那鬼魅摁在爪下,頓時愣住,茫然與鬼對看。


    女鬼也被嚇到了,不等回神,閃著寒光的狗牙已凶猛咬上她的脖頸。啊一聲嘶叫,驚得墨姿徒然睜眼,隻見女鬼鬼體被撕咬成兩半,潰散成縷縷鬼氣投向小花脖間的玉香球。


    小花一招得手,更是勇猛地撞向亭外幾乎凝成液的鬼氣。


    第11章 合作


    鬼氣包圍圈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墨姿詫異,引真氣匯聚至雙目,眼不眨地盯著在鬼氣中肆意撲騰的小花。才百息,又有幾個鬼魅被撕碎。同時小花脖間的玉香球在不斷地吸收周遭的鬼氣。


    速度緩慢,但墨姿確定自己沒看錯。


    藏在雨幕中的紅花娘見情況不對,也立時現形了,招回自己的一眾小鬼,淩空而立,鬼氣騰騰。


    “汪汪……嗯哼汪,”毛已被淋濕的小花前爪扒地十分警惕,發狠地衝空中低吠,似隨時要撲過去撕咬。


    包裹石亭的鬼氣分散開,墨姿仍盯著小花。


    紅花娘看醜狗的眼神也變了,今日形勢是她始料未及。她以為下了敬陽山,少了些許初陽克製,又恰逢雨夜,今晚就算不能成功奪得陰體,也能使一二鬼氣侵入陰體,加劇盛陰侵蝕陰體五髒。


    可現在……她移目望向盤坐亭中始終未動作的少女,竟生出一股無力。她原名薑黎,生前是前朝開國皇帝周宇恒的貴妃,但她還有另外一重身份,亡國公主。


    正因為身上流著薑朝皇族的血,周宇恒對她又愛又恨,忽冷忽熱。其母才敢在他出宮祭祀時,虐.殺她以祭告祖宗。死前她什麽也不求,隻求一身紅衣,雖僅得紅紗,但也保了她最後的尊嚴。


    大嶽皇帝填掉的那個荷塘,就是她的葬身地。


    周宇恒死後,其子孫不孝,按理她執念也消了,可不知為何魂魄一直留在塵世,不得入地府。她想大概因為她是個惡鬼吧。之後幾百年,一直渾渾噩噩,直至墨榮雲懷孕,她突然嗅到了一股不一樣的味道。


    見小花沒什異常,墨姿抬眼迎視紅衣鬼,沉默不語。


    “公主終於找到克製我等的法子了,紅花兒不甘心但也服氣。”她自認這十二年雖沒拿下陰體,可也拚盡了全力,不過亦不是一無所得。


    “所以你是準備不再纏著我了?”墨姿不信,她太清楚紅衣鬼對她這副肉身的渴望。貓兒戒腥——不可能。


    紅花娘沒有否認,神色流露出一絲落寞,伸手接雨,雨滴卻穿手而過。如若墨姿不是難求的盛陰體,她不會與其為難。薑黎喪於七月十五中元,而墨姿生於七月十五中元,她們都是公主,一樣的苦命。


    “我們合作。”


    合作?墨姿不禁挑眉,是她聽錯了嗎?


    紅花娘不懼小花的威脅,踏空上前兩步:“我之所以搶你的肉身,是為了成鬼仙。現妄求不得,我退而求其次。既不能一步登天,那就腳踏實地走鬼道,循序漸進。”


    墨姿明白她的意思了,呆看著紅衣鬼,就是疑惑修鬼道與她何幹?


    “我沒有功法,且在這世俗也尋不到鬼修功法。”紅衣娘不怕墨姿會拒絕,直言道:“你盛陰侵體,墨柒不會讓你死。近年來你娘墨榮雲不斷派人入名山大川,是在尋仙,”手指緊盯她的醜狗,“它脖子上的東西能吸鬼氣,這一點我都做不到。”


    做鬼六百年,每次受傷,她都是靠吞噬小鬼融合鬼氣。那種滋味,一點都不好。


    墨姿蹙眉:“你知道得挺多。”


    紅衣娘淒笑:“曾經我也是一國公主。”


    上下打量起紅衣鬼,墨姿還是頭次這般認真:“瞧著不太像,”一身不蔽體的紅紗,風塵味倒是十足。


    “亡國公主。”


    原來如此,墨姿眨了下眼睛。身份尊貴,知道的多些實屬正常。


    “所以你也不曉得仙凡結界在哪?”


    紅衣女搖首凝眉:“是,這也是我想與你合作的原因。”


    “怎麽合作?”已經聽了許久的皇後,連傘都沒撐,踏步而來駐足在亭前小花身側。冷眼淡看紅衣鬼,她已猜到其身份。


    “你們在明我在暗,”紅花娘赤足落地,與皇後平視:“待事成,我求一部鬼修功法。”


    皇後皺眉:“若是沒有鬼修功法呢?”


    “那就引我入修仙界,我自去尋,”紅花娘閉目深吸一口墨姿外溢出的陰氣,想留住卻不能。不過三息,吸入的陰氣一點不留地散去,除了魂體得片刻舒適外,再無其他受益。


    沒有鬼修功法,一切都是惘然。


    看她不似作假,皇後權衡片刻,心裏不願但思及那不知深淺的遲夷,還是點頭了:“你對天發個誓,不管所求之事是否能成,你永遠不會做出傷害墨姿的事,否則必遭天打雷劈。”


    紅花娘忽地睜眼,瞪向皇後。


    皇後嗤笑:“不願嗎?”神情變冷,抽出銀鞭,“那我們就再戰。”墨氏祖上是修士,她很清楚誓言不能張口就來。


    對峙半刻,紅花娘敗下陣來,原還打算若墨姿求道不成,她就趁機奪陰體,不想墨榮雲來這一手。自嘲笑之,墨家人心機果然深沉,但這也讓她對墨姿事成多了些期盼。


    既然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那便幹脆點。舉起右手,對天發誓。


    “天在上,我紅花兒……”


    “是薑黎,”皇後糾正,一絲錯漏都不允。


    紅花娘微愣,又戚然笑之:“對,我是薑黎,”她有六百年沒聽人這麽喚過她了,“天在上,我薑黎今日在此起誓,與墨氏共同謀求道途必盡全力。不管事成與否,永遠不可做出傷害墨姿之事。若有違,必遭天打雷劈。”


    墨姿下了棋台:“我要知道遲漾月隨使團來大嶽,是否為了當年太宗在樓門聖皇廟所得的那顆舍利子?”


    “舍利子?”薑黎下望那隻想要撲上來咬她的醜狗。


    “是。”


    雖還不能肯定,但在隻鬼麵前,那就是舍利子。墨姿以為自己不殺薑黎已經很大度了,至於誠實,暫時她拿不出來。


    薑黎笑笑:“你藏得可真夠好的,”剛見識過那東西的厲害,她倒也沒懷疑墨姿所言,抬眼望天,“還要有一會才天亮,我發了誓言,你是不是也該給我一個承諾?”


    “什麽承諾?”


    “事成之後,你不得殺我。”


    “事成之後,你我往日恩怨一筆勾銷。我不會無故殺你。”墨姿隻能給這樣的承諾,見薑黎麵露不快但卻沒反駁,便繼續道:“拿出跟我打鬥的勁頭,好好試探下遲漾月。”


    薑黎淺笑,後退兩步,鬼影散成一團鬼氣,領著她的一眾小鬼飛向祥安宮。她這一走,雨夜都沒那麽黑了。


    墨姿抽出藏於腰封的軟劍,上望那些猶不死心還在悠悠飄蕩的團團鬼氣,腳尖一點,騰空一劈,殺進雨幕……


    小花守著低空,有進到它可及範圍之內的,必遭撲殺。


    雨淅淅瀝瀝連著下了好幾日,朝野內外見宮中無事傳出,心放下不少。朝上,皇上不提七公主,大臣們對七公主回宮之事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日天好不容易放晴了,墨姿收功之後,招來趴在一旁的小花。像之前幾日那般眼貼著鏤空古銀殼,查看玉香球中的那顆球。見一夜過去,球中心的那顆種子又飽滿了點點,便放開小花。


    “墨姿,快回來用早膳,娘給你準備了玉子粥。”


    “好。”


    用完早膳,皇後領著墨姿和小花去禦花園散一散。


    想剪幾支紫薇,給東側殿添點顏色。不料她們到時,紫薇苑已經有人在了。眼底泛青的太後,一臉疲憊,坐在雨花亭裏由著嬤嬤給她揉捏脖頸。


    正在烹茶的遲漾月見皇後母女到,立馬揚笑,停下洗杯,快步出雨花亭行禮。


    墨姿掃過她依舊皙白的臉,心知這遲漾月不一般。薑黎一去七日不歸,她耳根子清淨了許多,但卻高興不起來。轉眼看向太後,幾日沒見,太後好似老了不少。


    夜夜噩夢,太後現最不想見的就是皇後母女。沒休息好,渾身不得勁,脾氣也躁得很。


    “公主回宮這些日子,歇得可好?”遲漾月笑盈盈地關心道。墨姿正想回她,就聞哎呦一聲,跟著便是太後大聲斥責宮人。


    “賤婢,你是想要哀家命嗎?不知死的醃臢東西,哀家留你在宮裏伺候,你就這麽伺候的……”


    墨姿冷眼瞧著,她聽著“醃臢東西”怎麽像是在罵她?


    皇後臉已經黑了。


    在外遲漾月還是要給那老虔婆臉麵,轉身打算回亭中安撫一番,不料腿剛抬起,一聲淒厲驚叫灌耳。下意識回頭去看,一隻黃鸝鳥從空中墜下,恰好掉在她身後。


    在敬陽山上,墨姿養過幾隻鳥。也許是都沒養成活,她心裏總有一絲遺憾,上前撿起那隻在抽搐的黃鸝。


    遲漾月語帶遺憾地說:“重傷在腹部,肺腑俱裂,它活不成了。”


    有手拿彈弓的小太監急急尋來,跪地請罪:“驚擾了皇後娘娘、七公主,奴才們罪該萬死。”


    太後站起身:“是哀家嫌園子裏這些鳥太吵,令他們驅……”話沒說完,就見那“鬼姬”兩指摸向黃鸝細細的脖頸用力一夾,原還在殘喘啼血的黃鸝頓時沒了氣,嚇得她一口氣哽在喉間,瞬間無聲。


    就連遲漾月也有些愕然,抬眼看少女,心中多了幾分慎重。


    墨姿神色淡然地收回夾著鳥兒脖頸的兩指:“既無活命的可能,那我行行好,提前結束它的痛苦。”


    不……不,這鬼姬不能再活在宮裏了。她要她立刻滾,馬上滾……


    太後臉脹唇紫,身子直直地向後倒去。


    第12章 獸場


    一陣手忙腳亂,太後被挪回了祥安宮,有遲漾月在,皇後也沒跟過去。午時太醫來回,說太後是憂思過重夜多失眠,引發的痰濁上阻。太醫院開了安神祛濕邪的方子,配合針灸,太後已醒神。


    知道那位沒事,皇後擺手讓太醫退下。


    伺候在一旁的環意有些憂心:“主子,太後在紫薇苑鬧這麽一出,宮裏怕是要不安寧了。”想想就來氣,她們公主回宮待幾天怎麽了,礙著誰了?一個個心裏鬧鬼,還不是因為自己做多了虧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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