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歡我,很正常。”單井然說:“但是在我的身份曝光的時候,他卻對我說……”


    “跟你沒關係,你不能選擇你的出生。”


    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少年,白色的校服襯衫一絲不苟,手裏還拿著即將演講英文稿,他的臉上的表情是清冷的,但卻沒有憐憫與厭惡。這些筆畫不同的字,卻組合成了當日最溫暖的那束陽光。


    鍾意總算認真地看了眼單井然,才沒錯過對方眼裏的真情實意。其實她很矛盾,一邊難以將單井然口中這個形象與大魔王聯係起來,一邊想起前麵他隨意資助了一個特殊孩子,盡管表麵上是為了讓她開心。


    所以她理所當然地嘲諷,單邪黑化成如今的樣子,全盤自找。物極必反恒古至今,出生不能選擇又如何,他不也同樣選擇了這個出生附贈的恩惠了嗎?如此大度的聖父,向來隻有兩條路——要麽死,要麽瘋。


    她聽煩了一樣往後一靠,狀似心不在焉地說:“告訴我這些做什麽?以己之痛苦,慷他人之慨,難得我還要誇他?”


    “嫂子說得沒錯。”單井然笑得露出了牙,偏頭看著她說:“如果是我,我做不到這樣,可哥哥他理應是那樣,他應該有更好的人生。”


    鍾意對此十分驚詫,反問:“他現在不好嗎?”


    沒有誰合該是怎樣,她還覺得自己應該是世界首富呢,單邪已經站在了大多數人想都不敢想的山頂,擁有普通人幾輩子都花不完的財富,不過是一時想不開被自我困頓。


    單井然突然“啊”了聲,用某種意味不明的語氣說:“嗯,有嫂子在,哥哥現在應該是很好的。”


    鍾意一個冷笑還沒醞釀出來,他突然湊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所以,嫂子一定不要離開啊…”


    驟然抬頭與他對視,單井然純粹的眼依然帶笑,剛剛到一抹幽深仿佛從來沒存在過,她將暫停的冷笑拉出來——


    暗處的老鼠極為擅長躲避,也十分自信不會被沒有貓的主人抓住,甚至會露出一點尾巴來挑釁。


    院子裏傳來汽車駛入的聲音,張叔看了眼單井然,故意出聲:“先生回來了。”


    聞言,單井然看了眼門口的方向,又看了眼大廳裏側的旋轉樓梯,隨後站了起來,垂下眼用注視著鍾意,輕聲帶著引誘地說:“嫂子想知道秘密,都在四樓的畫室裏。”


    這一天是鍾意眉毛遭罪最多的一天,似乎皺起來就沒有送展過。按單邪的性子,不可能會讓單井然踏入自己的私人領地,他卻連這裏的畫室都清楚。


    這個少年,遠比她想象的令人意外。


    大門打開,單邪抬眼就鎖定了大廳裏不該存在的人,但他依然沒忘了自己的表情,不熱情也不冷淡,就像剛剛單井然口中的態度:“你來做什麽?”


    單井然回頭,男人今日的人模狗樣就這樣撞進他眼裏,幾乎是肉眼可見地綻開點亮光,他笑得很開心:“哥哥今天很不一樣。”


    話落,不用單邪繼續問,他就接著自言自語:“我來替爸爸看看老宅,找人打掃一下,順便來哥哥這裏看一眼,現在就不打擾啦。”


    他非常之自覺,沒有猶豫地抬腳離開。雖然單邪今日看起來很好說話,但他明白這是因為誰,並不想留在這討人厭地發光發亮。


    就在他即將與正走進來的單邪擦肩而過時,單邪突然毫無情緒地低聲開口:“你之前回過老宅,不止一次。”


    單井然麵部表情按了一瞬間的暫停,隨後用麵部肌肉調出恰到好處的詫異不解:“哥哥為什麽說?”


    “我知道哥哥不想見我,所以從來沒有想打擾哥哥的生活,如果不是這次爸爸他……”他站在單邪麵前,就像孩子麵對家裏最有威望的那個長輩,兩手放在背後,不自覺地攪著手指:“我也不會來的。”


    他年紀比單邪小上很多,再是習慣於暗中躲藏,在經曆過大風大浪的男人眼底,也難以全身而退。


    單邪的表情看似溫和,瞳孔深處卻冰冷無情緒,他用這樣的眼神斜睨著單井然,沒有再壓著聲音:“不管你做過什麽,想做什麽,都不要試圖打她的注意!”


    聽起來就像一句普通的拈酸吃醋。


    鍾意眯起眼,敏銳地察覺到了單邪今日對單井然的不同尋常,這是單邪對對方說話最多的一次。要知道,之前與單井然拍節目看似親近的時候,碰見單邪,他也隻是不輕不重刺了她兩句。


    感受到了她存在感極強的注視,單邪抽回目光,溫溫淡淡地陳述:“我很後悔,當初對你那樣說。”


    單井然身體猛地一僵,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看著單邪,張了張嘴:“哥……”


    -完-


    第40章


    ◎話落,裹挾著疾風暴雨的吻落在鍾意被火氣蒸幹的唇上,◎


    這是鍾意第一次在單井然臉上看見除了一臉天真以外,起伏最大的表情,反倒讓他整個人真實了起來。


    這樣看來,他對單邪倒是表裏如一的在意,就因為那一句話嗎?一句話真能將人從絕境中拖出?鍾意實在想不出,便放棄了假想。


    震驚之後,單井然肉眼可見地渾身發抖,導致話音也跟著輕顫,像帶上了哭腔:“對不起,打擾哥哥了……”聽起來是那樣的無助、可憐。


    單甜甜左看看又看看,它那顱內都是脂肪的腦子想不通今天家裏為什麽這麽奇怪。張叔給它開了罐頭,悄悄地向它招招手,它瞬間忘記了眼前的畫麵,搖晃著大尾巴顛顛地跑了過去,跑動間,被油光水滑的皮毛蓋住的肥肉都在跟著上下抖動。


    鍾意百無聊賴地從做戲二人組身上抽回目光,兀自上了樓。


    單邪上來尋她時,她已經將行李箱裝了一大半。她眉角直跳地看著裏麵所剩無幾的空間,明明自己來時什麽都沒帶,怎麽大半年就憑空多出這麽多東西。


    盯著看了會兒,恍然明白,又將不是自己帶過來的東西從裏麵拿出來。


    猝不及防被這麽一幕撞進眼底,單邪偽裝出來的溫和麵容險些掛不住,他直勾勾盯著地毯上中號大小的行李箱,啞著嗓子問:“一一這是在做什麽?”


    鍾意抬起眼,自覺這個角度與對方說話太低聲下氣,隨後站起來,十分客氣地說:“單先生最近的行為早已超出了我們這段關係的規則,更何況,大半年時間也差不多了。”


    話落,她又燦然笑了出來:“還請單先生原諒我的自抬身價,就當您的違約金吧。”


    是的,她不想再參與大魔王這水深火熱的生活了,至於自己感興趣的單家案子,單井然的節目她還要繼續拍,單邪既然同意曝光,她總會在節目裏知道最後結果。


    “一一想和我分手?”單邪三步並作兩步兩步到她麵前,壓製著平靜火山底下翻湧的岩漿,幾乎是艱難地從緊繃的唇齒間擠出:“我、不許!”


    “分手?”鍾意狀似十分驚詫,語氣遲疑地說:“我們之間似乎用不著分手兩個字。”


    一開始就不明不白,理所當然結束得也要不明不白,硬要將其歸納成清晰的定義,就稍顯得突兀了。


    單邪垂在兩側的手不自覺緊握成拳,呼吸漸重,胸腔的起伏明顯,在安靜的衣帽間裏格外突出。


    下一刻,他突然毫無征兆地出手鉗住鍾意的腰,腳下踢開礙事的行李箱,半抱半摟地強行將她往睡房的方向拖。


    鍾意不再向往常那樣配合,也不管難不難看,就扭動著劇烈掙紮:“放開!”


    但幾乎如同螞蟻撼樹,拖鞋在這個途中被甩到了某個桌角底下,直至她整個人被扔到床上。身形高大的男人沉沉地壓下來,有力的手掌捏著她細弱的雙腕摁在頭頂,隨手扯下領帶將其綁在一起打了個死結。


    隻有雙腿還在負隅頑抗的鍾意,將全身的火氣集中在一起,毫不保留地向他踢過去。單邪不閃不躲,生生地受過這一腳。


    對方一聲不吭,她反倒感到了又麻又酸的疼痛從腳底直躥而上,單邪借此機會用腿壓製了她的雙腿,成功將她變成了一個哪哪兒都不靈活的“活僵屍”。


    直接將鍾意心裏的火全衝上腦門,不顧形象地衝著單邪大吼:“單邪,你瘋了!”


    單邪將她的怒氣全盤接收,伸手掐住她下頜,湊過去幾乎是麵貼著麵咬牙問:“單井然與你說了什麽?”


    “哈!”鍾意滿腔嘲諷地笑了聲,揚著音調聲反問:“他說了什麽,也能影響我?單先生未免太不了解我了。”


    “一一乖。”單邪此時突然放低了聲音,啞著嗓子輕聲低哄:“一一告訴我,他到底與你說了什麽?”


    他分明是太了解她了!才知道她早就在尋找合適時機離開他,無論他怎樣挽留,她都會一如當初一樣毫無所顧地丟下他。可無論他的心髒有多疼,他又怎麽舍得怪她,隻把一切燎原之火遷怒在到場的第三人身上。


    掙紮不能的鍾意,暫時放棄了抵抗,將精力留著以備不時之需。她此時在下,卻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目光殘忍地欣賞著單邪困獸一樣的神情,同樣放低聲音溫柔地說:“單先生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是我不想與你演下去了……誰讓您先違背規則呢。”


    待在單邪身邊的這大半年,鍾意一直都是溫柔的,順從的,像地獄裏開出的食人花,以明豔的外表蠱惑路過的愛美之人,在撫摸觀歎之間,悄無聲息地將對方吞噬。


    “我不允許!”單邪臉色驟然陰沉,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鍾意下頜被他箍得有點疼,想說什麽都有點張不開嘴。


    大魔王的獸性徹底壓製不住,臉上所有偽裝出來的溫善全都消失不見:“一一哪兒也不許去!”


    話落,裹挾著疾風暴雨的吻落在鍾意被火氣蒸幹的唇上,她不放過半點報複的機會倏地咬過去,幾乎是瞬間就嚐到了難以忍受的腥甜味道。


    她嫌棄地皺眉怔住,單邪趁此機會長驅而入,像是被血液腥味覺醒的怪物,將激烈征服演變成了與對手的撕咬,最後那甜腥已經分不清屬於誰。


    直到鍾意舌根酸痛,單邪才轉移陣地到她的脖頸,她頭暈目眩地往下掃過,對方昂貴的襯衣扣子在烏煙瘴氣的戰亂中都被她扯掉了兩顆,露出一點肌肉緊繃的胸膛。


    一有了嘴,鍾意當即撿起盔甲嘲諷:“怎麽不裝了?裝不下去了嗎?”


    脆弱的脖頸驟然被狼齒狠狠咬住,她疼得眉毛擰緊了一圈,仍舊不服輸地將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灌滿惡意:“單先生你看,你不是單君與,也再回不了你的過去,所以你一輩子再沒辦法變成那樣的人。”


    單邪渾身一僵,隨後緩緩鬆開,像是獸類之間互相舔舐傷口一樣輕輕溫柔地吻吮著鍾意側頸的那圈牙印,低聲道歉:“一一,對不起……但我不會放你離開。”


    鍾意卻莫名從中聽出了別的味道,扭了扭兩條胳膊,冷冷道:“給我解開。”


    本以為會演變成一場強迫性刑事案件的情l事,單邪竟依言停了下來,通紅眼睛裏,為鍾意仔細解開領帶的動作裏,看起來是不可思議的乖順。


    鍾意白皙的手腕被略硬質的領帶磨得略微發紅,被單邪握在手裏,用拇指細心溫柔地揉,眉眼間不乏濃烈的懊悔之色。


    爆發的火氣漸漸平息,鍾意心平氣和地問:“單井然有問題是嗎?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完-


    第41章


    ◎腦子裏不受控製地冒出穿女仆圍裙的大魔王◎


    單邪沉默不言,將整個人的重量壓在鍾意身上,腦袋埋在她頸窩,一個拒絕交流的狀態。


    鍾意陳呼吸了幾個來回,忍無可忍地用她省下來的全部精力突然一個翻身,兩人頓時換了個位置。她俯下身,按著單邪的肩,直勾勾地盯著對方的黑眸:“單先生,要告訴我嗎?”


    第一次以這個角度仰視她的單邪,眼底清晰地露出一瞬驚異,隨後化成了隱隱約約的隱秘興奮。幾次差點沒忍住,克製了又克製才將驚險的和盤托出咽了回去。


    鍾意不放過他臉上的分毫,一厘不差地將他的掙紮收入了眼底,隨即那股試圖拉對方一把的衝動逐漸冷卻。


    她驀地低頭咬了口單邪,以作剛才的報複。


    而單邪的手掌早已脫離剛才的氛圍,心轅馬意地按在她的纖薄有致的後背來回摩挲。鍾意抬起頭,就見對方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上破皮的傷口,頓時有種想將大魔王拴起來暴打一頓的衝動。


    下一秒,摸到她肩後的手略微用力,鍾意上身一個趔趄,又栽了回去。驚呼還沒醞出來,單邪就緩緩收緊雙臂,將她纏在自己的胸口之間,撮住她的唇十分沉醉地吮吻,濃重執迷的占有欲被揉碎了滲透在她這片刻“主動”的癡纏貪享裏。


    後腰被看似輕緩卻不容拒絕的力道緊緊往下按,鍾意終於忍不住軟化下來,暫時忘掉某些人石頭一樣撬不動的嘴,被引誘得沉浸了進去。


    今天鍾意原本打定了主意要離開,所以不再遵從大魔王所有隱於黑暗的習慣。從小客廳到睡房,窗簾都被她大大地拉開。


    冬日映雪的陽光,亮堂堂地照進來,刺得人慵懶地眯起眼,看起來格外荒唐。


    玻璃窗上在室內暖氣的熏陶下,漸漸被印上一層水霧,某種難以言明的花朵味道綻放在每一個角落,是有人貪求已久的人間煙火。


    下午四點,張叔踟躕在樓梯口,手裏拎著試圖想躥進主臥搗亂的單甜甜,一張老臉十分糾結。今天先生幾乎是翹了半天班早回家,和一一小姐都沒有用午餐,但這會兒貿然去敲門,有可能他後半輩子的工資要被扣光。


    已經往二十斤方向橫向發展的單甜甜被一老頭拎在手裏,扭動著身體,賊心不死地朝主臥方向蹬著四爪。


    一連幾天,這兩個膽大包天的鏟屎官都都不搭理它,剛剛它還聽見了裏麵你來我往的聲音,它作為這個家的主子,當然要去阻止奴才們的內鬥,不然影響到它日後的罐頭就不好了。


    鍾意一副被掏空的疲憊樣子坐在那兒,任由單邪給她吹頭發,吹風機“嗡嗡”著任勞任怨地工作,修長五指穿過她濕潤的發絲,指腹偶有擦過她頭皮,使人昏昏欲睡。


    單邪摸了摸她後腦勺試探頭發濕度,隨後堪堪帶過發絲劃過臉頰,兩根手指抬起她下巴,低沉的聲音帶著饜足的笑意:“一一別睡,吃點兒東西再睡。”


    鍾意像曬夠太陽的單甜甜一樣,懶懶地眯了眯眼,敷衍地“嗯”了聲。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麽就發展到這兒來了,就是十分後悔,恨不得穿回幾個小時前,給那個衝動的自己兩巴掌,沒事兒逞什麽能,又不是不知道大魔王就是個又色又瘋的野獸。


    同時,她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進退兩難的地步,想退,大魔王不放她走,自己總不能真報警告他非法囚禁,想進,卻發現前路前路迷霧茫茫,根本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好了。”吹風聲戛然二隻,單邪拔了線放到一邊,抬手給鍾意順了順微卷的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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