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兩年未見,韓修除了長高了,跟以前倒是沒有什麽變化,穿戴一如既往的得體整齊,蔣喬也沒什麽變化,厚齊劉海,黑框大眼睛,穿得土氣。


    蔣喬淡淡看了她一眼,故作疑惑看著周鵬飛說道:“嗯,你們這是?”


    周鵬飛紅著臉小聲說道:“我送蘭蘭出去,她是我對象。”


    不止是對象,還要即將成為夫妻了。許蘭蘭被分配下鄉,周鵬飛和許蘭蘭都急,要想不下鄉隻能扯證結婚了。


    周鵬飛對許蘭蘭在意得不行,許蘭蘭都按捺得住,沒立馬提結婚的事,周鵬飛倒是先提出來,他心裏非常想跟許蘭蘭結婚,所以周日一有空,就帶許蘭蘭來見父母了。


    許蘭蘭年紀小小就精通人情世故,懂得跟周圍人對她有利的人處好關係。周鵬飛是她能找到的最好對象了,其他人不是工作沒有周鵬飛好,就是家境沒有周鵬飛好。


    她有心想取得周大海和徐鳳娟的滿意,一番表現下來,一下午讓周鵬飛的父母對開口同意了他們的婚事,還讓他們盡快把婚事辦了,下周兩家人就要坐在一起商量結婚的事了。


    韓修一臉錯愕,反應過來,說道:“哦,挺好的。”他看著穿著一身發白衣服的周鵬飛和鮮亮體麵的許蘭蘭,怎麽看怎麽怪。


    大馬路邊上,人來人往的,四個站著,相互之間也沒有什麽好聊的。


    許蘭蘭笑道:“那先不聊了,以後有的是見麵的時候。”


    韓修回過頭來看著兩人的背影,又轉過頭來說道:“許蘭蘭最後說的話好像有點意思?”


    蔣喬說道:“意思是,周鵬飛和她就要結婚了,她就要住進來了。”


    韓修驚訝道:“什麽!我們都不知道他們兩個在處對象,冷不丁得馬上就要結婚了。”


    蔣喬解釋給他聽,說道:“不結婚,讓許蘭蘭去當知青?”


    韓修想了一下,說道:“他們不是為了結婚而結婚?”韓修這個人對一些事情還挺理想化的。


    蔣喬淡淡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你恐怕得給周鵬飛準備結婚賀禮了。”


    韓修說道:“我想想要送什麽。”


    看見蔣喬和韓修騎著車回來了,趙雅柔跑下台階,立馬喊道:“蔣喬、韓修!”


    蔣喬和韓修把車停下來,直接推著自行車走。


    趙雅柔快步走到蔣喬身邊,壓低聲音,說道:“蔣喬,你知道嗎?周鵬飛居然跟許蘭蘭走到一起去了,今天都上門來見家長了。”


    蔣喬點頭輕聲說道:“我知道。”


    帶對象回來不止是某一家的大事,而是整個大院的大事,周鵬飛帶許蘭蘭上門,消息早就滿天飛了,並且肯定還有不少家屬上門去看個熱鬧呢。


    趙雅柔跟著一起進了蔣喬家的院門,帶點火氣說道:“他們什麽時候勾搭上的!周鵬飛居然瞞了我們這麽久!還當我們是朋友嘛!”


    趙雅柔跟烏寶珠純粹是氣場不合,愛比較,沒到相互仇視的地步,上了高中又大了兩歲,言語上也不像以前一樣互不相讓了。


    烏寶珠的朋友許蘭蘭跟自己的發小周鵬飛談對象,趙雅柔沒有感到心裏不舒服,她隻是不滿周鵬飛暗地處對象卻不告訴她。


    韓修說道:“周鵬飛也沒有告訴我,趙雅柔你犯不著為周鵬飛隱瞞的事而生氣。”真論起來,肯定是韓修和周鵬飛之間的友誼更厚些。


    見趙雅柔人,宋舒敏笑道:“喲,小柔來了,今晚留下來吃飯吧。”


    趙雅柔笑道:“宋姨、蔣叔好,不了,一會我就回去了,我媽已經蒸上饅頭了。”


    蔣喬知道趙雅柔要跟她聊一會了,直接把人帶到自己房間去,韓修當然也跟著進來。


    不用蔣喬招呼,趙雅柔直接坐在小沙發上,蔣喬的房間她已經來過不少次了。


    蔣喬把挎包拿下來,掛在梳妝台旁邊的牆麵上,坐在寫字台前的椅子上,正對著趙雅柔。


    韓修說道:“他們是不是很快就要結婚了?”


    趙雅柔說道:“當然了,都見家長了,下周馬上就要商量婚期了。”


    韓修想了想自己手裏的錢說道:“趙雅柔,周鵬飛結婚,你也要送東西吧?”


    趙雅柔說道:“肯定要送,朋友一場嘛。你們想送什麽,我們相互透個底,別送重複了。”


    蔣喬說道:“我送個雙喜臉盆。”


    她跟周鵬飛也談不上是朋友,不過是因為韓修的關係,才接觸了起來,兩人之間很少對話。


    一聽蔣喬要送的東西,韓修有了主意,說道:“那我送個暖水瓶好了。”


    趙雅柔說道:“我送一套牡丹枕巾好了。”


    從三人送的賀禮上來看,就知道三人跟周鵬飛的關係到底如何了。一個暖水瓶至少要十多塊錢,還要工業卷。牡丹枕巾雖然幾塊錢,但要緊俏的布票。


    飯桌上,宋舒敏看著低頭喝湯的兩個孩子,感慨說道:“時間過得可真快,想不到周鵬飛那孩子都要結婚了。”


    顯然休息在家的蔣維均和宋舒敏也聽到周鵬飛要結婚的風聲了。


    蔣維均不動聲色看了對麵的蔣喬和韓修一眼,含著不讚同的語氣說道:“結婚太早了,才剛到結婚年齡,再工作幾年結婚也不遲啊。”周鵬飛可是大院建成以來,最早結婚的孩子了。


    蔣維均說話時,宋舒敏觀察著兩個孩子的神色,見他們一臉平靜淡然,沒有從周鵬飛結婚想到自己身上去,心裏狠狠的鬆了口氣。


    按理來說,蔣喬和韓修不小了,他們做長輩的也應該考慮他們的婚事了,結婚可是大事,總得慢慢來,現在考慮,等二十出頭正好結婚。


    可宋舒敏根本就不願意,那麽早提婚姻大事,好像孩子就要飛出去了似的。宋舒敏不僅不樂意,她還擔心兩個孩子心裏有想法了。


    蔣喬和韓修毫無反應,他們不知道說什麽來回應蔣維均的話。


    宋舒敏深以為然說道:“可不是,周鵬飛太年輕了,起碼得等到二十歲再考慮結婚的事。對了,你們知道不知道周鵬飛早就談對象的事?”


    蔣喬放下湯碗,搖頭說道:“不知道。”她知道也隻能說不知道。


    宋舒敏自顧自說道:“聽說是個高中生,人長得也不錯,叫許蘭蘭是吧,周鵬飛都跟她談了兩年,瞞得可真好。不過……家庭成分好像有點問題,她父母被撤職了。”


    蔣喬說道:“是的,沒錯。”


    雖然說從去年年底就有人陸續恢複了工作,但許蘭蘭的父母沒那麽快回到原先的工作崗位上去,起碼得等到七八年下旬。


    韓修突然說道:“下個月,我們圖書館就要重新對外開放了。”


    今天上午,他們就接到了通知,七月一號市圖書館重新向首都市民開放,要求他們做好準備工作,上好各個閱覽室的書架,進行一次全館的清潔大掃除。


    自去年起,蔣維均就敏銳感覺到了某種好的變化,他說道:“這是好事情,以後不會把一張報紙翻來覆去看幾遍了。”


    韓修問道:“姨、叔你們想要借書來看嗎?我和蔣喬可以幫你們借回來。”


    宋舒敏笑了笑,說道:“不用了,謝謝年年。我和你叔單位裏有不少的書刊看。”


    一周後,周鵬飛上門來告訴蔣喬和韓修,他和許蘭蘭下月中旬就要結婚了,邀請他們來觀禮。


    蔣喬和周鵬飛都答應了,知道周鵬飛的婚期後,立馬去百貨大樓把賀禮給買好了,提前送給周鵬飛,好貼上喜紙,擺放在婚房裏。


    這年頭,結婚不興大辦,也沒有那個條件大辦。周家隻在家裏擺了三桌的席麵,邀請了最親近的一些人來,宋舒敏和蔣維均都沒有被邀請,兩家隻有蔣喬和韓修去。


    見證的親人,隻有周鵬飛的父母和在京郊農場工作的二哥二姐。這婚結得太急了,跟趕場子似的,周鵬飛的大哥、大姐遠在外地根本趕不回來。


    婚禮當天,一對新人穿戴一新,周鵬飛穿著一身綠軍裝,嘴角的笑就沒有下來過,而許蘭蘭穿著粉色碎花的確良襯衫,嘴唇和臉龐都紅紅的。


    蔣喬、韓修和趙雅柔坐在一塊,看著上麵的一對新人,說著結婚誓詞。


    除了坐在桌子上的人,還有不少站著來看熱鬧的大人和來要喜糖的孩子,屋子裏充斥著不絕的說話聲。


    趙雅柔湊過頭來,小聲跟蔣喬嘀咕道:“我怎麽覺得徐嬸好像不太高興啊。”


    蔣喬沒說話,徐鳳娟確實笑得非常勉強。


    徐鳳娟能高興起來就怪了,家裏根本就沒有存下來什麽錢,周鵬飛出去住後,周大海又故態複萌,給老家那邊寄去了全部的津貼。


    大兒子和大女兒在外地結婚是都是靠自己想辦法操持自己的婚事的,徐鳳娟根本沒有錢支持一點。周鵬飛在京市結婚,婚禮當然得由徐鳳娟來準備。


    周鵬飛工作兩年,沒向家裏交過一分錢,徐鳳娟見小兒子又不像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人,料想他手裏肯定有不少錢,就想向周鵬飛要錢,好好操辦一場。


    徐鳳娟萬萬沒有想到小兒子一分錢都掏不出來。問他錢花到哪裏去了,周鵬飛支支吾吾不肯說。


    徐鳳娟想到了許蘭蘭窮苦的家境,又想到她身上的滬市手表、好衣服、新皮鞋,幾次見麵的衣服都不帶重樣的,哪裏還能想不明白周鵬飛的工資花在了誰身上。


    好好辦婚事的話已經放出去,周大海和徐鳳娟隻能忍著氣,預支了兩個月的工資來辦婚事。得知既沒有三轉一響、也沒有七十二條腿,許蘭蘭心裏哪是一丁點都不滿意,不過最要緊的還是先嫁過來再說。


    徐鳳娟雖然事事聽丈夫、兒子的,為人軟弱膽小怕事,但她自認為她這個婆婆比許蘭蘭這個兒媳婦地位高一等,根本不怕許蘭蘭,自然是對許蘭蘭不滿了。


    許家可沒給許蘭蘭準備什麽嫁妝,許蘭蘭隻收拾了自己的個人東西,就嫁過來了,因為這個,徐鳳娟更加對許蘭蘭有意見了,要不是當著這麽多人麵,她怕是要直接給許蘭蘭臉色看了。


    第159章


    韓修小聲說道:“結婚也太無聊了吧。”


    新人已經致辭完了,蔣喬輕聲說道:“動筷子吧,好歹要吃幾口,吃完飯我們就回去了。”


    韓修和蔣喬夾著那碗無人問津的青菜吃了幾筷子,等有不少人放下碗筷了,他們才放下碗筷起身。


    蔣喬對趙雅柔說道:“我們要走了,你走不走?”


    趙雅柔看著跟幾位工友鬧著正歡的周鵬飛,有些失落說道:“那我也跟你們一起走,我也不去鬧洞房了。”


    三個出了院門時,大大的太陽高高的掛在天空正中央。


    趙雅柔突然歎了一聲氣,說道:“我感覺周鵬飛跟我們沒那麽要好,你看他,跟廠裏的同事相處得多熱乎,剛才就跟我們招呼了一聲。”


    韓修倒是想得開,說道:“我們相處的時間減少了嘛,周鵬飛的性格也很容易交到朋友。這很正常,你以後去郵電局工作了,也會交到新的朋友,跟新朋友慢慢走得更近。”


    趙雅柔“哼”了一聲,不服氣說道:“不是人人都像周鵬飛那樣忘記老朋友的。你們兩個不是就沒有跟其他人走得更近不是嗎?”


    蔣喬淡淡說道:“我們辦公樓裏就四個人,兩位前輩都四世同堂了。”


    趙雅茹驚訝說道:“啊,那也太無聊了吧,同事年紀相差太大了,相互之間都沒什麽話好說。”


    蔣喬回答道:“還好,我和韓修都喜歡安靜。”


    圖書館雖然重新開放了,但她和韓修是外文采編部的,工作內容都沒有變,最忙的是閱覽部和登記處。借書、前來看書的人激增,以前他們最清閑,現在反倒是工作量最大的了。


    來借外文書刊的人都不多,外文閱覽室裏擺放的書刊足夠滿足借閱人的需求了,根本不用來外文書庫找書來看。


    等蔣維均放下大海碗了,蔣喬起身收拾起碗筷來,邊說道:“爸,你中午不用打飯回來了,午飯我來做。”


    韓修和蔣維均齊齊驚訝看著蔣喬,蔣維均快速搖一下頭,說道:“不行閨女,你媽都不讓你下廚的,被她知道了肯定要說你。你要是不想吃食堂的飯菜,你和年年出去上飯店吃去。”


    蔣喬語氣堅決說道:“我都快十五歲半了,四舍五入等於十六歲,媽說我十六歲就可以考慮做飯了。反正今天的午飯我是做定了,你不吃,我和韓修吃。”


    今天是周一,她休息。她等了那麽久,覺得是時候該為她媽減輕點負擔了,她媽工作了一整天了,擠公交車回來還要拖著疲憊的身軀去做晚飯。


    韓修毫不遲疑站在蔣喬這邊,他指著牆上的鍾,說道:“叔,你再不去上班,就要遲到了。”


    蔣維均急忙說道:“煮個麵條就好了!”說完,就拿起門邊衣架上的帽子,戴上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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