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懐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鄭太醫,麵無表情地聽著他稟報。


    隻聽鄭太醫說:


    “殿下,蘇姑娘已經醒了。”


    聽到這句話,在場所有人都不免鬆了一口氣。


    裴懐一直緊緊握著的拳頭在這一刹那也不由自主鬆開。


    他緊繃著臉色,問道:


    “她為什麽會突然昏迷?”


    鄭太醫根本不敢抬頭看裴懐,隻一直垂首道:


    “蘇姑娘……她像是突然受到了什麽打擊,這才嚇到了,沒什麽、沒什麽大礙的,殿下。”


    說完,鄭太醫怕裴懐深思,借此發現什麽端倪,於是連忙又接著說:


    “殿下,方才在裏麵,蘇姑娘說有些話,想同您說說。”


    果不其然,裴懐的一顆心頓時又提了起來,這下子滿心滿眼的注意力都在這件事上了,便沒有再過多追究蘇皖昏迷的真正原因。


    裴懐抿了抿唇,一時間沉默不語。


    趕來的裴文月此時踏進來,恰巧聽到了鄭太醫的話。


    她先是鬆了一口氣。


    幸好蘇皖沒事……


    隨後,裴文月盯著裴懐的背影,忍不住歎息一聲,這才對其餘人說:


    “都先隨本宮出來吧,鄭太醫,有勞你走這一趟了。”


    鄭太醫恨不得趕快逃離這是非之地,聞言忙道不敢,便抱著自己的藥箱率先跟在裴文月身後逃之夭夭。


    墨音還戀戀不舍地往帷幔裏瞧,卻被卿卿一把拉著走。


    “別不懂事,快走。”


    “誒,卿卿姐……”


    *


    蘇皖聽到聲響,是熟悉的人一步步靠近的腳步聲。


    她顫了顫眼簾,深呼吸一口氣,這才撐著自己的身子,虛弱地轉過頭。


    裴懐此刻已站定在她麵前,卻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隻一味低著頭,不敢看她。


    蘇皖頭一次見他這樣,不由得笑道:


    “怎麽了,怎麽不說話?”


    裴懐咽了咽喉頭,頓了頓,一開口卻發現嗓子都啞了幾分。


    “我……”


    “你不知道對我說什麽,是嗎?”


    蘇皖強忍著一絲哽咽,柔聲質問他。


    裴懐終於慢慢蹲了下來,把自己的脊梁骨都壓低在她的麵前。


    他才驚訝,自己的指尖都在發顫。


    “……對不起。”


    三個字,蘇皖的淚直接連串滑落。


    她頭一次態度冰冷地對他。


    “你很想當皇帝嗎?”


    裴懐嚇到了,猛地抬眸望著她,拚命搖了搖頭。


    “不是的,我、我隻是……”


    “除了這樣的野心,我想不到還有什麽事可以讓你那般不顧惜自己的性命。”


    蘇皖哭得委屈,臉色愈發蒼白。


    見狀,裴懐一顆心都仿佛被撕裂扯碎,他慌慌張張抬手,手忙腳亂地撫上她的臉,為她胡亂擦著一直流下的眼淚。


    “皖兒,我不會,我以後都不會了,我再也不敢了!”


    蘇皖感受到他的手在自己臉頰上的溫度,不由得閉上眼睛,淚落得更加凶。


    “你不是要去戰場嗎?你那天撇下我一次,這次又打算撇下我第二次……”


    裴懐眼眶也紅了,他百口莫辯,隻好奮力上前,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皖兒,你別哭,你不要哭,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蘇皖幾乎趴在他懷中,哭得肝腸寸斷。


    她不敢想象,裴懐假如戰死在沙場上的情景,隻要稍微想一想,蘇皖都將身心俱焚。


    “若要我原諒你欺騙我,你就答應我,不要去。”


    蘇皖哭著說。


    裴懐緊閉雙眼,狠狠咬牙。


    “皖兒,我……不能不去。”


    蘇皖忽然就覺得自己的心都跌落穀底,從頭到腳地發冷。


    他……真的就這麽想當皇帝嗎?


    這樣的野心,比他們之間的情愛還要濃烈?


    蘇皖漸漸止住了哭聲,忽然冷笑一聲,緩緩推開了他。


    “皖兒?”


    在裴懐錯愕又破碎的目光中,蘇皖風幹了淚痕,雙眸空洞無神地看著他。


    “你若執意要去,我便再不原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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