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辛府深夜到訪一個神秘人物。


    那人走的府邸暗門,卻被府中伺候的恭恭敬敬請了進去,就這樣一路被引到辛徽海的書房。


    辛徽海沒有睡,已在書房裏恭候多時。


    一見有人進來,辛徽海想也沒想,直接規矩行禮。


    “臣辛徽海,見過三皇子殿下。”


    “起來吧,無需多禮。”


    這聲音正是深夜到訪的裴懐。


    辛徽海應了一聲‘是’,隨即才起身。


    裴懐身邊陪著王元弋一道來的,王元弋守規矩,隻默默退了出去,替他們守門。


    “殿下傳信說要來,不知所為何事?”


    辛徽海早已命人上了茶,裴懐順勢坐下,淺淺飲了一口,聽他這樣問,便開門見山道:


    “本殿是來與你說一事的。”


    “殿下但說無妨。”


    裴懐本也就沒打算和辛徽海過多客氣,畢竟他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更何況,在這條船上,他才是主子,辛徽海說破了天,也不過是臣子。


    皇子與臣子之間,自是不必過多婉轉。


    裴懐手指骨敲了敲杯盞,這才道:


    “辛家軍在整頓出征吧?屆時,本殿也去。”


    隻這一句,頓時惹得辛徽海膝蓋抖了一抖,他一向不動如山,任何事也不可撼動他的鐵骨錚錚半分。


    但裴懐今日,到底是叫他破防了。


    辛徽海盡量維持自己的神色,隻眼皮顫了顫。


    “殿下是說,要隨臣去討伐敵國,鎮守邊境?”


    裴懐偏也冷靜自持,微微頷首。


    “是。”


    辛徽海深吸一口氣。


    “但,陛下那邊……更何況,上戰場並非兒戲,到時候,臣隻怕對殿下照顧不周,多有得罪……”


    這話說得直白,卻也不算完全攤開來說。


    可聰明的人都聽得懂,辛徽海這是拐著彎在強調三個點。


    第一,裴懐一個皇子,若要貿然上戰場,隻怕很難過承帝那一關。


    第二,到時候天高皇帝遠的,隻怕在軍營中,軍令如山,若要叫辛徽海因為身份對裴懐多多關照,隻怕亦是難。


    這第三嘛……


    說白了,辛徽海不覺得裴懐有可以討伐敵人,揮灑熱血的男兒本事。


    裴懐不傻,能一步步籌謀至此,自然什麽都聽得出來,包括此刻辛徽海口中的弦外之音。


    他靜靜聽完這話,也不急著同辛徽海辯駁自己多麽多麽有能耐,足以與他上戰場。


    裴懐隻頓了頓,才對辛徽海說:


    “父皇那邊,本殿自去親說。”


    辛徽海額角冒出一滴汗。


    “殿下有所不知,涉及如此大事,陛下定然不會草率。”


    裴懐微微一笑。


    “父皇是英明帝君,他會同意的。”


    辛徽海是武將,對於朝堂上諸多彎彎繞繞,到底還是略輸一籌。


    聞言,他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這是為何?”


    裴懐不溫不火,又慢悠悠端起茶盞抿了抿,舒緩了喉頭,便說:


    “因為東宮禁足,臣心不穩,為了太子,父皇需要替他尋一個左膀右臂。”


    這左膀右臂,一個是蘇家,另一個,隻怕就是他了。


    這世上還有什麽比血脈掣肘更加堅固呢?


    想到這裏,裴懐忍不住低頭嗤笑一聲。


    承帝似乎覺得,他真就什麽也不知道嗎?


    像他這種在承帝眼中不值一提的卑賤之軀,卻值得承帝步步為營,為他鋪張一個在深宮中的體麵身份,為的是什麽呢?


    裴懐可從不覺得承帝良心喚發,是在心疼他。


    從前的裴枕書,現今的裴懐、裴文月……


    總歸,哪個子嗣都比不過東宮裏那個從先皇後肚子裏爬出來的種。


    裴懐盯著自茶盞中緩緩冒出的溫熱煙霧,沉默不語了。


    辛徽海聽到他的話,不由得猛然抬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殿下……”


    裴懐在此刻回過神來,笑著低頭凝視他。


    “也許,本殿才是最像父皇的那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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