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還沒發生,誰都不敢說得那麽當然,誰也無法下個定論。


    想到這一層,一群往日狗眼看人低的奴仆宮婢皆脊背發涼,腳下生風,個個兒趕著回冷宮。


    李園方才強撐著麵子,如今見誰也沒空瞧他,一個個跟趕著去投胎一樣,他也再裝不下去了,連忙緊跟在隊伍中央。


    月韶和翠鞠是最著急的,她們倆一個膽敢落了鎖讓裴懐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一個將裴懐吃飯喝水的活計拋諸腦後,若裴懐真死了……


    翠鞠咬了咬牙,一邊快步疾走一邊惡狠狠瞪了月韶一眼。


    “都怪你!”


    月韶心頭不平,但她知道翠鞠就是這樣胡攪蠻纏的性子,所以也懶得和她計較。


    “怪我什麽?與其怪我,不如保佑那個廢皇子沒事。”


    “你……!”


    翠鞠冷哼一聲,不再去看她。


    當眾人氣喘籲籲解開纏住冷宮門栓的堅實鎖鏈,急忙忙擁進去時,裴懐已在殿門外等候多時。


    他仍舊是那一席破衣勉強裹身,整個人似沒骨頭一般虛弱,嘴唇泛白。


    李園一幹人等進來冷宮四處張望,最後將視線齊齊落在殿門外的裴懐身上。


    隻見他搬了張平日裏小太監偷懶用的竹製小凳,懶懶散散靠在門檻邊,眯著眼睛。


    “這……”


    眾人麵麵相覷,都有些摸不清他這樣是好是壞。


    有幾個利落的太監宮女卻很上道,不管眼前境況如何,先叫人都入了冷宮,然後急忙把冷宮大門再度關閉。


    一瞬間,伴隨著宮門重新封閉,眾人的心也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翠鞠湊到李園身邊,“李公公,他這是……?”


    裴懐盯著眼前一行人,見他們一個個麵色紅潤,一看就是舒舒服服才回來的,反觀自己……


    若非蘇皖,隻怕他們回來看到的,就是他裴懐被活活凍死餓死在冷宮雪地裏的屍首了。


    想到這裏,他眼中淬滿了陰狠,卻很快收斂起來,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既回來了,還愣著做什麽?我病了,給我點水喝,還有飯食,我快餓死了。”


    李園他們摸不清頭腦,都有些不知所措,竟忽視了裴懐口吻中一副主子指使仆役的語氣。


    若換作平日裏,李園他們趾高氣昂慣了,聽到裴懐膽敢這樣和他們說話,定然要拳打腳踢一番,就如前幾日一般。


    但眼下他們驚魂未定,又自覺理虧,見裴懐安然無恙,早已大鬆一口氣,哪裏還顧得了其他。


    到底是做慣了下等人的,裴懐一吩咐,他們竟鬼使神差拿出了那股子伺候人的勁兒,連忙各自去忙活起來。


    所有人給裴懐備水的備水,拿藥的拿藥,一些甚至自覺鑽進小廚房裏去燒火煮飯。


    隻有李園定定立在原地,打量著裴懐,心下一鬆。


    太好了,隻是病了,沒死就好……


    裴懐怕露出端倪,於是垂眸咳嗽幾聲。


    “李公公看我幹嘛?咳咳咳……”


    李園方才如夢初醒,對著裴懐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你既病了,本公公也懶得和你一般見識,哼!”


    待隻剩裴懐自己,他猛地坐直身板,眼底神采奕奕,哪裏有病了的模樣?


    他確實是發燒了,但病過一場,多虧蘇皖的雪中送炭,他在蘇皖走後又就著雪水吃了兩塊糖蒸酥酪。


    幸好他年輕,往日也因被冷宮眾人磋磨慣了,身子骨每每熬過來反而越來越健壯,很快就退了燒。


    不然,自己隻怕沒那麽好受。


    他早就聽到了冷宮外頭急急傳來的腳步聲,於是索性給他們裝出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一是為了掩蓋蘇皖來過的痕跡,不叫他們生疑。


    二來,裴懐也是為了試探這一幫宮人,他想知道,自己倘若真要死了,他們真的就能如往日一般天不怕地不怕嗎?


    但看到剛才他們一臉神色放鬆的樣子,裴懐冷笑一聲。


    看來自己就算是個無人問津的廢皇子,但骨子裏流著的承帝血脈到底叫他們不敢冒險。


    若是如此……


    裴懐心中有了算計,若是如此,可就別怪他好好利用自己這身皇家血了。


    他站起身,走進殿中,來到床榻前。


    隻見裴懐俯身把藏在被褥裏的狐裘披風拽了出來,又從懷中摸出蘇皖相贈的暖玉,拿在手裏細細摩挲一番,眼中深深,猜不透思緒。


    他是想和蘇皖再見,也想和蘇皖共賞梔子花時相贈名諱。


    但卻絕不是以現下這個狼狽的樣子,她是蘇府的嫡女,何其尊貴,但他呢?


    眼下他什麽都不是,難道要叫他衣衫襤褸,蓬頭垢麵如一個畜生般再與她一門相隔不得親近嗎?


    不,這不是裴懐想要的。


    他捏緊手中暖玉,眼中恨意滔天翻湧。


    冷宮裏這群人欺他辱他多時,從前他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心無希冀,便任由他們踩在頭上。


    但現在不同了,誰讓他遇上了蘇皖,誰讓他有了欲念,誰叫他察覺到了這群狗奴才的軟肋?


    他想出去和蘇皖堂堂正正相見,更想走出冷宮活在太陽下。


    既然他們不敢真叫他死,那他就要他們……死!


    月韶端著溫水慢慢走進殿中,當看到裴懐站在床榻前,被褥上一件精致的狐裘披風明晃晃映入眼中,而裴懐手持一枚翠綠玉佩,哪裏有剛剛病歪歪將死的樣子?


    月韶是個心思靈敏的人,不然多年來也沒法在李園手底下討生活混到心腹的位置。


    她雖然還摸不清頭腦,卻隻覺一股涼意直直竄上心頭。


    “你……?!”


    裴懐握緊暖玉,陰惻惻轉過身,裂開嘴笑了。


    “你都看到了?”


    月韶忽然感到一陣濃烈的殺意朝自己快速襲來,她顫抖著手,捏緊手中托盤,剛想轉身跑出去喊人。


    裴懐卻已搶先一步,快步衝過來拽住她,大手將月韶的口鼻一捂,在無人問津的黑暗大殿中,月韶整個人直接被裴懐拖了進去。


    月韶淚花都嚇了出來,她怎麽也想不到,裴懐平日毫無反抗能力,現下卻能如鬼魅一般可怕。


    裴懐一腳把殿門踹得關起來,月韶手裏的溫水被他騰出一隻手穩穩放在地板上,而她在裴懐手下根本喊不出一點聲音,隻能喉頭嗚嗚咽咽著。


    裴懐做完一切,暴起將月韶死死按在冰冷的青磚地上。


    他聲線似遊走人間收割性命的閻羅,貼近月韶耳畔,隨著他呼吸將至,月韶整個人都炸起了寒毛。


    裴懐盯著他,黑漆漆的雙眸在陰暗的宮殿中襯得格外駭人。


    “你想活嗎?”


    “那就照我說得去做,我便饒你一條賤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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