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再多罵點?我可以付錢!”


    “我讚成!我加錢!”


    “我出雙倍!”


    楊箐也忍俊不禁,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轉向聶昭道:“對了,關於這位程仙官,你沒有什麽想問的嗎?”


    “‘想問的’?”


    聶昭先是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前輩是想說,此人已被關入天牢,卻莫名出現在凡間,這件事很不尋常對吧?按理來說,他若想外出,須得阮仙君點頭才行。”


    楊箐頷首道:“不錯。你若有疑慮——”


    “這有什麽可疑慮的?”


    聶昭毫不遲疑地接口道,“論經驗,論智謀,阮仙君遠在我之上,她辦事自有她的道理,用不著一一向我報告。至於她為何要放走這個廢物……”


    “我猜,阮仙君是想‘變廢為寶’,讓他助我一臂之力吧。”


    回顧這一路的經曆,碧虛湖作為修仙大派,外有歲星殿保駕護航,內有春暉峰蛇鼠一窩,潛入可謂困難重重,稍有不慎便會暴露行蹤。


    若不是程仙官從天而降,與蘇無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轟轟烈烈大戰三百回合,吸引了天工長老乃至整個碧虛湖的注意力,聶昭一行人的調查也不會如此順遂。


    這兩個滿腦子風花雪月的草包,在不知不覺間,被阮輕羅築成了一道擋風的牆。


    對此,聶昭隻想真心誠意地說一句:


    ——謝謝你們,戀愛腦!


    但謝歸謝,牢還是要回去坐的。


    “看來你已經猜到了。”


    楊箐讚賞地點點頭,“輕羅沒有看錯你,你果然聰明機變,與她心有靈犀。不過這一次,除了聲東擊西,我們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聶昭沉吟片刻,試探著問道:“我聽說若要帶人出獄,須有五曜上神出麵擔保。莫非……”


    楊箐:“不錯。為這位程仙官作保的,正是他的上司——鎮星殿主事,承光上神。”


    聶昭:“哦謔。看不出來,這小廢物還挺有排麵。”


    也就是說,承光上神為了給自家小輩出頭,不惜放下身段作保,讓阮輕羅答應放他出獄。


    但承光上神沒想到,這位情聖在作死一道上天賦異稟,剛保釋就玩了把大的,與凡人爭風吃醋不說,竟然還大打出手、殃及無辜,被太陰殿當場抓獲,實現了一日之內“二進宮”的壯舉,刷新了天牢曆史記錄。


    如此一來,作為他的擔保人,承光上神一張老臉被打得啪啪響,立時在阮輕羅麵前矮了一截。


    以他剛愎自用的脾氣,想必今後一段時間都會繞著太陰殿走,無暇對碧虛湖一事橫加幹涉,更不會再為程仙官求情。


    想到這一節,聶昭不禁真心讚歎道:“阮仙君有心了。”


    楊箐莞爾:“哪裏。你如此奮不顧身,我們這些做前輩的,自當為你鋪平道路。”


    如今碧虛湖之事塵埃落定,剛保釋的情聖也重歸大牢,結局可謂皆大歡喜。


    所有人都很滿意,隻有程仙官本人一臉懵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你們……你們利用我?你們放我出來,就是為了利用我擾亂碧虛湖,還想給承光上神下套!好啊,此事我一定要……”


    聶昭:“你一定要記在心裏,帶進天牢,告訴你身邊的每一位獄友,讓他們引以為戒,切莫再像你一樣精蟲上腦、豬油蒙心,落得個貽笑大方的下場。”


    程仙官:“???”


    ——你怎麽罵個沒完呢!


    ——雖然不知“精蟲”是何種妖物,但一聽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楊箐親切地提醒道:“屢教不改、為禍人間,依律當押往墮仙崖正法。很遺憾,他可能回不了天牢了。”


    聶昭故作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抱歉前輩,是我業務不熟練了。”


    “什麽?!”


    程仙官顯然業務更不熟練,聞言仿佛迎頭挨了一記重拳,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不加掩飾的恐懼,“不、不可能,承光上神最是愛惜下屬,他不會容許你們這樣……”


    楊箐笑道:“這便是你不懂事了。承光愛惜下屬不假,但他更愛惜自己的臉麵啊。”


    程仙官:“你——”


    楊箐:“還愣著做什麽?我要與聶仙官談正事,趕緊堵上嘴拖下去吧。”


    “嗚嗚嗚嗚嗯嗯嗯嗯……!!!”


    “嗚嗯!嗚嗚嗯嗯嗯嗯!嗚嗚嗚嗯嗯嗯!嗚嗚……”


    (翻譯:阿湘!你看我一眼啊!我真的很愛你!救命……)


    這是程仙官最後留下的遺言,可惜沒有人聽懂。


    “前輩。”


    聶昭也不再理會他,沉下臉轉向楊箐道,“若我所料不差,此事要處置容易,要追根究底卻難。回到仙界之前,咱們須得擬個對策。”


    楊箐點點頭,麵色同樣有些凝重:“我明白。倘若當真是他,仙界隻怕又要迎來一場風雨。而且,他深受天帝和承光上神青睞,承光視他如親子,天帝視他如親弟,還不知能不能……”


    “仙官姐姐,你們在說什麽?‘他’是誰?”


    洛湘好奇地舉手發言。


    “……”


    暮雪塵沒有開口,但從他茫然不解的目光來看,他也懷有同樣的疑問。


    聶昭搖頭不答,隻揚起臉向楊箐一笑:“前輩,我有個想法,還需親自驗證一番。你先帶洛姑娘回去,讓雪塵陪我走一趟吧。”


    ……


    說是“陪我走一趟”,其實與楊箐一行告別後,聶昭就將向導的重任交給了黎幽。


    “黎公子,拜托了。你應該知道,要去哪裏才能驗證我的猜測。”


    黎幽欣然答應:“你是要去找‘他’參與其中的證據吧?我心裏有數,隨我來便是了。”


    “師妹,不妥。”


    暮雪塵沉著臉插話道,“他終究是妖魔。方才的童謠,你也聽見了。”


    聶昭當然聽見了。


    馬蕭蕭,前路迢。


    車轆轆,鬼火搖。


    蒿裏首丘狐,太長以下略。


    這首鬼氣森森,與其說是兒歌、不如說是兒童邪典的歌謠,將“首丘狐”與“河邊骨”並列,用來指代黎幽和另一位魔頭——自號“羅浮君”的白骨橋。


    事實上,麵對疑似羅浮君引發的騷亂,黎幽確實展現出了足以與他匹敵的力量,僅憑一支竹笛就鎮住了所有發狂的弟子。


    ……雖然這支竹笛,也同樣放倒了大半友軍。


    反過來說,黎幽與羅浮君一樣,都是不可限量、不可捉摸的危險人物。


    暮雪塵對他的戒備和擔憂,的確不無道理。


    若在以往,聶昭或許會好言相勸,但她剛擺平一樁大事,難免起了點玩心,便一臉促狹地衝他笑道:


    “無妨。有雪塵與我同行,我很放心。倘若黎公子真有歹意,你保護我不就行了?”


    “我……”


    暮雪塵冷不防噎了一下,大概是血氣上湧,臉色一瞬間有些泛紅,“他是四凶之一,妖都之首,實力不可小覷。僅憑我一人……”


    “——既然如此,再加上我如何?”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聶昭回頭望去,隻見白袍翻飛、白發飄拂,一道通身雪白的人影落在眼前,正是一路與他們同行的葉挽風。


    碧虛湖之事告一段落後,葉挽風沒有留在懷雪峰,也沒有接受向南飛收他為徒的邀請,而是交還弟子令牌,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門派。


    “劍仙胸懷天下,自然要遊曆四方。”


    他半點也不扭捏,直截了當地坦言道,“既然你們還有事要辦,再同行一程也未嚐不可。”


    說到這裏,他將目光轉向聶昭:“況且,我對她……”


    “什麽?”


    暮雪塵和黎幽齊刷刷地表情一僵,瞪大雙眼盯住了他。


    “我對她的黃金屋很感興趣。”


    葉挽風來了個戲劇化的大喘氣,才將後半句話完整吐出,“其中水草豐沛,環境優美,大有可為,我還沒有布置出一座理想的仙府。”


    眾人:“……”


    你就這麽愛玩家園建造嗎???


    “……也好。有你在,至少能保護她。”


    經過葉挽風這麽一攪和,暮雪塵略微放鬆了緊繃的表情,勉強露出點笑意,同意讓黎幽為他們一行人引路。


    聶昭沒想到他會當真,又感動又好笑,一麵好聲好氣地安撫他,一麵忍不住自問:


    從理性上來說,黎幽這個“魔頭”多次出手相助,態度端正,覺悟超凡,儼然是個無可挑剔的發展對象,她對他的信任有充分證據支撐。


    但在此之上,連她自己都捉摸不透的內心深處,她對黎幽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信任感,告訴她“這個人值得性命相托”。


    這種毫無緣由,好像天經地義一般的信任,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


    一日後——


    “到了,阿昭。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


    黎幽將他們帶往的目的地,乃是人跡罕至、與世隔絕,位於群魔盤踞的險境——艮洲深處的一座山穀。


    “咦?”


    這山穀分明坐落在魔界中央,但聶昭剛一踏入其中,便感覺到一股清澈純淨的靈力,令人精神一振,比起仙界有過之而無不及。


    “黎公子,這裏是……”


    “此處便是魔族死者的安息之地,名為‘清淨穀’。”


    黎幽淡淡解釋道,神色間罕見地流露出一絲肅穆,目光越過山穀,投向遠方彤雲密布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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