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算是言歸於好了吧?但天籟知道,被傷過的感情永遠不可能撫平,正如破鏡不可重圓。她與天嬌,隻是很有默契地忽略這些裂痕罷了。


    自從那天晚上掛了曲淩風的電話後,整整三天他都沒再打來。


    這樣的他太反常了,所以天籟整日惴惴不安,怕他又想出什麽激烈的手段。


    而另一件今天籟頭痛的事情,也在如火如茶的展開。


    媽媽認為她沒有男朋友,所以開始給她安排相親。但叫她如何跟她說,她已經跟曲淩風同居一年了?


    甚至天嬌也在一旁遊說,因為她以為她待在曲淩風身邊,是被脅迫的,但她又如何告訴她,其實他們是相愛的?


    種種煩惱、擔憂齊聚心頭,天籟感覺她的精神開始不濟,久違的失眠又回來了,這一次連胃病也來湊熱鬧,每天早上起來時,她都會噫心想吐,整日病倏倏的,吃不下東西。


    “姐,走吧,你已經三天沒吃過什麽東西了,就算是陪我,那家餐廳的東西真的很好,包你看了就有食欲。”


    禁不起天嬌的死纏活賴,天籟隻好梳洗了一下,陪她去她說的那家餐廳。


    到了餐廳,天籟才發現媽媽、曲叔叔都在,同桌的還有曲叔叔的朋友和一位年輕人,這儼然是一場有預謀的相親宴。


    韓梅故意把天籟安排在那個年輕男人身邊,她才一坐下,韓梅就迫不及待地介紹:“這是你許叔叔的兒子,叫易維,剛剛在維也納音樂學院拿到學位回來;易維,這是我大女兒天籟……”


    聊了一下子,韓梅覺得差不多了,於是她開始說退場詞:“離,你們不是要趕去看-個mw的製作?天嬌,我要買點東西,你陪我去吧。”


    “對對,你們年輕人聊一聊,待會兒……”曲離也幫忙招呼著,但他說到一半時突然頓住了,接著驚訝地喚道:“淩風?”


    天籟猛地一顫,一股涼氣從腳底竄到她的頭頂。不!一定是她聽錯了,曲淩風人還在日本啊,不,老天,千萬不要是他…….但是一道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打碎了她的乞求:“別告訴我這是相親宴。”


    “淩風,你怎麽那麽沒禮貌?”曲離微微不悅地道。


    一隻大手將天籟從椅子上提了起來,她對上他布滿血絲的眼睛,那裏麵竟然沒有噴火,而是冷得凝結成冰。


    曲淩風甚至沒有看他爸爸一眼,隻是一字一句問她道:“告訴我這不是相親宴!”


    “我……我是被陷害的……”在他的瞪視下,天籟顫抖地說。


    眸裏的冰山沒褪去,他隻是在唇邊勾起一個陰森森的笑容,驀然吻上她的唇,換來周遭一片驚呼。


    這個吻隻持續了一秒,他的唇貼著她的唇說:“很好,我喜歡這個答案。”


    韓梅是第一個回過神的,她不可置信地道:“你們……”你們曲淩風長臂一伸,將天籟抱起,對著所有人宣布:“我們早就同居了,而且很快就會結婚。”


    他丟下這枚威力極強的炸彈,然後抱著天籟大步地離開。


    他說他們很快就會結婚?曲淩風要跟她結婚?


    雖然她看得出來他很累,憔悴的臉和淩亂的頭發都顯示出,他可能幾天都沒休息過,但她還是要先問清楚,這對她來說太重要了!


    “曲淩風,先不要睡,你說清楚,剛才跟媽媽說的是不是真的?”天籟輕推出。


    “對。”他咕噥一聲。


    “你說真的?不是在敷衍他們?”天籟瞪大了眼。


    “不是!”他睜開眼瞪她,“我說真的,明天我就叫秦昭去準備。”


    “不!”天籟驚呼,“你受了什麽刺激?怎麽會想到結婚?”


    “我不希望他們再有借口騙你去相親,你是我的,我不允許任何男人覬覦你。如果貼上婚姻的標簽可以讓那些蒼蠅遠離你的話,我願意這麽做。”


    他說的認真,但天籟卻聽得心驚膽顫。


    她集中了所有精神,謹慎地問:“這就是你跟我結婚的動機和目的?”


    “對。”他理所當然地回答,然後又閉上眼睛咕噥著,“你這個女人,居然敢掛我電話,害我擔心了好幾天,四天四夜沒睡,忙完工作後就趕回來看你,結果你居然給我去相親!這筆帳等我睡醒再跟你算。”


    天籟根本沒聽見他在嘀咕什麽,她感到全身力氣都被抽光了,心冷到沒有知覺。


    無論他是有心還是無意,那兩句話都足以把她對他脆弱的愛戀和希冀打碎了。


    他個不懂愛的男人,除了占有和索取,他甚至對自己下意識的溫柔和愛都看不清,跟這種人生活一輩子,會是怎樣的結局?


    而她,絕對不是一個有耐心引導他認識愛情的女人,因為她都不知道誰能來引導她的愛情。


    媽媽說:“一次失敗的感情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愛人和被愛的勇氣。”


    但她原本就失去了愛人和被愛的勇氣,又怎能去麵對注定要失敗的婚姻?


    所以,她不會跟他結婚,絕對不會!


    室內出奇的安靜,天籟發出虛弱,但是清楚的回覆:“我不會嫁給你。”


    “什麽?”飭淩風猛地從床上彈起,布滿血絲的眸裏是滿滿的不可置信,“你再說一遍?”


    她回望著他的眼睛,平靜坦然地道:“我不會嫁給你。”


    他震住了;但天籟沒有理會他,逕自下了床,就要走進浴室。


    突然她感覺一陣暈眩,她趕緊扶住浴室門框。


    就在此時——“伶天籟,你該死的再給我說一遍!”回過神的曲淩風狂吼道。


    雖然天籟感到眼前發黑,但她還是振作起精神回答:“說一千遍、一萬遍,我的答案還是一個字——不!”


    “該死的……”曲淩風激動地衝了過來,可是他隻來得及抱住她癱軟的身體。“天籟!你怎麽了?”


    “曲淩風,放我走……”在陷入黑暗的最後一刻,她又將她的乞求說出口。


    曲淩風靜靜地看著天籟蒼白沉靜的睡容,腦海中翻騰著醫生的話——“她懷孕了,但是身體和心理狀況都極不穩定,這對母親和胎兒都很不利,醒來後跟她好好談談,不要再刺激她了。”


    她懷孕了!是他的孩子!他心中的激動和喜悅是無以名狀的,第一次看到淩雲時,他發現自己的情緒中有感動,而這次,他發現一件更驚人的事實——他心中有愛!他愛這個未出生的孩子和孩子的媽媽。


    “天籟。”他溫柔地喊著她的名字,感覺愛的暖流在心底滑過,那麽的溫馨,讓他想要擁有跟前的女人一輩子。


    原來,愛是一種本能,隻要有適時的啟發,他也能懂得什麽是愛。


    書香@書香書香@書香爸爸……“天籟在夢中又一次看到爸爸,他手裏抱著一個可愛的小女孩,但是無論她怎樣喊他,他都不理她。


    突然,他和那小女孩-起回頭,她在他們眼中清楚地看到責備和傷心。


    為什麽?她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他們要責備她?


    “別走……爸爸……別丟下我……”爸爸抱著女孩越走越遠,她驚慌地想叫住他們。


    突然,一個聲音在她耳邊急切地呼喚:“天籟,醒醒,醒過來。”


    是誰?是誰在叫她?天籟費力地張開眼睛,曲淩風放大的臉孔懸在她上方,臉上明顯的關切和憂慮今她感到陌生。


    這是曲淩風嗎?他的溫柔從不表露於外的,難道她昏倒一次他就轉性一次?


    見天籟醒來,曲淩風激動地捧著她的臉,輕柔地啄吻,低聲道:“夢到你爸爸了嗎?”


    傻傻地點頭,天籟更加懷疑眼前的人,是她認識的曲淩風嗎?


    “別怕。”看見她的脆弱,曲淩風心疼地擁緊她,“你還有我,我絕不會丟下你的。”


    天籟伸手輕觸他的臉頰,是溫的,那就不是她的幻覺,那他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溫柔?下意識地,她問出了口:“你是誰?”


    “天籟?!”曲淩風被她嚇到了,他驚慌地摸著她的臉,“你怎麽了?我是曲淩風啊!”


    “不,”天籟搖頭,“你不是曲淩風,我認識的曲淩風不是這樣的。”


    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裏,曲淩風舒了口氣,興奮地想將那個好消息告訴她。


    “天籟,你懷孕了,懷了我們的孩子!”說完,他等著她欣喜的表情。


    但他沒有等到,卻等到足以毀滅他世界的答案。


    “懷孕?我?”天籟愣住了,半晌,她接受不了這個消息。


    然後她激動地抓著曲淩風吼:“你說什麽!怎麽會?”


    “你不要激動!”曲淩風按住她,“醫生說你不能激動。”


    “不會的!”天籟拚命搖頭,“我們的避孕措施一向做得很好”


    說完,天籟猛然想起,從她接受心理治療開始,他就不再使用保險套了,雖然她一直在吃藥,但還是不能百分百安全。


    天啊!懷孕?一個孩子現在在她肚子裏活著,在這個她對他的愛消失殆盡的時候……


    不!她不能要!那好殘忍的,有一個不懂得愛的爸爸,和一個對愛沒有信心的媽媽,這樣的環境隻會害死一個孩子啊!


    不!她不能讓悲劇再延續到她的孩子身上。


    “天籟?”望著天籟異常的反應,曲淩風驚疑地定住她的頭,眉頭緊鎖,“你不喜歡?你不想要我們的孩子?”


    她直覺地想回答“是”,但是喉嚨像有什麽東西堵住,讓她發不出聲音。


    那是她的孩子啊!她真的不喜歡?。真的不想要嗎?


    “天籟!”她的不語讓曲淩風摟緊她,驚慌地喊:“不可以!不可以有不喜歡的念頭,不可以有打掉他的念頭,聽到沒有?”


    打掉他,她於心何忍?可是,留著他……


    她到底該如何選擇?


    “天籟,那是我們的孩子啊!不能!你不能那麽殘忍。”


    她殘忍?可笑!天底下還有誰能比他曲淩風更殘忍?如果沒有他的殘忍,就不會有今天的局麵。


    “留下他,更殘忍。一個沒有愛的家庭,對他會有什麽樣的影響?創造另一個你或者另一個我嗎?不,曲淩風,求你不要這麽殘忍!”天籟幽幽地開口了。


    “不是的!”曲淩風急切地喊著,將她的手放到他胸口處,“我愛他,也愛你,嫁給我,我們會組織一個最幸福的家庭。”


    如果在以前,她會因他這番話而感動得痛哭流涕,但現在不了。


    他可以為了阻絕別的男人對她的覬覦,而要求結婚;現在他又為了給孩子一個健康的家庭,而說愛她。說來說去,他還是不懂愛,這樣的施舍能維持多久?她怎能在施舍來的愛情中給孩子幸福呢?


    “曲淩風,你可知道什麽是愛情?”她哀戚地望著他。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曲淩風抓著她的肩頭,目光鎖住她,靜默良久,像作了很痛苦的決定似的,沉重地,一字一句地說:“天籟,我愛你。”


    他終於說了,但天籟聽了之後隻是想笑,而她也真的笑了,笑得淚流滿麵。


    “你笑什麽?”曲淩風為她的反應感到迷惑,又為自己的表現感到惺惱。


    “我要謝謝你愛我,真的,無論你那三個字是有心,這是天意。”天籟抬手擦幹臉上的淚。


    “我是真心的。為什麽你不相信我?要怎麽樣你才肯相信我是真的愛你?”曲淩風急了。


    女人之所以傻,是因為她們總是不懂得放棄希望。


    “在知道我懷孕之前,你可曾想過你愛我?”天籟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


    曲淩風愣住了,他眉頭緊蹙,斟酌著該怎樣回答。


    但天籟卻誤會了!她雙手蓋住臉,用深沉得猶如采自地獄的聲音道:“要我相信你,就放我自由。”


    “不!”曲淩風立刻跳起來。


    但天籟不看他,逕自喃喃地念著:ifyouwantsomethingbadlyenoushyoumustletitgofreeifiesbacktoyoult‘syoursifdoesnyoureallynevdrhadifanyway“不!”他衝過來選住天籟的肩,“我不能放了你,放了你,你就不會回來了,我不能冒險。


    突然,天籟感到腹部一陣劇痛,-股濕熱的液體從她下體流出,她虛弱地抓著他,“曲淩風……叫醫生……”


    在曲淩風狂叫著醫生的聲音中,天籟失去了知覺。


    書香@書香書香@書香手術房外,韓梅偎在曲離懷裏不停落淚。


    天嬌泡著淩雲,不時看著門上的紅燈。


    曲淩風坐在長椅上,十指揪緊頭發,低垂著頭,一動不動,像一具石膏像。


    淩雲小小的身子靠緊天嬌,怯怯地問:“二姐,大姐會不會死?”


    “不會!”曲淩風猛然從椅子上跳起,惡狠狠地盯著他,大吼:“不準你咒她!”


    淩雲嚇得瞪大眼睛,卻不敢哭。


    曲離看著曲淩風幾乎瘋狂的神情,到了嘴邊的責罵吞了回去,隻是把淩雲抱到自己和韓梅中間。


    曲淩風又坐下,恢複了剛才的安靜,這時,手術房的門開了,護士走出來焦急地道:“病人血流不止,需要大量輸血,你們誰是她的親人?”


    “我!”韓梅和天嬌同時回答。


    “還有我。”淩雲小聲道。


    “好,你們跟我去驗血。”


    曲淩風衝了過來,“我也去。”


    一個聲音突然插進來:“你留下。”


    胡文舉不知什麽時候走過來,他看著曲淩風,“我聽說天籟進了手術室。你留在這裏,我去看看她,她可能會需要你。”


    曲淩風一把抓住他衣領,“你要救她,隻要能救她,我什麽都願意做,哪怕拿我的命來換。”


    胡文舉什麽也沒說,推開他,走進了手術房。


    片刻,胡文舉出來了,對著曲淩風說:“跟我去換衣服。”


    “她怎麽樣了?”曲淩風著急地問。


    胡文舉冷冷地看他一眼,“別問那麽多,照我的話做。”


    曲淩風乖乖照做,他這輩子從來沒這麽聽話過。


    胡文舉幫他穿好無菌衣後,突然往他下巴狠狠地揮了一拳。


    曲淩風跟隨幾步摔倒在地。


    胡文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臉上仍然沒有表情。


    “這一拳是告訴你,進去之後該說什麽。她現在根本就是一心求死,你應該知道怎樣喚回她的生存意誌。”


    曲淩風搖晃著站起來,用手抹去嘴角的血,沒有任何的還擊,隻是默默地洗淨了手,戴上手套。


    手術房裏充滿儀器的連作聲和醫護人員的說話聲。


    “準備輸血……啊!病人沒有心跳了,電擊,快。”


    天籟躺在中間,韓梅和天嬌分別躺在她兩側,她們同時在輸血給她。


    韓梅合著淚祈禱:“上帝呀,請你保佑我女兒,求求你。”


    天嬌看著殷紅的血液在管子裏流動,眼淚無聲地滑落。


    “姐,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我從來就沒恨過你。我想恨,可是我辦不到,因為你是那樣的愛我。我知道,你最舍不得我傷心了、是不是?所以求你一定要活下去!”


    曲淩風一步步地走近天籟,看著她蒼白的麵孔、緊閉的雙眼,耳邊還不斷傳來醫護人員的聲音:“有心跳了”


    “血壓在上升!”


    “仍然無法止血……”


    他隻是傻傻地站著;眼眸中一片哀慟。


    突然又有護士喊道:“心跳又停止了。”


    他像突然驚醒,上前兩步,推開擋住他的護士,傾身在天籟額頭上一吻,咬緊牙關道:“隻要你醒來,我就放你自由;如果你走了,我會追你到地府。”


    就在這時,奇跡發生了!


    護士驚喊:“心跳恢複,血壓在上升!”


    醫生也道:“血止住了。”


    手術房內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韓梅和天嬌在淚霧中互望,會心地笑了。


    胡文舉閉上眼睛,仰臉望天:心中歎道:謝天謝地。


    但一睜開眼,他被曲淩風臉上的淚嚇呆了。


    怎樣的心痛才能讓這個狂妄霸道的男人流淚?他的淚,比他的血還珍貴啊!


    約淩風顫抖的手向前伸,在碰到天籟的臉頰之前,停住了,頓了好久,他緩緩地收回。


    曲淩風緩緩轉身,僵硬地走過胡文舉身邊,他嘶埡無力地說:“告訴她,我真的愛她,所以……我放她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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