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哪能放過這個機會。


    她連忙踮起腳尖兒,飛速往莫問臉上啄了一口。


    逢歲晚深吸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夢主在一旁看著,他不能去擦臉。


    他的臉上,定然沾了她的口水。


    他都感覺到了她的舌尖兒,這人屬狗的麽,親上來的時候,還用舌頭舔了一下?真是……


    想說令人作嘔,但逢歲晚發現他此刻並無想象中那麽反感。他開始糾結現實裏是否要承擔責任的問題了。


    阮玉:“你臉好紅。”


    逢歲晚唇角抿成一線,一聲不吭。


    阮玉又說:“像猴子屁股。”


    逢歲晚徹底轉過身去,背對阮玉,用他倔強的背影告訴她——我不想理你。


    阮玉跟陸棉說:“我夫君哪裏都好,就是臉皮薄。”


    陸棉:“我家裏人過來了,我先走一步。”說完,陸棉轉身,一步跨入混沌中。


    沒了陸棉,周圍的環境又是一變,頭頂是藍天白雲,腳下是絢爛花海,環境優美,正適合他們過二人世界。


    阮玉轉到莫問身前,她剛過去,就看到莫問又要轉身。


    阮玉急忙道:“夫君我知道你臀兒很翹,不需要用他一直對著我,不然我怕我手癢想拍。”她可不想一直盯著背影看,因為看著背影,總覺得下一刻他就會大步離開,消失在她夢裏。


    逢歲晚僵在原地,猶被雷劈。


    他臉更紅了,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


    “夫君、夫君……”阮玉纏著莫問不放,“你攬著我的腰,帶我轉圈圈飛吧。”她看的話本子裏,經常有英俊帥氣的男修接住被欺負的貌美女子,兩人在空中轉了幾圈才緩緩落地,滿地繁花都比不上兩人的心花怒放。


    “也不能飛太高。”阮玉比劃著,“離地三丈即可。”


    她有點兒懊惱,“太高了我會害怕。”


    “不過你若是把我抱緊些,我可能就不怕了。”她眼睛彎成了月牙,聲音嬌滴滴的,“試試嘛,好不好?”


    逢歲晚眼睛平視前方,好似身邊沒這麽個人,更聽不到她說話。


    偏偏她也不氣餒,“夫君,好不好呀。”說話時嗓子好似裹了層蜜糖,又黏又軟,甜得鼾人。


    “夫君……”


    逢歲晚可恥的心動了。他僅存的理智承受了太大的壓力,繃成了一條直線。


    “夫君……”這一次,聲音裏竟帶了點兒哭腔。逢歲晚眼角餘光偷偷一瞄,又瞅見了她眸中濕意,像是秋日湖麵上籠起的霧氣,霧氣雖薄,卻能浸濕衣衫。


    那根叫理智的線越來越緊,即將崩斷。


    一個好字,即將衝破喉嚨,就在逢歲晚要開口時,一連串的狗叫聲讓他驟然回神。


    “汪汪汪,汪汪汪!”一隻大狗跑進花海,撲向阮玉。


    上一刻,阮玉瞧著都快委屈哭了,結果狗一過來,她立刻換了張大笑臉,“元寶,你來啦!”


    逢歲晚算是見識了什麽叫翻臉比翻書還快。


    他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在夢裏,他的理智脆弱得跟沒有一樣,若不是這狗來得及時,他隻怕都答應了阮玉的要求。


    抱著她在空中轉圈,這是執道聖君會考慮的事嗎?


    這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嗎!


    元寶輕輕咬住阮玉的衣服下擺,身子往後退。


    阮玉:“你想帶我去哪兒?”


    元寶:“汪汪汪!”它一頓汪,著急地吼,快去救離雲啊。


    怎麽進的是同一個地方,你在這裏賞花,離雲在那邊受死?


    阮玉不知道元寶在汪什麽,但她看得出元寶很著急,於是道:“你前麵帶路。”


    元寶剛跑了幾步,發現阮玉速度太慢,它想了想,直接變大,頭和前爪趴下,示意阮玉到它背上。


    阮玉哇了一聲,“居然還可以騎。”


    “我馬都沒騎過,這輩子第一次騎居然給了狗。”說這話時,她那雙眼睛滴溜溜地轉,視線還往莫問身上飄。


    逢歲晚臉黑沉沉的。


    聽聽,這人說的是什麽鬼話。她從小跟著那個騙子爹跑江湖,外表瞧著是個嬌滴滴的小家碧玉,實則……


    內裏裝了個大流氓。


    阮玉走到元寶身側,正要爬上去,忽然看向逢歲晚:“要不你帶著我飛?”


    她想象出來的莫問必然是個大能。


    金丹期的陸棉都喊他前輩呢,大能就說明修為高,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逢歲晚:“騎你的狗。”他都害怕她那張嘴在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比如,我第一次騎人,騎的是執道聖君逢歲晚!


    阮玉眼珠一轉,嘀咕:“讓你帶著飛而已,又不是要騎著你飛。”雖然,騎也是可以的嘛。


    逢歲晚:“閉嘴!”


    阮玉爬上了元寶的背。


    元寶看都沒看莫問,汪了一聲直接衝了出去,阮玉險些摔倒,她用力揪著狗毛才穩住身形,等終於適應了元寶的速度後,阮玉回頭去看莫問,卻不見其蹤影。


    “哎……”來不及感歎,阮玉一頭紮入了黑暗之中。


    陡然從光明墜入黑暗,阮玉還有點兒不適應。那黑太過濃厚,像是有人在她眼睛上蒙了一層厚厚的黑布,以至於她感受不到半點兒光線。


    視線受阻,聽覺和嗅覺就變得更加敏銳。


    阮玉聞到了腥味兒,那是鮮血的味道。她不自覺的伏低了身體,鼻尖兒都能觸到元寶脖頸上的長毛。


    有風吹過,長毛糊了她一臉。


    風很大,周圍出現了一些東西碰撞的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被風卷離地麵,又墜下,反複起落摩擦發出的聲響,偶爾一聲稍大,宛如哨音。


    她腦海裏又有畫麵了。


    散落的白骨被風吹走,破裂的骨頭被風刀雕琢成哨,時不時發出悲涼淒厲的呼號。


    她睜大眼,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別怕。”


    等到耳邊出現莫問的聲音時,阮玉扭頭,循聲去看。


    明明什麽都看不見,可她知道,他就在那裏。


    她怎麽能看不見夫君的臉!


    阮玉氣咻咻地說:“光呢!”


    輝光如劍,將黑暗劈出一道裂口,逢歲晚站在光下,一臉緊張地看著阮玉。


    他的關心都裝在眼裏,沒有半點兒遮掩。


    阮玉:“原來你這麽擔心我。”還偷偷藏在黑暗裏跟著我呢~


    逢歲晚:“我不是,我沒有。”


    阮玉:“嘴上說著不要,身體還是很實誠呢。”她啊了一聲,“哦,是眼睛可騙不了人。”


    話本子看得太多,記混了詞。


    逢歲晚強行轉移話題:“元寶要帶你去哪兒?”


    下一刻,他們麵前出現了一個破破爛爛的茅草屋,有令人牙酸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引得阮玉打了個寒噤,她皺著眉頭道:“什麽聲音啊?”


    屋內,離雲被綁在一張石床上,他渾身是血,滲出的鮮血已經染紅了整座石床。


    第36章 孟浪


    離雲渾身都疼。


    他躺在這冰冷的石床上,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淩遲。


    每一次,隻有頭部完好無損。


    身上的肉被剔得幹幹淨淨,露出一副完整的骨架。


    因為保留了一顆頭,又用了秘術,離雲哪怕被削成了骨頭架子,神智依然保持清醒。巨大的痛楚宛如一隻巨獸將他吞沒,然而,它並不急著吃他,而是用牙齒將他反複研磨,始終不肯給個痛快。


    淩遲之後,是更加難以忍受的酷刑。


    他左下的第二根肋骨被硬生生拔出,那根骨頭與其他的骨骼不同,骨頭晶瑩透亮,宛如冬天大樹上懸掛的冰淩。


    離雲是仙雲宮的弟子,自然清楚,那是一根劍骨。


    天生劍骨的修士萬裏無一,若能成長起來,必是強悍無匹的劍修。


    執道聖君就是天生劍骨。他的本命飛劍乃是神器清萍劍,以他的肉身為鞘,藏劍於軀體之中。離雲都還未曾見過那柄劍到底是什麽模樣。


    天底下,幾乎無人見過那柄神劍。


    因為執道聖君太強,沒有敵人可以讓他出劍。


    “我是誰?”長久的痛苦折磨,讓離雲已經分不清夢境現實,他已經忘了,自己身處夢域。


    這裏不是夢域,大概是人間煉獄吧。


    身上的肉再一次被剔除幹淨,又即將經曆抽骨,在巨大的恐懼之下,離雲再次瑟瑟發抖,然後,他又變成了顫抖的紙片人。


    小紙人仍是被無形的力量給劃破了一道口子,恰好是在離雲肋骨位置。離雲大口喘氣,片刻後,時間的水好似倒流一般,他的身體恢複完好無損,又將再一次經曆這噩夢折磨。


    他清楚,這不是真的時光逆轉。


    因為,身下石床上的血越積越厚。


    離雲心想:這折磨到底何時才會到頭?不如,給我個痛快吧。


    死誌湧現之時,又感覺掌心有些發癢,那裏,他抓了一團絨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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