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了兒子後,一些甜蜜的煩惱也隨之而生。行人司司正薛侃上疏言立儲之事,太子一直是社稷大事,如今皇帝有了親生兒子,臣子提醒皇帝考慮立太子,按理是很正常的事。沒想到,皇帝看了奏折後卻勃然大怒,將薛侃下獄,命人追查幕後主使。


    要不然,薛侃一個小小的司正,怎麽敢妄言立儲之事?


    然而薛侃一介文人,骨頭卻很硬,無論怎麽上刑具都不肯供認,一口咬定奏折是他自己寫的。眼看審問了好幾天還沒有結果,案情膠著下來。一日入夜,大牢門前停下一頂轎子,獄卒將來人攔下,書童拿出腰牌,對守門人說:“我家大人乃吏部侍郎彭大人,受薛侃家人之托,來給故友送些禦寒衣物。”


    獄卒一聽吏部侍郎,不敢二話,立即放行。吏部侍郎彭澤換了身常服,低調走入陰沉沉的大牢。負責此案的給事中孫應奎、曹汴連忙迎出來行禮:“侍郎大人。”


    六部中吏部最貴,吏部侍郎是僅次於尚書的二把手,曆來隻有首輔親信才能坐上這個位置,哪是孫應奎、曹汴兩個小官能得罪的。彭澤見了他們淡淡抬手,說:“我今日以私人身份來見老朋友,你們不必多禮,起來吧。”


    孫應奎、曹汴一聽,知道彭侍郎在敲打他們保守秘密,不能把今夜的事情傳出去。雖說調查期間涉事官員不能見外人,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同朝為官,那點朝廷死規矩可遠不及侍郎大人的喜惡重要。孫應奎、曹汴也不是不通世故的人,連連稱是,心照不宣地在前方引路。


    很快,到了關押薛侃的監獄。彭澤將手攏在袖子,說:“最近天寒,牢裏潮氣重,你們兩人辛苦了,這裏有我看著,你們出去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吧。”


    這話就是要支開孫應奎、曹汴二人了。孫應奎猶豫,而曹汴已經一口應下,拉著孫應奎就往外走。


    孫應奎被拉得一個趔趄,等走過牆角後,孫應奎壓低聲音質問:“這是皇上親自下令嚴查的案子,你我擅離職守,出了事那可要革功名的!”


    曹汴趕緊瞪了孫應奎一眼,示意他安靜。曹汴前後看了看,確定沒人看到他們這邊,這才拉著孫應奎躲到牆後:“你怎麽還看不明白!彭侍郎來見欽犯卻穿著常服,還特意挑天黑後來,他哪是來見老朋友,分明是替人走這一趟。”


    孫應奎眨了眨眼睛,忽然反應過來:“你是說,首輔?”


    “是啊。”曹汴見同伴才反應過來,急得滿腦門汗,“而且,彭侍郎和薛侃乃是同年進士。”


    “同年進士怎麽了……”孫應奎不解地嘀咕,同榜進士自帶三分親厚,日後同時入仕、進翰林,朝中許多好友都是因此結緣。彭澤也說了和薛侃是好朋友,這很合乎常理啊……


    突然,孫應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同年進士……那年,夏閣老不也高中了嗎?”


    曹汴連忙噓了一聲,示意孫應奎小聲。孫應奎駭得話都說不出來,雜亂無章的碎片快速在腦中連成一條線。


    薛侃上書提議立太子,皇上出乎意料地大怒;吏部侍郎深夜來見薛侃,薛侃和內閣大學士夏文謹同年生,聽說私交尚可;而夏文謹屢次頂撞張首輔,據說張首輔不喜夏文謹已久……


    孫應奎頭腦空白,冷汗涔涔,毫無防備就被卷入內閣的鬥爭中。他知道朝堂黨爭激烈,但他隻是一個小小的給事中,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朝堂鬥爭會降臨到他頭上。孫應奎手腳都是虛汗,連聲音都幹得厲害:“那我們要怎麽辦,裝不知道嗎?”


    彭澤剛才讓他們出去,孫應奎想或許他們可以順著彭侍郎的話離開,這樣後麵的事情就和他們無關了。曹汴低斥一聲“糊塗”,急道:“我們奉聖命查案,中途離開就是失職,事後首輔正好把過錯推給我們。”


    孫應奎也急了:“拒絕彭大人是死,不拒絕也是死,我們還能怎麽辦?”


    曹汴咬著牙往後看了一眼,見彭澤毫無所覺,就說:“留下來偷聽。”


    彭澤並不知道,他沒放在眼裏的兩個小小給事中,竟然敢和他玩金蟬脫殼這一套。彭澤見牢中已經無外人,就走進去,長歎道:“薛兄,你這些日子受苦了。”


    然而薛侃卻不為所動,冷冷看著他:“彭澤,你我同榜進士,相交十年,我一直將你引為知交。沒想到,你竟然如此行事。”


    京城已入十月,夜裏泛起冷意,大牢裏更是陰冷跗骨。彭澤攏著袖子,淡淡一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從現在看,你飽受牢獄之災,但往長遠看,安知這不是你的跳板呢?”


    薛侃嗤笑,絲毫不介意自己身上血跡斑斑,狼狽不堪,看向彭澤的眼神依然鄙薄:“此話何解?”


    彭澤走近了,將薛家妻女托他帶來的夾棉衣服放到薛侃身側,輕輕拍了拍,說:“你我朋友一場,我不忍看你滿腹才學卻始終在微末之職打轉,便送你一塊叩門磚。你若抓住機會,日後青雲直上,盡在腳下。”


    薛侃是小人物,不比彭澤這種吏部侍郎風光,但並非毫無嗅覺。薛侃眼睛微動,想到什麽。


    彭澤見薛侃意會了,就說:“你僅是一個普通文官,如何會參與立儲之事呢?聽聞夏閣老很欣賞你的文采,屢次叫你去他們家赴宴。說不定,這些話就是夏閣老在酒席上提及,你無意記住,這才寫出來的。”


    薛侃明白了,他完全明白他的好朋友想做什麽了。彭澤見薛侃沉默,以為他被說服,正要授意具體的細節,沒想到薛侃突然翻了臉,站起來冷冷對彭澤說道:“我人微言輕,僥幸得夏閣老賞識,但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和夏閣老隻談心學,不談朝政,受指使一說乃無稽之談。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奏折確實是我一人所寫,犯了聖怒乃臣之過,我毫無怨言。”


    彭澤沒想到薛侃竟然不識抬舉,也變了臉色,道:“薛侃,你可想清楚了,這種機會不是誰都能有的。錯過了這次,以後莫要追悔不及。”


    薛侃看著麵前的人,隻覺得無比陌生。相識十多年的朋友竟然是這種人,他心中又是冰冷又是失望,一時想若朝中都是這種人,他這官做的還有什麽意思?


    薛侃失望至極,沒控製住內心的激動,脫口而出:“機會?若是我真按你們的指示攀咬夏閣老,恐怕根本等不來青雲直上,隻會被你們當做替罪羊踢開吧。我上書之前,曾把奏折草稿拿給你看。你借故將草稿留了一夜,第二天對我說奏折寫得很好,張公看後連連稱善。還說此乃國家大事,讓我放心上呈,等奏折遞上去後,張首輔也會全力支持。然而我等來的卻是皇上震怒,下獄廷鞫,你和張首輔何曾說過一句話。若這就是張公所謂的機會,恕下官無福消受。”


    薛侃被氣狠了,連私下的事也一股腦倒了出來。彭澤說的沒錯,薛侃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官,如何敢妄言立太子的事?還不是他事先把奏折拿給在吏部當高官的好友看過,好友一力敦促薛侃交折子,還說等他遞奏折後,張首輔也會幫他,薛侃這才放心上疏。


    萬萬沒想到,皇帝見了他的奏折後卻大怒,先前說好聲援的張首輔、彭澤一聲不吭。薛侃以為張首輔、彭澤怕引火燒身,明哲保身乃人之常情,薛侃並沒有怪好友,連被人刑訊時,也從未提及彭澤的名字。


    直到今日見了彭澤,彭澤話裏話外暗示他可以攀咬夏文謹,薛侃這才如夢初醒,原來,他一直被好友、張首輔利用了。


    薛侃一眼都不想再看麵前的人了,他指著牢門,冷漠道:“侍郎大人,多謝你今日為我送冬衣,但道不同不相為謀,請你出去吧。”


    彭澤見薛侃蹬鼻子上臉,心裏也來火了。他冷冷道了聲“不知好歹”,用力甩袖出去了。


    出去時,彭澤隱約聽到牢獄中有窸窣聲,一晃而過。彭澤以為是老鼠,他和薛侃誰都沒有在意。


    彭澤貴為正二品吏部侍郎,在朝堂中也是跺一跺腳地麵就抖一抖的人物,自然帶來了人手把守要道。但孫、曹二人才是主管此案的官差,對監獄的了解遠超彭澤。孫應奎、曹汴本來是為防萬一才留下來偷聽,哪能想到,竟然聽到了這麽恐怖的內幕。


    孫應奎、曹汴都快嚇死了,連夜寫了折子上報。他們不敢走正常流程上疏,要知道內閣隻手遮天,全國各地官員的折子放上禦案前,都要先經首輔過目。孫應奎、曹汴的折子要是落到首輔手裏,那就等著腦袋搬家吧。


    幸好皇帝也知道內閣權力太大,另外辟了一條道路牽製內閣。官員如果有急事,可以從左順門上書,太監會直接把折子送到皇帝跟前。內閣、太監相互製衡,皇帝才能穩坐帝台。


    皇帝因此看到了孫應奎、曹汴的折子。皇帝越看臉色越沉,張佐侍奉在一邊,心裏不住打鼓。


    皇帝看完了,一言不發放下折子。張佐悄悄上前換茶,問:“皇上,您批了好一會折子了,要歇一歇嗎?”


    皇帝擺手,依然不說話。張佐明白了,放下茶盞,輕手輕腳告退。


    皇帝想起幾日前的事情,張敬恭給他拿來一份草稿,說夏文謹指使手下人擁立太子。剩下的話張敬恭沒說,但皇帝是個十分多思多疑的人,皇帝忍不住想,他還春秋鼎盛,夏文謹卻主張立太子,意欲何為?


    皇帝越想越生氣,張敬恭低著頭,就像沒發現皇帝的臉色一樣開口,說皇帝可以按兵不動,等再過幾日,看看會不會有人上呈奏折。


    皇帝同意了,沒有發作。等了幾天,果然等來了一封相同的奏折。皇帝當時氣狠了,下令將上疏之人逮入廷獄,狠狠審問。這幾天皇帝怒氣消散,漸漸覺得前幾日之事有疑,結果剛好在今日,孫曹兩人送來了偷聽到的薛侃、彭澤談話。


    若說前幾日皇帝發的是最表層的火,如今,才是真正動怒了。皇帝靜靜想了一會,叫張佐進來,說:“傳陸珩進宮。”


    作者有話說:


    皇帝:我真生氣了,你們完了。


    ***


    朕惟陰所以相陽,若地之承天者也。夫為妻綱,婦道曰敬順而已矣。元配既早失,乃因助祀不可無人,列禦不可無統,遂推張氏為皇後。恩禮之所加遇,時甚近。乃多不思順,不敬不遜屢者,正以恩待。昨又侮肆不悛,視朕若何。如此之婦,焉克承乾?今退聞退所,收其皇後冊寶,天下並停箋,如敕奉行。——《明世宗實錄》


    第78章 伴虎


    陸珩進入乾清宮,在東暖閣給皇帝行禮:“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揮手:“免禮。朕今日叫你來,是有一樁事讓你暗查。”


    皇帝特意說了暗查,而且暖閣裏沒有太監,連隨侍慣了的宦官都打發出去了……陸珩心裏轉了轉,大概有數了。他垂著眼簾拱手,說:“臣願為陛下分憂。不知,皇上想知道何事?”


    皇帝將手邊的折子遞給陸珩,說:“你來看看。”


    沒有太監代勞,陸珩隻能自己走上前,從皇帝手中接過奏折。這是兩個叫孫應奎、曹汴的小官呈上來的折子,說他們無意偷聽到薛侃和吏部侍郎彭澤的談話。因為茲事體大,無法抉擇,所以密報給皇帝,請皇帝定奪。


    陸珩很快看完了,隨後放下折子,麵露沉重。


    皇帝依然十分隨意地坐在龍椅上,閑聊般問:“你怎麽看?”


    陸珩一點都不想發表看法。儲君絕對是曆代帝王共同的最忌諱的話題,而皇帝還尤其多疑,陸珩要是一句話說錯,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在皇帝心底埋下猜忌的種子。


    陸珩露出沉思的樣子,這種事情不能脫口就談,那樣皇帝會覺得他早有準備,但也不能思考太久,皇帝會懷疑他的用心。


    陸珩把握著度,不長不短地“思考”了一會,說:“臣不明其中底細,不敢斷言。不過,薛侃前些日子咬定奏折是他自己一人所寫,如今突然改口;那兩個小官審問了多日都無果,昨日卻聽到這麽完整的對話,臣覺得,這其中恐怕有詐。”


    陸珩先暗暗把自己摘清,無論夏文謹和張敬恭誰想擁立太子,都和陸珩無關,陸珩對此一無所知。再然後,他站在皇帝的立場上,分析這些人的疑點。


    陸珩掌管情報,對折子上這些人都有了解。薛侃是個一根筋的文人,讀聖賢書讀傻了,有些不切實際的天真;孫應奎、曹汴雖然油滑,但絕無暗算首輔的能耐,要不然,他們的官職早不止給事中了。無論薛侃還是孫、曹,都不會沒事編排首輔的閑話,在他們的視角,這些多半是真的。


    但是卻不能這樣和皇帝說。在皇帝看來,他身邊所有人,文官、武官、勳貴、藩王,到皇後、妃嬪、宮女、太監,每一個人都可能欺騙他。如果首輔都在說假話,那怎麽知道這兩個小官說的是真話呢?


    陸珩要做的就是順應皇帝的內心,說這些人確實有可能欺上瞞下,需要嚴查。


    陸珩的話無疑就是皇帝想聽到的答案,皇帝神態微微放鬆,說:“你言之有理。大皇子剛剛降生,這些人就不安分了,你去查他們私底下都做了什麽,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在搞鬼。”


    張敬恭和夏文謹各執一詞,張敬恭說夏文謹有意擁護太子,而夏文謹這邊的證據顯示,是張敬恭提前給夏黨下套。皇帝誰都不相信,他需要知道所有事情的經過。皇帝信不過刑部也信不過內閣,唯獨陸珩查,他最放心。


    陸珩眼眸動了動,知道這樁事鬧大了。現在皇帝心情變幻無常,正在瘋狂懷疑身邊人,在聖前待得越久越危險。陸珩領命,趕緊找機會離開。


    陸珩出來後沒多久,聽手下說皇帝又分別叫了武定侯郭勳、內閣大學士翟鑾進宮。陸珩通過錦衣衛的消息渠道還知道,司禮監掌印秦福也去了。


    不用想,他們肯定和陸珩看的是同一封折子,陸珩慢慢琢磨這幾個名字,意味深長地“嘖”了聲。


    不出意外,接下來薛侃案就由這三人接手了。皇帝並不是隨意叫人的,郭勳是勳貴及武官之首,內閣中張敬恭和夏文謹都牽涉案情,所以皇帝叫了內閣另一位老好人翟鑾,算是試探文官的立場。而秦福,是司禮監掌印兼東廠總督。


    本來隻是一個迂腐文人上折子請立太子,張敬恭借題發揮,想趁機扳倒和他政見不合的夏文謹。結果沒兜住,事態一下子擴大了。


    皇帝以前沒兒子,沒考慮過這些問題,現在經由張敬恭一鬧,皇帝突然意識到,他該考慮臣子站隊的問題了。


    皇帝將武將、文官、太監一起拉入立太子風波,不遺餘力將水攪渾。這看似在查薛侃,其實,這是對全朝官員的一次摸底大考察。


    或許這其中還有陸珩。皇帝明麵上將案子交給郭勳、翟鑾、秦福,私底下卻讓陸珩暗查,何嚐不是在考驗陸珩呢?


    伴君如伴虎,名副其實。


    陸珩歎氣,真是麻煩。真不怪陸珩看不上這群人,明明什麽事都沒有,他們偏要自己生事。經過這一次,不知道他又要老幾歲。


    因為被迫卷入這群老男人的勾心鬥角,陸珩回府時臉色都很不痛快。飯後,王言卿沏了杯茶,放到陸珩身前,問:“哥哥,朝中又有什麽煩心事了嗎?”


    陸珩知道瞞不過她,索性直言道:“是一樁案子。一個文官上書請立太子,皇上不豫,命我查其中貓膩。”


    王言卿靜靜看著陸珩,等著他接下來的話。她知道,能讓陸珩過問的案子,不會這麽簡單。


    果然,接下來陸珩就說:“負責審問的給事中無意聽到文官和探監之人爭辯,其中涉及張、夏兩位閣老。皇上很重視此案,已命郭勳、翟閣老、司禮監究查。”


    王言卿聽明白了:“實際上,此案歸你暗查?”


    陸珩點頭。皇帝派專案組查薛侃,然後再派陸珩查專案組。一明一暗兩條線,可以相互補充,也可以相互監視。


    王言卿微微歎氣,由衷說:“這麽一說,確實挺麻煩。”


    “更麻煩的是我還不能讓他們發現錦衣衛在查,要不然炸不出魚來。”陸珩身體後仰,虛虛靠在椅背上,“這就意味著我不能上門抓人,不能大張旗鼓審問,一切都得自己想辦法。對方有兩個閣老,一位吏部侍郎,若沒有錦衣衛壓著,他們怎麽肯說實話?”


    這些事對尋常人來說是個難題,但對於陸珩,想必根本不成問題。王言卿問:“哥哥,你打算怎麽做?”


    陸珩輕輕瞥了眼王言卿,似笑非笑道:“你就不擔心我沒辦法?”


    “不會的。”王言卿很肯定,說,“別人或許會礙於權貴,畏首畏尾,但哥哥一定有辦法。”


    陸珩被這話說得無比熨帖,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他甚至意識到他說這麽多話,就是為了得到她這一句。


    曾經他覺得男子為了在女人麵前逞顏麵而爭風吃醋、逞凶鬥惡非常蠢,現在他發現,孔雀開屏、兩虎相鬥,這是根植於天性的求偶本能。動物用領地和食物吸引配偶,人類自詡萬物靈長,雄性競爭的手段要更複雜一些,財富、權勢、才智、容貌,都在比拚行列。


    陸珩如願得到了卿卿的稱讚,不再賣關子,說道:“再複雜的案子,拆開後也不過是一個個俗人而已。這個案子大體能分成兩個部分,第一部 分查張敬恭、彭澤是否知道薛侃的奏折,第二部分查夏文謹是否指使薛侃擁立太子。先易後難,就從張首輔和彭侍郎開始吧。”


    這兩部分都含有薛侃,王言卿問:“哥哥,你要去見薛侃嗎?”


    “還不急。”陸珩說,“薛侃是重要人證,郭勳肯定要來回審問。去的早了容易被認出來,等他們問得差不多了,我們再去。”


    “那你的目標是……”


    “柿子要挑軟的捏。”陸珩微微笑著,眼中劃過瀲灩而狠絕的波光,“這麽重要的事都能被人偷聽,簡直是朝廷之恥。就先從他開始吧,吏部侍郎彭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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