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慈濟院的?”蘇穗兒又問了句,“你是楊不棄帶的新人?”


    不知是不是徐徒然的錯覺,對方在提到“楊不棄”和“慈濟院”時,語氣裏總帶著些若有似無的排斥。也不知這排斥究竟是針對前者還是針對後者的。


    徐徒然搖了搖頭,對方神情更加和緩,起身開始在房間裏翻找:“快找物資吧,找完趕緊撤,這不是能久待的地方。”


    她將幾個裝著厚重冬衣的真空袋抽出來,啪地放在旁邊的地板上,抬頭將額前碎發甩到了腦後。


    “話說回來,你戴著這個做什麽?”


    她目光落在徐徒然的口罩上,徐徒然眼神飄忽了下,隻應付地說了句:“防塵。”


    開玩笑,總不能直接說我演技浮誇,需要一個東西來擋著我演戲時亂飛的五官吧。


    那女生點點頭,也不知信沒信:“那還有多的嗎?給我一個,我拿別的東西和你換。”


    徐徒然拿出一個未拆封的給她,但沒要她東西。見她謝過戴上,方笑了下:“別謝我,這是從你房間裏拿的。”


    她向對方描述了下自己去過的第二個房間,還給她看自己帶出來的水晶獎杯。蘇穗兒望著那東西,冷漠的臉上終於帶上了些笑意。


    “傻孩子,你虧了——我客廳裏一堆好東西。都藏在沙發和酒櫃後麵了。”她搖了搖頭,“我當時離開時不知道要囤物資,後麵再想回去,就找不到路了……這獎杯別給我,你自己留著。砸人可順手了。”


    “那房間裏的紙團呢?”徐徒然道,“不是你留的?”


    蘇穗兒再次搖頭:“應該是有人跑進了我的房間,在那兒留下的——也有可能是‘它’留的誤導信息。”


    “?”徐徒然心中微動,下意識發問,“它?它為什麽要這樣做?”


    “為了好玩咯。”蘇穗兒攤手,表情再次凝重起來,“又或者,你也可以理解為,這是對能力者的報複。”


    “對人類,一直使用規則和經驗,去約束、對付它們的報複。”


    第二十五章 【微修】


    可憎物並不是無所不能的。哪怕是在自己的域裏。


    它們也會有弱點,也有自己的好惡、盲區。在能力者與可憎物實力強烈不對等的情況下,他們能做的,就隻有找出這些可供喘息的縫隙,在這個屬於別人的“獵場”裏,盡可能地存活下去。


    而想要讓大多數人都活下去,就需要“經驗”。需要有人蹚雷、有人總結、有人保管、有人分享、有人傳遞、有人更新——“經驗”是種很寶貴的東西,它可以讓原本隻能活一人的局,最終活下十人。可以讓原本隻有十人負隅頑抗的局,變成百人的眾誌成城。存活的人越多,幫扶就越多,希望就越大。在能力者與可憎物抗爭的初期,有很多次,他們都是這麽一點點扛過來的。


    用這種漫長又充滿犧牲的笨辦法,去對抗,乃至擊退進犯的可憎物。


    “後來高階的能力者逐漸多了,人們發現了‘傾向’這種東西。”蘇穗兒帶著徐徒然走進新的房間,一麵四下翻找,一麵漫不經心地說道,“和可憎物的對抗,就變得要高級一點了。”


    能力者的覺醒,大多來自與可憎物接觸。而可憎物留在他們體內的影響,加上他們本身的一些特質,就會形成能力者初始的“素質”。每個人的素質都是獨一無二的,且會擁有一到兩個能力傾向。隻要利用好“傾向”,能力者就可以升級,獲得更強大的對抗資本——


    “混亂、野獸、長夜、永晝、預知、全知、天災、生命、戰爭、秩序。這是目前所開發出的所有的能力傾向。其中,‘預知’和‘秩序’這兩個傾向,是人類獨有的。”


    蘇穗兒將一卷紗布交到徐徒然手裏,爽利地拍了拍手掌:“哪怕是由能力者墮落而成的可憎物,也會在墮落後,喪失與這兩種傾向相關的能力。因此,人們一度認為,這兩種傾向,都是人類與可憎物對抗的最大資本。”


    “一度?”徐徒然注意到蘇穗兒的用詞。


    “預知屁用沒有。不過‘秩序’是真的有用。”蘇穗兒道,“秩序傾向的高階能力,可以製定區域性的規則,進一步約束可憎物的活動,為人類爭取更大的存活和反抗空間……”


    用“經驗”加上“秩序”,構建出能最大程度發揮人類戰力的“規則”,這便是目前低階能力者們對抗高等可憎物們的主要方式。


    而他們現在要對付的這家夥,顯然非常清楚這點。


    “這次不巧,被拖進這個‘域’內的能力者裏沒有秩序傾向的。我們能用的,隻要最老套的經驗打法——偏偏這次的可憎物狡猾至極,安排了不少偽裝成人的小怪物,讓人不敢信任人。又從一開始就在房間裏布置了不止一處的誤導信息……”


    蘇穗兒皺眉,開門的瞬間順手射殺了一個正趴在屍體上啃噬的怪物。她的動作很快,一點紅光像是飛針般地從指尖竄出,徐徒然都沒怎麽看清,那怪物就倒下了。


    “反正現在,我是不太敢相信那些什麽提示了。”蘇穗兒甩了甩手,做出總結,“和我一同進來的一個同伴,就因為誤信了其中一條,進來沒多久就受了傷,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她無意識地咬了咬唇,開始新一輪的搜索。徐徒然帶著一堆資源跟在她後麵,了然點頭:“所以你現在是在找自己的同伴嗎?”


    “嗯。”蘇穗兒點頭,“我們進來沒多久,就失散了。”


    因為對找到的情報失去信任,他們很多規律,隻能靠自己摸索。反複折騰中,總免不了人員的折損。


    蘇穗兒就是因為一次實驗而與大部隊失散的。當時他們試圖摸清門後房間變化的規律。蘇穗兒因此獨自踏入了一個房間,再開門往回看時,同伴們便都不見了。


    這也讓她找到了一條隱藏規律——當有兩個及以上的人在同一個房間時,負責開門的人會與下一個房間短暫綁定。開門者如果不進入下個房間,則外麵的房間不會再刷新,而且哪怕換一扇門開,看到的也隻會是相同的房間;而如果在開門者在進入下一個房間後將門關上,那麽其他人再開門時,外麵的房間就會被替換。


    所以,她和徐徒然匯合後,每一次都是由她來開門,等徐徒然進入後,自己再進去。


    由此可見,她是真的擔心徐徒然走丟。


    徐徒然不在乎誰來開門,反正每次換房間她都有作死值拿。而且她暫時也的確沒有和蘇穗兒分開的打算——她還有一堆問題要問呢。


    “你說的那個傾向,該怎麽升級?”她一邊幫著翻找,一邊好奇道,“如果同時有很多個傾向呢?可以自己決定升哪個嗎?”


    “這些都要靠頓悟,懂?你才螢級呢,別想這些,太早了。”蘇穗兒說著,忽然看向徐徒然,“對了,你說你是新人,那你素質去測過了沒有?有摸索出自己的能力嗎?”


    測?摸索?徐徒然微微一頓,一下明白過來——看來其他能力者和自己不一樣,他們的素質和能力,是不會直接呈現在腦海裏的。


    她略一思索,含糊回應:“還沒測過。能力的話,似乎是能讓低等怪物昏頭,但具體該怎麽使用,還搞不清楚。”


    她這倒不算說謊,畢竟她確實到現在都沒搞清楚究竟啥叫“正踢”。


    “昏頭?聽著像是混亂傾向……我就這麽一猜,不確定啊。不過如果是的話,那你還是別升了,就螢級,挺好的。這個傾向很危險。”蘇穗兒說著,皺起了眉,“如果我沒猜錯,這個域的主人很可能也是混亂傾向。你最好離這裏麵的怪物遠一些。”


    徐徒然:……


    懂了,等等就去找個怪物貼貼。


    她將這一條認真記在內心的小本本上,心念轉動,又問道:“那你們有試出,該怎麽逃出這個地方嗎?”


    “沒有啊。”蘇穗兒重重歎了口氣,“不過根據以往經驗,要麽鑽空子找出口,要麽直接把它擊退。要麽就是想辦法破壞這個域的根基。不管哪個都很不容易。”


    “根基?”徐徒然迅速收錄新的關鍵詞。


    “就是類似於支撐點一樣的東西……嘶,等我想想怎麽和你說啊。”蘇穗兒搔了搔頭,“域形成的前提,就是儀式。而與儀式相關的一些東西,就會成為域的支撐點,比如祭品、祭器、儀式者本身,或是儀式生成的伴生物,都有可能——你就理解為,用來釘帳篷的釘子就好了。”


    如果把釘子拆了,帳篷自然就要飛了。


    徐徒然似懂非懂地點頭,忽然蹙了蹙眉:“可執行儀式的查若愚,到現在都沒能進來……”


    她已經向蘇穗兒分享過了自己對於查若愚和鑰匙的猜測,蘇穗兒因此很快就懂了他的意思。


    “誰知道他。說不定是被它嫌棄了呢。”蘇穗兒毫不掩飾對查若愚的厭惡。徐徒然眸子微轉,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我們一家,肯定會團聚的……在星空慈悲的注視下。’”她沉吟著念出了聲。


    蘇穗兒“嗯”了一聲,轉過頭來:“什麽?”


    “這是查若愚的遺書。”徐徒然道,“他說是自己送走了妻子和孩子,又說一定會和他們相遇……他又卯著勁非要進這個域……”


    “那是不是說明,他的妻子和孩子,很可能就在這個域裏?”


    “……”蘇穗兒微微張開了嘴,片刻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我記得那個男的,似乎還在遺書提過,要讓家人永生……”


    “他說自己送他們跨越了死亡。”徐徒然皺眉,“可進入這個域的人,還是會死的呀。”


    哪怕變成了怪物,也會被人弄死。如果這樣也算永生,那這“永生”的水分會不會太大了一些?


    要麽就是他被那個什麽神秘存在給驢了。


    “……不,不一定。”蘇穗兒沉思著搖了搖頭,“可憎物不會欺騙自己的信徒——它隻會用扭曲的方式去實現自己的諾言。”


    似有什麽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她與徐徒然對視一眼,兩人齊齊開口:“伴生物!”


    “這就說的過去了。查若愚完成了儀式,並將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轉化為伴生物,送進了域裏,以此達到‘永生’。他自己也成為了伴生物,但不知為何,沒能進來——而那些伴生物,很可能就是這個域的根基!”


    蘇穗兒將一切都串了起來,一個沒忍住,重重拍了下徐徒然的肩膀:“可以啊新人!有前途!”


    徐徒然配合地笑了下,適時提出下一個問題:“可我聽楊不棄說,伴生物是不會死的誒?”


    “不會死不代表沒弱點。好歹有個思路,總比抓瞎好。”蘇穗重重呼出一口氣,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接下去就是想辦法將這個情報傳遞出去……最好是能通過某種能避開‘它’還有其他怪物的方式……”


    徐徒然想起身上帶著的一盒名片,正要開口,蘇穗兒已經順手打開了通往下一個房間的門。


    徐徒然的聲音瞬間就噎住了。


    有大家夥——她體內的危機預感瞬間瘋狂作響,她試探著走進房內,四下一望,目光最終落在了遠在房間那頭的另一扇門上。


    他們此時所在的,與其說是一個房間,不如說是一個寫字樓的大堂。一眼望去,空曠非常,一踏進去就感到森森寒意。


    蘇穗兒罵了一聲,拆出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正要四處查看,餘光卻瞥見徐徒然正快步走向位於大堂一側的另一扇門。


    “誒?”蘇穗兒忙叫住她,“你別亂跑啊!”


    “嗯嗯,我隻到處看看——”徐徒然若無其事地說著,趁著蘇穗兒不注意,手指已經按上那扇門的門把。


    體內的危機預感叫得更響,她不再猶豫,用力轉動門把,將門往裏一推——


    門順勢而開。


    她迅速往裏掃了一眼,倒吸口氣,又猛地將門給關上了。


    “怎麽了?”注意到她這邊的情況,蘇穗兒快步走了過來,“裏麵有什麽辣眼睛的東西?”


    徐徒然:“……倒也沒有辣雞眼睛那麽過分。”


    蘇穗兒:?


    “我好像看到了個熟人……”徐徒然不太確定地說著,默了片刻,又小心地推開了門。


    隻見門後,是一間狹小的臥室。


    臥室裏布置著上下床,牆壁上貼著彩色貼紙與動漫海報。床的對麵側放著兩張寫字台,其中一張寫字台前,正端坐著一個人影。


    徐徒然盯著那人看了一眼,又一眼。終於確認自己沒看錯。


    “楊不棄?”她尚未開口,一旁蘇穗兒已經詫異出聲,“你怎麽在這裏?”


    *


    楊不棄並沒有回答她們的問題。


    他隻端坐在寫字台前,低頭認認真真地寫著什麽。徐徒然特意看了眼他麵前放著的東西,似乎是本新華字典。


    那寫字台的尺寸很小,看上去是給小學生用的。楊不棄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坐在裏麵,說不出的別扭與詭異。徐徒然又細細觀察了一下,發現他的眼睛似乎還有些抽筋。


    蘇穗兒察覺出了不對,開始將徐徒然往外推。徐徒然反而拍了拍她的肩頭。


    “門是我開的,除了這房間我還能去哪兒?放寬心,來都來了。”


    說完,就直接大大方方地踏了進去。


    作死值加五十,完美。


    蘇穗兒牢牢控著門把,沒讓她將門關上,又往裏掃了一眼,重重嘖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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