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眾人大驚之後就是大喜,有幾個信佛的女性長輩在那雙手合十,嘴裏喃喃念著“阿彌陀佛”。


    張爺爺看向薑葉,道:“薑薑,你可真的神了!”


    真的如她所說的,人放在臥室裏,就不會死,反倒一出去,就立刻斷了氣。到現在,在場的所有人對於薑葉那是真的信服了,看著她的目光裏也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薑葉道:“這倒不是我的功勞,他能活,純粹是因為這個房間……”


    她的視線在屋裏掃了一下,伸出手,似乎抓住了什麽無形的東西,而後將手指舒展開來。


    “這間屋子裏有著一種很特殊的氣,就是這股氣,留住了他體內的最後一口氣,讓他不至於立刻去死。”


    不過……


    薑葉聳了聳肩,道:“也就這個作用了,在這間屋子裏,他能留著一口氣,但是一旦出去,那股氣就會立刻散掉。”


    所以剛才她才會那麽說,一旦離開這間屋子,張鬆明體內的那口氣維持不住,就會潰散而去。他們剛剛隻是走到門口,要是再多走兩步,張鬆明的那口氣徹底散了,就算再送回來,那也是枉然了。


    “那現在該怎麽辦?要怎麽才能救鬆明啊!”張爺爺著急追問。


    薑葉走到床邊,見她過來,其他人忙讓開了位置,讓她能順利的抵達床邊。


    “先將他身上的衣服脫了。”她開口說。


    這下,沒人再懷疑她的話了,她這麽一說,立刻就有上前去將張鬆明的上衣脫了,等脫完之後,看著那消瘦得都能看見身體兩側的肋骨的軀體,在場的人都是一陣嘩然,心裏有些不好受。


    要知道張鬆明以前多壯實的一個孩子啊,一米八的大高個,雖然不是那種肌肉男,但是卻也是屬於健康強壯那一類,衣服一脫身上都是流暢漂亮的肌肉,可是現在,他身上哪裏能看見漂亮的肌肉啊,隻剩下一根根鮮明凸起的“肋骨”。


    薑葉坐在床邊,伸手在張鬆明胸口上方淩空畫了一道符文,動作流暢,一氣嗬成,不過眨眼間,一道繁複的符文便形成了,靈光閃動,隨著薑葉一揮,便悄無聲息的沒入了張鬆明的身體。


    然後,她再次伸出手,並攏的兩指往張鬆明的手腕處劃了一下,隻見指尖劃過的地方,立刻就露出一道鮮紅的傷口來,那像是被一道鋒利的刀刃劃出來的一道傷口,能看見裏邊鮮紅的血肉已經被割破的血管來。


    “嘶……”


    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想說些什麽,可是想到剛才薑葉所展現出來的手段,又將嘴巴給閉上了。


    隻是令人驚奇的是,那麽大一條傷口,卻沒有鮮血流出來,隻是在好一會兒之後,才看見有一滴紫紅色的血液在傷口處緩慢凝結,緩慢滾落了下去。


    趙曉早就將薑葉讓他準備好的杯子遞了過來,現在正好將這滴血給接住。


    一滴,兩滴……


    血液凝結的速度很慢,而且越來越慢,到了後邊幾乎要半小時才能有一滴滴落下來。


    最後薑葉一共收集了四滴血,她看了一眼杯子裏的血液,隨手伸手再次往張鬆明手腕傷口處抹了一下,隻見那道傷口立刻恢複了正常,隻剩下光潔的皮膚。


    看到這一幕,眾人看著薑葉的目光更加驚異了,薑葉恍若未覺,拿著裝著紫紅色血液的杯子到了窗邊。


    “薑小姐,這是什麽啊?”趙曉好奇的問。


    薑葉晃了晃,杯中的東西也晃動了一下。


    紫紅色的血液落在杯子裏,倒是不像是液體了,而像是一團紫紅的霧氣,裏邊有股奇異的香氣和靈氣。


    “這是一種毒。”薑葉說。


    “毒?”


    “嗯……當然,對於你們人類來說是毒,是能要你們命的東西,但是對於花花草草來說,卻又不一樣了。”


    說著,薑葉將地上一盆已經枯萎了的花草抬到了桌上,將杯中的一滴紫紅色血霧滴了進去。


    啪嗒!


    紫紅色的液體落在已經發黃幹枯的葉片上,然後在他們的注視下,竟是慢慢的滲透在了葉片上,就像是被吸收了一樣。下一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黃的葉片變得青翠肥厚,帶著一種鮮活的生命。


    趙曉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它,它……”他指著盆裏的花草,結結巴巴的,“它活了?!”


    是的,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這株枯死的花草再次活了過來。


    它枯黃的葉片變得生機勃勃,一根褐綠的莖稈從土中生長出來,而後頂端長出一個嫩黃的花苞,很快的,花苞盛開,漂亮的粉黃的花瓣一一舒展開來,一股馥鬱清雅的香氣飄了出來。


    趙曉忍不住湊近看了看,確定這花是真的活的,摸起來也是嫩嫩的,充滿生機的。


    “薑小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他忍不住發問,“這個毒,竟然能讓枯死的花草重回生機嗎?”


    薑葉道:“你知道嗎,一些草木繁盛的樹林中,會產生一種瘴氣,人在那種瘴氣之中,會悄無聲息的衰弱下去,然後慢慢的走向死亡,而植物,在其中卻能更好的生長。所以,你們人類也喜歡稱它們為瘴毒。”


    趙曉遲疑了一下,問:“您的意思是,張先生中的就是這種瘴毒?”


    薑葉點頭,將茶杯遞給他,讓他好好裝起來,道:“這東西挺難得的……”


    她意味深長的道:“可不是所有的森林,都能產生瘴毒的。”


    兩人所說的話並沒有避著其他人,其他人自然也聽見了,一個個頓時麵露恍然。


    “鬆明怎麽會中瘴毒呢?難道是在山裏不小心吸食了瘴氣?我就覺得我們村後邊的這座山不對勁得很,老是籠著一層霧氣,以前不也有人被發現死在裏邊嗎?說不定那些霧氣就是瘴氣了。”有人開口說。


    以前的時候,他們後山就經常發生死人的事情,後來村裏的長輩就不許人去了,隻是到了現在,很多人也沒有這些顧忌了,經常出入後山,尤其是張鬆明。


    “鬆明不就是經常去山裏嗎?還經常從山裏挖一些奇奇怪怪的花草回來……”


    張鬆明大學就是學園林專業的,他回村之後,村裏的人就經常看見他去山上,隻是一直以來也沒出什麽事,大家也沒覺得有什麽,現在聽薑葉這麽說,他們卻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看來,鬆明是在山裏不小心中了瘴氣了。


    對此,薑葉輕笑,道:“這倒不一定……”


    到底是不是在山裏中的瘴氣,這還有待考據了。


    她沒說的是,瘴毒可不是自然形成的,瘴毒的確是隻會出現在草木繁盛的森林之中,但是這個因果關係,卻是反了,其實是有瘴毒的地方,草木才會格外的繁盛,而瘴毒,卻又是另外一種生物產生的,一種名為“山魅”的生物。


    張鬆明的那個妻子,究竟是山魅,還是另外一種與山魅有關的生物呢?


    這倒是讓薑葉好奇了。


    張爺爺看了一眼昏迷的張鬆明,問:“薑薑,那鬆明他現在怎麽樣了?”


    薑葉道:“我幫他清理了一下體內的瘴毒,逼出了一些來,但是卻還有一些餘毒在他體內,還需要一段時間的調養才能慢慢清楚掉。對了,再過不久,他應該就能醒過來了,不過醒過來,身體應該會很虛弱。”


    聞言,大家都有些高興,有人摸了摸張鬆明的心跳,果然發現剛才還跳動緩慢的心跳,已經變得強健起來,一下一下的,跳動得很有力量。


    “沒事就好了!”


    “唉,可真是嚇了我一身冷汗啊,你說鬆明這孩子還這麽小了,要是真這麽去了,我百年之後去了地底下,都沒臉去見他父母了。”


    “就是啊,我們這些叔叔伯伯嬸嬸的,非但沒有照顧好他,反倒讓他照看我們這麽多年了……”


    “好在有驚無險……薑小姐,謝謝你啊。”


    大家說著說著,又謝到了薑葉身上,對於薑葉說的什麽瘴毒不瘴毒的,好多人聽得是雲裏霧裏的,但是有一點他們卻是清楚了,那就是是薑葉救了他們家鬆明的命,那自然是要好好感謝了。


    *


    天色已經晚了,張爺爺讓張奶奶帶著薑葉他們去休息,而張鬆明這邊,則是由幾個年輕人留下來照看著。


    到了半夜,此時已經是萬籟俱寂,鄉下不同於大城市,一入夜就十分安靜,外邊也沒有城市的燈火通明,是純粹的夜色,人們睡得也早,因此隻偶爾能聽見一些雞鳴狗叫的聲音。


    而在村子的後山中,樹影重重中,有霧氣升起,無形的鬼魅在穿梭低語中。


    “它回來了……回來了……”


    “在哪了?”


    “東邊的那座山上了,聽說她養的那個人類不大好了,她正在想辦法救他了,嘔盡了心血,也不知道圖什麽。”


    “唉,人類有什麽好的?它就跟著了魔一樣,就這樣和我們一起在這森林中自在快活不好嗎?為什麽一定要去人類世界呢?”


    山魅們絮絮低語著,隨著霧氣遊動,來到了東邊的那座山上。


    此時的山裏卻比外邊明亮,像是螢火蟲一般閃爍著光亮的飛蟲穿梭在森林之中,身後拖著淡淡的光帶,將四周照得分明。


    有淡淡的霧氣漂浮在四周,茂盛的花草伸出嫩芽花苞,不過瞬間便怒放。仔細看去,便見這四周花草蔥蘢,無數花朵簇擁在一起,每一朵都開得極為的曼妙動人,有許多人類叫不出名字的花草肆意生長著,就像是濃豔的一副春景,姹紫嫣紅的。


    一道身影蹲在一處,卻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模樣秀淨淡雅到了極點,是極致的清麗,卻又透著一種無害的純潔。


    此時她蹲在一株花前,是一株正打著花苞的花,花瓣緊閉著,還沒開放。


    她看了一眼這朵花苞,將左手伸出來,卻見她左手手腕上一片斑駁的刀痕,卻是不知道有多少傷痕,一道疊著一道,有的還冒著血,有的卻已經結了痂,對著這樣一個遍布傷痕的手腕,她卻是麵色不變的用右手拿起一把刀來,然後狠狠的往手腕上一劃,瞬間她就在受傷割了一條又長又深的傷口。


    滴答!


    紫紅的血液瞬間就流了出來,滴滴答答的滴落在那朵花苞上。


    有霧氣飄過來,帶著一陣風,無聲的纏繞在她身邊。


    “你這又是何必呢?再這樣下去,你會消失的!”


    “那不過是一個人類,死了就死了,你何必苦心要救他?他就那麽好?”


    “是啊,你放棄吧,他救不活的,現在也不過是在苟延殘喘,你這樣隻會把自己也搭進去……”


    ……


    隻有她能聽見的聲音傳到耳中,帶著急切。


    葉草的臉色變得十分蒼白,傷口處的血隻有一開始割開冒出來一些,但是她體內的血似乎已經不足了,隻流了一會兒,就不流了,見狀,她隻能狠狠心又在手腕上割了一刀。


    “我沒辦法,我隻有這樣能救他……”她說。


    她的血對於人類來說有毒,隻能借靠著以自己鮮血來澆灌鮮花,將自己的靈氣澆在花中,然後再靠著蘊藏在花草裏的生機,有一種平和無害的方式去穩住張鬆明的那口氣。


    隻是,不是所有的花草都能夠承受她的血液的,很多花草經受不住足夠的生機,就會爆裂,最後她隻找到幾種。


    紫紅的血液滴落在花苞上,花瓣底部帶著淡淡黃色的白色花苞微微舒展開。


    “你這樣何必呢,救不活的……”


    山魅們紛紛勸說她,不忍她再這麽下去。


    這段時間,她幾乎隔三差五就要來山裏,用自己的血去澆灌這些花草,可是她雖然不是人,但是化作人形之後,流出來的血卻是真的血,也就是她體內的精氣與靈力,也可以說是她的生命力。


    一旦消耗過度,她會消失的,是徹底消失的。到那時候,世間不會再有葉草,也不會再有這樣的一隻山魅。


    這一點,葉草也知道,可是她不得不去做,她要是不做,她的丈夫真的就死了。


    “你後悔嗎?”年長的山魅湊過來,低聲問她,語氣裏帶著幾分憐憫。


    聞言,葉草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她哭著道:“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我一開始就不該靠近他的……”


    山魅、人類,那本來就是兩種生物,又怎麽能在一起呢?偏偏她自以為是,以為可以,反倒害了他。


    “是我害了他。”葉草喃喃,說完她臉上的表情變得堅定,道:“所以我才要救他,我不能讓他死!如果最後實在沒辦法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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