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第30章


    ◎單邪順勢掐住她的下頜,身體也緊緊貼過來……◎


    此時,突然聽見單井然叫住單邪:“哥!爸爸他……走了。”


    他話音剛落,天邊一聲炸雷驟然響起,轟鳴的聲音由遠及近,連綿不絕,大雨隨之“呼啦”傾盆斜下。


    被雨水瞬間浸濕的風從沒來得及關上的車門灌進來,鍾意剛被暖和的身體,瞬間又冷至指尖。


    驀地想到什麽,她一抬頭,就對上雨中裏單邪喜哀莫辨的神色,打理好的頭發全都趴了下來,整個隱在陰影裏,像條從荒林領地誤入人區的惡狼,狼狽卻孤傲,無人敢心生憐憫。


    她搓了搓因為冷而僵硬的指尖,扭身探去後座拿出備用雨傘,下車撐在單邪身邊,聲音輕柔:“單先生,下雨了。”


    陳楚這個局外人也聽了一耳朵,當即扭頭看向單邪,目光深深,眉頭緊皺:“單邪……”


    像是暫停鍵被取消,單邪整個人終於又“活了過來,一把拿過鍾意手裏的傘向她傾斜過去,語氣不悅:“出來做什麽?”


    鍾意已經感受不到冷,不太確定地問:“我們……”


    她沒立場妄論單邪對上回見到的那個形容枯槁的男人帶著怎樣的情感,但至少是血緣上的直係親屬,理應說他應該去處理後事。


    不過……對方可是還有一個兒子,相比也可以處理得很好,她譏諷地想。


    “回去。”單邪再次將她塞回去,仍舊沒有看單井然一眼地繞過車頭坐回架勢位,發動車子時突然嗤笑著說了句:“死了就死了,又不是什麽大事兒。”


    眼見他們就要開走,單井然想也不想地就冒著雨跑過來,拍著車窗叫道:“哥,你真的不去看他最後一眼嗎?你不想嗎……”


    如果說單邪是惡狼,那麽雨中的單井然就是被遺棄的小狗,滿臉濕潤,透過車窗,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從他臉上如珠斷線般滾落,誰看了都會忍不住那份憐愛將他抱養回家。


    可有的人或許天生就適合與惡魔為伍,鍾意毫無憐憫心地收回目光,接上單邪的話:“嗯。”


    身邊的人打開了車裏的暖氣,身體的僵硬逐漸被驅散,她盯著車前勤奮來回的雨刷器,大腦不受控製地陷入大魔王與停留在今晚的那個人。


    完全沒有顧及車旁的人,單邪倏地把車開了出去。


    單井然目送著黑色的轎車消失在黑夜裏,神情裏藏了幾分莫名渴盼的憂傷:“自此之後,哥哥可要越來越好啊……”


    回到家,張叔估計也接到了消息,小老頭大晚上的一個人等在客廳。


    聽見院子裏騎車的聲響,立馬披上外衣出門來迎接。


    張叔欲言又止地望著單邪:“先生……”


    整個單家莊園,隻有他們這棟房子裏外燈火通明,張叔也不確定單邪到底會怎麽做。


    單邪沒什麽表情地從車上下來,瞅見大門外凍得瑟瑟發抖的小老頭,當即陰陽怪氣地無差別開火:“大晚上不睡,是活夠了?”


    張叔:“……”算了,自己還是閉嘴吧。


    單邪從頭到尾都很淡定,甚至上樓時,摟住鍾意輕拍了兩下她的側腰,遞給她一個笑:“去洗澡。”


    鍾意:“……”


    她錯了,剛見麵時,對方說自己演技差,她該承認,比起這個家夥,自己的演技確實拿不出手。


    她進了助主臥的洗浴室,單邪拎著睡袍去了外麵。


    張叔在他們上樓後,在樓下站了許久,才搖著頭關燈回放。


    臥室裏的窗簾,仍舊緊拉得密不透風,如此,窗外的雨聲就更加清晰了起來,時不時混著幾道雷。


    冬天幹燥,這樣陣仗的雷陣雨倒是少見。


    整個人在開了暖氣的室內烘得懶洋洋的,顯得富有節奏感的雨聲極具催眠,忘了看時間,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單邪還沒有回來。


    鍾意眨了眨困意朦朧的眼睛,下床準備出去看看,今晚這種特殊時候,就算是裝模做樣…她也要發揮一下溫柔解語花的作用啊。


    不料,剛剛扭動門把手,人就從外麵進來了,順帶著若有若無的二手煙味道,已經洗得幹幹淨淨的她,下意識皺眉。味道不是他自己身上的,是門外小客廳裏還沒來得及被風帶走的餘味兒。


    某人一晚上雲淡風輕,原來一個人在門外暗自傷神呢。


    鍾意鬆展開打結的眉,調動出合適的表情,準備開口關愛落寞大魔王,下一秒——


    單邪倏地一把將她抱起懟到了實木門板上,她買來得及開口的話又被驚得原路返回,本能地雙手抱緊對方的脖子。


    他眯著眼,目光極具侵略性地掠過她頗有顏色的眉眼,濃重陰鬱的黑將她釘在那兒,無法動彈。


    “怎麽?嫌棄我?”


    這樣的情形,鍾意當然不會承認,她正打算用情話代替自己的狡辯,大魔王就猝不及防地低頭咬住她。


    他沒有閉眼,目光依然直直地盯著鍾意,在這樣的“淩遲”下將牢籠裏的怪物傾巢放出。


    鍾意怔愣地看著盡在咫尺的黑沉眼眸,完全招架不住,如此攻勢下,連回應空間空間都沒有留給她。就像第一次被帶到這裏來時,令她心驚的占有欲,固執而陰森地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融為一體才好。


    原本該鎖住怪物的牢籠,悄無聲息地籠罩到她的頭頂。


    對比之下,不再是當初令自己作嘔的嫌惡。在這場凶狠當中,她確切地品出了一頭孤狼的落寞,帶著急於留下什麽的迫切,像溺水的人緊緊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好不容易被鬆開時,鍾意感覺自己口腔裏的所有組織都快失去知覺,大魔王一刻不分地劃過她臉頰、下頜,咬住她的脖子,極為矛盾地陰沉而無助:“一一……我隻有你了。”


    “一一,你知道嗎?曾經他也相信……他害怕我會殺了他……”


    在被她丟棄日子裏,對那個人恨不得殺了才痛快的恨,是他行屍走肉般的生活裏唯一鮮活的東西,直到終於將她帶回身邊,他的血肉才重新活了過來。


    聽到這裏,當初坐在輪椅上的中年人口中那句話的起始逐漸清晰起來。鍾意沉默了一會兒,鄙夷自己再一次滋生了不該有的心疼,雙手卻早已背叛了大腦,用力抱緊對方,溫柔的輕撫著單邪的後脖頸:“單先生……”


    話開了個頭,卻不知道後麵該跟什麽詞句。


    拋開虛情假意,她似乎從來都不擅長安慰別人,當初對撿來的那個小啞巴,也從來隻有嘲諷逗弄,從未關心安慰過。


    此時,對方突然的闖進,使鍾意難耐地仰起了一點脖頸。單邪順勢掐住她的下頜,身體也緊緊貼過來,將她整個人都桎梏在門板與他之間。對方充血的目光死死盯著她,上癮一樣嗅著她的味道,昵語般輕聲威脅:“一一,不要試圖再離開我,不然……就算是死,我也會帶著你一起!”


    -完-


    第31章


    ◎“你爸的死因是……長期服用某種藥物過量。”◎


    鍾意明白,單邪如今隻是一個看起來陰森攝人的殼子,打碎外殼就會發現……他早已經窮途末路,凶神惡煞的麵具底下是驚慌失措的神情。


    可為何偏偏對自己如此地在意,如此的占有與依賴,讓她越來越覺得熟悉。一個荒唐的猜想浮出水麵……她垂眼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地仔細端詳單邪的臉。


    耳邊逐漸聽不見任何聲響,兩張臉重影一樣出現在她眼前,也許是心裏暗示,竟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短暫萍水相逢的少年,不等他臉上的痂痕褪落,就被她丟棄在過去的回憶裏。她一直心懷遺憾,不能看見少年本身的模樣,如果他的傷痊愈沒有留下疤痕,也有這樣好看吧。


    世上並沒有那麽多驚天巧合……


    突然,她被單邪驟然間粗魯的動作驚醒。他發瘋一樣越來越凶狠,沸騰的呼吸噴薄在她臉上,野獸的雙眸一瞬不瞬地鎖住她,聲音壓抑陰沉:“回答我!”


    手臂反射性緊緊扣住對方寬大有力的肩膀,思緒紊亂,鍾意給不出任何理智的答案,偏偏此刻,平日裏信手拈來的虛情假意也卡了殼。


    迎著單邪那樣的目光對視了片刻,她幹脆稍抬下巴吻上去,誰也別再去思考。


    近在咫尺,能清晰地察覺到單邪看了她一眼後,終於閉上了眼眸,決然地合上了寥寥卑微的期盼,讓自己全身心地沉浸到這一場墮落而放縱的情l事裏。


    突然覺得,他們這場遊戲……從一開始就寫下結局,她就像一個攻略者,不知道前路劇情的從始至終都隻有她一個人,可這會兒也沒那麽在意了。


    縱使到如今,發現大魔王與傳說裏的惡魔並不一樣,她也沒想多做停留。


    許久,久到窗外已經聽不見雷雨聲,遠處樹梢的鳥鳴清脆悠揚。


    鍾意整個人被車輪碾過似的躺著軟成一灘,連手指頭都不想動,單邪伏在她頸邊,似砂紙打磨過的聲音幾乎帶著低入塵埃的悲傷:“為什麽總是這樣……”


    她總是能夠毫不心軟地丟棄他,自己仿佛注定隻能是生命裏的過客。


    一時半會兒鍾意沒反應過來,有氣無力地發出一個單音節:“……嗯?”


    對方再也沒出聲,連呼吸都幾乎都聽不清。


    一晚上仿佛一切動搖都歸了原位,到早上,單邪又恢複了屬於大魔王那副“看誰都不爽”的沉鬱。


    去公司前,單邪半垂著眼盯著給他溫柔整理衣服的鍾意。


    此時,張叔從外麵進來,眉頭緊巴巴地皺著,略有些急切說:“先生,視頻顯示,幾個門外麵這會兒都是記者,不如今天就不去公司了?”


    這些記者才不會管你事實如何,怎麽博眼球怎麽寫,白的都能寫成黑的,當年那件案子黑鍋可還扣在他家先生頭上。


    如今先生的承受能力比當初還是孩子的他大得多,可到底從來沒有從那些傷害裏走出來,他不希望還有同樣的第二次。


    鍾意有些訝然,果然豪門裏的家長裏短,比娛樂圈裏誰誰誰劈腿出軌的花邊值錢得多,這麽快,各界新聞就都收到消息行動了起來。


    據她所知,當初的案子到現在還是件無頭案,如果這次老單總的死有什麽問題,那件案子算一下時間,還可以繼續追溯。聯係單邪如今的身份地位,可不勁爆麽?


    單邪稍頓,語氣帶著點他特有的漠然懶散:“我不去你去?”


    張叔:“……”


    多好的先生,怎麽偏偏就長了張嘴?


    最後為他正了正領帶,鍾意心裏翻了個大白眼,好賴不分的家夥,可憐張叔一個老人家滿心為他著想。


    單邪捏著她的臉往旁邊扯了扯,要笑不笑地說:“再罵我,你就跟我一起去公司,讓他們看看,有的人連殺人凶手都能睡得下去。”


    鍾意:“……”自己臉上是寫了罵人兩個字麽?


    她賣乖地笑笑:“不如單先生捎我一程?我們一起頂著罵聲去工作?”


    不知是哪個字取悅了大魔王,他抬手摩挲著下巴,頗有興味的目光在鍾意臉上來回掃過:“看來是我低估了一一……還有精力工作?”


    鍾意:“……”


    這會兒她倒是不確定某人真不在意還是假裝不在意,火燒眉毛了還有心情開黃腔。


    黑色轎車開到莊園的大門,事實證明張叔的話半點沒有摻假,瞧見有車出來,形形色色掛著不同顏色工作牌的男女立馬扛著長l槍短l炮一窩蜂圍了過來。甚至還有坐在柵欄下用早餐的記者,匆忙扔下手裏的包子豆漿,非常敬業地兩手一抹嘴,拎起設備拔腿就跑過來。


    鍾意真切感受到了他們想要爭第一的內卷……


    保安盡心盡力為他們攔出一條能順暢通過的路,單邪一腳剛放在油門上,就有個不怕死的中年記者衝出來在攔在車前。


    他舉著設備,大聲問:“單總,請問昨晚老單總的死是否與你有關係?”


    如此直白,又充滿虛偽的正義。


    鍾意眯起眼,莫名覺得他眼熟。這時單邪降下了車窗,探出去看向車前的記者,語氣不耐:“怎麽?劉記一大把年紀了不安心退休養老,還想著升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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