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馮紞所說和樂廣他們分析的差不多,朝廷當下根本拿不出錢來辦這件事,司馬衷未免氣餒,馮紞看他的樣子湊到他耳邊道:“其實太子也勿需憂慮,朝廷沒錢,洛陽城裏有錢的人家多了是,就司徒何曾大人府上一日用度都需萬錢,殿下真要用錢,可從他們身上想辦法。”


    司馬衷眼睛一亮,把身子靠著馮紞問道:“馮大人有什麽主意,說出來我們探討下。”


    馮紞摸了下肚皮說:“也不需那麽麻煩,既然是訓兵,總需要些將官,隻要太子將此事抓在手裏,洛陽城裏有的是想做官謀出身的世家子弟,讓他們出錢來買就是。”


    賣官,司馬衷暗中思索,雖說來錢快,但後遺症不少,他們後麵俸祿,權力的爭鬥,不行,他在心中否決了這主意,馮紞看他樣子知不喜歡,腦子一轉說道:“太子若不喜歡,不如。”馮紞說道這時停了下,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司馬衷看他言猶不盡,說道:“馮大人何必藏著掖著,真是學堂事成,我不會忘記你的。”


    “開礦鑄錢”馮紞小聲的說道。


    晉朝並不造錢幣,朝廷收稅也收米糧和布帛,民間交易更多用絹帛,一些小額交易,將好好的絹帛剪碎浪費不說,也很不方便。一些地區也用些錢幣,卻是秦漢錢幣夾雜使用,錢幣品相太雜,有些能用,有些卻不能,比如董卓所鑄小錢百姓就不收,唯有五銖錢在民間到流通正常,司馬衷神思快轉,造錢到是好,想要多少就造多少,永無止境。


    馮紞看司馬衷在考慮覺得有戲接著道:“我們先行鑄錢,隻需將來朝廷的賦稅,讓百姓們用錢繳納,太子想要多少錢,就有多少。”兩年來馮紞朝思暮想就是此事,一旦能夠施行,天下最有錢的人便是他了,他也知這事一個人幹不了,改稅是要皇帝和朝廷重臣同意,推動起來很難,可司馬衷畢竟是太子,先拉他下水,現在不成,日後太子登上皇位,順理成章推行起來,自己也算謀之深遠。


    “馮大人果然厲害,不過此事我還需想一想。”司馬衷知事關重大,不能急忙決定,馮紞接著說道:“開礦之事不用太子操心,我已在益州收了幾座銅山,隻要太子點頭,我自去操辦,定會幫太子籌夠所需。”


    暗想那有如此美的事,我要是同意,將來出了什麽事,所有責任朝我頭上一推,你屁事全無,再說你去操辦,鑄錢的大事要是自己不親身參與,便是個冤大頭,我可不幹,司馬衷笑了笑道:“我還小,這些事也不太懂,等我問問父皇再答複你吧。”


    “別,別,太子千萬不可同皇上提及,如今事尚未做,急急提出反而不妥,等有了眉目再一步步細說。”馮紞驚恐不已急忙阻止,邀約太子私鑄錢之事要傳到皇帝耳裏,必是一場大禍,他和太子交談甚歡,暗想太子年幼,不明其中要害,想要建功做事,又正好缺錢,趁此機會把名聲讓太子背上,自己幕後操控,沒想太子看著一臉老實,肚子裏卻狡猾無比,居然不上鉤。


    看他的神情,司馬衷就知自己所猜不錯,他腦中靈光一現,這是個把柄,如何抓在手中呢,想了想,他對著仍在惶惶不安的馮紞說道:“馮大人說的不錯,要讓父皇刮目相看,總要先做出點成績來,你在同我細細說說鑄錢的事。”


    馮紞看他瞬間又變了主意,短時也不明白太子在想什麽,不過背後利益太大,他不想輕易放棄,望了望左右無人,小心的說:“此事說來也容易”剛講了幾個字,司馬衷臉色一變,站起身來對馮紞說道:“馮大人稍坐,一會再講,我先去小解,憋了一天有些難過。”


    司馬衷出了偏殿,小聲讓董猛讓找樂廣到後園見他,自己到茅室小便,等肚子放空出來正見樂廣趕到,司馬衷說:“你,再叫上江統,待會在偏殿後室,把馮侍中和我的對話一個字,一個字的記錄下來,但不能對外吐露半句。”


    樂廣點著頭卻又十分憂慮的說:“臣肯定不會亂說,但江統會不會,臣不敢作保。”司馬衷將手背在身後說道:“他也不會。”樂廣不解的看著太子,江統來了沒幾日,怎麽知道他可信,隻是太子給他震撼太多,他不敢懷疑,折身去找江統布置。


    望著遠去的樂廣,司馬衷麵露微笑,那還是江統剛來沒幾日,江統夜訪太子表過忠心,將裏外情形,自己同和嶠的情況一五一十說給司馬衷聽,再細細觀察江統了這些時日,見他並無虛言,至此司馬衷便知此人可用。


    待算著時間差不多,司馬衷才慢慢回到偏殿,又何馮紞聊了起來,馮紞開始還小心,在太子曲意奉承下,越說越多,將銅山,開鑿,冶煉,鑄錢的事一一說的明白。司馬衷點著頭,不停稱讚馮紞周到,算無遺漏,一直聊到華燈初上,酒菜置備齊全,司馬衷留馮紞吃了晚飯,才讓人將已半醉的馮紞送回府。


    等馮紞走後,司馬衷將樂廣和江統叫來,接過兩人記錄,交代兩人此事絕不可對外說,兩人應諾離開,司馬衷嗬嗬笑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雖不想害人,也不想被人害。”


    內殿隻剩下四個婢女和兩個值門宦官在外麵侍候,司馬衷坐在案前,細細的讀了遍樂廣的記錄,不論鑄錢的事對錯與否,馮紞確實考慮周全,從鑄錢到流通說的十分透徹明白,司馬衷暗歎一聲,朝廷大治,馮紞當個央行行長是綽綽有餘。


    晚間夜深人靜司馬衷是難以入夢,想著貨幣流通便轉到父母妻兒身上,他總是這樣,白天後世的事想的多,夜裏就會想起父母妻兒,心頭難過整夜失眠,已經發生了多次,讓他都不敢想後世之事,他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混到四更時分,身體躺的難受,便讓人掌燈,穿衣,想到花園裏清醒下頭腦。


    睡眼朦朧的曹佑聽到消息趕來伺候,望著黝黑的夜空,實在不明白,平常少年嗜睡如命,太子到好,常常半夜醒來,一個人坐那裏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司馬衷對他最近表現還算滿意,兩人談過話後,曹佑對司馬衷是惟命是從,為人也謙和了些,司馬衷見他滿臉的睡意說道:“我這裏不需你伺候,你再去多睡會吧,有小多子和春香幾個在就行了。”他所說的小多子值門宦官,他差不多給宮中的小宦官都取了小什麽子的名字,春香是個婢女,他將身邊八個貼身婢女改成了春夏秋冬梅蘭竹菊,後麵都加了香字。


    曹佑賠著笑道:“他們做事毛躁,還是我跟著才放心。”司馬衷也不好攔他說道:“也好吧,跟著我到後花園跑跑,把你的肥油也減去些。”曹佑聽又去跑步,他有些不願意,烏漆墨黑的費那勁幹什麽,但還是笑著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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