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這幾日著實是懈怠了……方才那拒絕的話要是脫口而出,嘛這會子怕是已經……


    那薑太醫不敢在想,危及自身不重要,要是累極了家人那才叫難辦,心下不由得暗罵起來,很是後怕。


    “大人無事就先走吧,咱家這就不送了。”


    薑太醫回過神來,看向說話之人,隻見那小太監垂下眼睛,那白淨麵皮上被那宮燈照耀地晦暗不明。


    當下就回過神來,他不免有些感念,原先的傲氣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朝著那小公公就拱了拱手道:“方才多謝小公公指點,枉老夫都這麽大的人了,還看不清形勢。”


    他哪能收著老院判的禮啊,於是忙閃身避開,說道:“哪裏哪裏,大人言重了,大人心中自有成算,哪裏用奴婢提醒。”


    說著便意味深長地看著那薑太醫。


    薑太醫哪能不知道他的用意啊,隻在心下感慨著。


    多喜其實也是有些驚訝的,原本他還以為這老頭子是老得拎不清,又或者是不屑於卑躬屈膝去討那新帝的好。


    但現在看來可不盡然,也罷,想來也是一下子想岔了,他的這點子好被那太醫記得那也是好事,那他就不在介意多說兩句了。


    於是就道:“大人隻管把那位照應後,旁的一切也都不必操心。”


    薑太醫心裏早已回轉過來,哪裏還聽不懂這話,方才被自己的持才傲物迷住了眼睛,在宮裏沉侵多年的人,哪能不知道這點子陰私。


    於是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打定主意以後定要擔起十二萬分的小心,務必要將那小公主服侍的安安穩穩,她才是聖心所在啊。


    想明白後,就告身準備離去,那多喜就在一旁弓下了身子,目送那老院判離開。


    待看到那靛青色的衣袍拐過遊廊,逐漸看不見,多喜這才收回眼神,他慢慢地直起了身子。


    咂摸了下嘴巴,回憶起方才的情景,心道:這小公主簡直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啊,方才要不是打了這麽一個茬,他這會子怕是已經被拖下去了罷……


    遠在昭陽殿的蕭振玉就打了個響亮的噴嚏,立刻獲得了青芫關心的眼神一枚,外加一床厚被子,和一貼發汗的藥。


    第49章 探望


    等到早間, 透亮的陽光穿透泛黃的窗紙灑下,那點子陽光就照射到了蕭振玉的眼皮上,耳邊還有著廊下嘰嘰喳喳地鳥雀叫聲。


    是那小鸚鵡再叫:“青芫青芫。”


    蕭振玉睜開了雙眼, 發覺自己的精神比之昨日要好個不少, 當即就起身下榻,準備沐浴。


    等到沐浴完後,重新挽過發, 就到了換藥的時間。


    青芫小心翼翼地就將蕭振玉額頭上的紗布揭開, 蕭振玉拿起小鏡子看去,就見那光潔額頭上的一小道口子,現在已微微結了痂。


    青芫低下頭, 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家公主的神情, 唯恐公主因這瘡疤煩惱, 遂道:“公主別擔心,禦醫說了,如果好好上藥的話,是不會留下疤痕的。”


    蕭振玉一聽心下微鬆,人是做不到對自己容貌受損而視若無睹的。


    青芫輕輕旋開了那藥蓋子,先用棉簽稍稍清理之後,就沾了一點藥膏朝著蕭振玉的傷處而來,撒上了薄薄一層藥粉後, 又取了一截幹淨的白紗布慢慢地纏繞了一圈。


    蕭振玉就由著青芫的動作,微微垂著眼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等上完了藥後, 蕭振玉本想在院中溜達一會,卻遭到了青芫的嚴重製止, 隻說腿傷沒好全, 怎麽能下地呢。


    說著就不由分說地將蕭振玉按回了塌上, 而後就蹲下身子,替蕭振玉脫了鞋,就將兩條腿小心翼翼地塞回了被褥裏。


    蕭振玉任命地又躺了回去,還想掙紮一會,說吃過早膳在上榻。


    青芫立在原地,超著蕭振玉搖了搖頭,而後就不由分說地端來一個小炕桌,立在了蕭振玉的身前。


    蕭振玉就絕望地躺了會去,隻覺躺了這麽幾日,屬實背疼,於是就躺倒下去,閉上了眼睛,艱難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不一會就聽到青芫地叫聲,輕輕地喊了一聲:“公主,快起來吃早膳了,又昨日裏你喜歡吃的龍眼包子。”


    聽得此話,蕭振玉的鼻尖扇合了兩下,好像聞到了那包子的香氣,隻是她還記得方才青芫的“疾言厲色”。


    連眼睛也不睜,於是就躺倒下去,麵朝著裏。


    耳邊好像響起來一陣足音,有一雙大手正伸了過來,觸到了蕭振玉的肩膀上,蕭振玉忙抖開,可那大手卻仿佛不服輸一樣,又襲了上來。


    正正地扣住了她的肩膀,那大掌下透出來的熱度簡直燙人。


    蕭振玉一怔,隻因那手掌很大,都能將自己的肩膀不留縫的包裹起來。


    而青芫的手掌何時這麽大了。


    蕭振玉隻覺毛骨悚然。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聲,那輕笑聲好像搔在了蕭振玉的耳邊,從耳尖便升騰出一點紅來。


    她忽地從塌上坐起身來,不其然地就看到了那蕭廷琰,不知何時正來到了榻前,身後站著的則是一臉焦急,欲言又止的青芫。


    蕭振玉的麵前突然被眼前人擋住了,她不得不收回眼神,就看向了身前的人,隻見他穿一身金龍捧日絹袍,長眉斜飛入鬢,一臉的雍容閑雅,倒是極具欺騙性。


    蕭廷琰垂下眼睛,看著塌上半坐起的人影,臉是白的,於是就更襯起嘴唇殷紅,臉上還帶著一絲茫然,發絲柔順地披在肩頭。


    那人察覺到他的視線,那頭卻是低下去了。


    蕭廷琰在心底幽幽一歎,他的目光一寸一寸略過塌上的人,目光在那額頭上稍停留了少許。


    於是順勢就坐在了蕭振玉的榻前,竟俯下了身子,伸出一隻手抬起了蕭振玉的下巴,準備去看那額上的傷。


    蕭振玉察覺後,偏頭躲過,而後往裏躲了躲,隻偏頭不去看那人的臉。


    蕭廷琰何嚐感受不到對方的抵觸情緒,隻是那來時強硬的心在見到塌上那人時,猛地化作了一灘春水。


    蕭廷琰隻當沒看見,將手垂下在身側,隻道:“剛醒?傷勢如何了?”


    蕭振玉隻作不答,像是沒聽到一般。


    一旁的青芫神色緊張,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尋索著,眼見那皇上神色沉下,隱隱有要發作之意,她唯恐會遷怒公主,於是忙跪地答道。


    應答道:“回皇上的話,公主她於昨日晚間醒來。”


    說完便以頭觸地,卻見耳邊長長久久地都未見回音。


    蕭廷琰斜晲著塌上的人,卻看那個仍是方才的樣子,用頭對著床內側,不理不睬,像是靈魂出竅了一般,從他的角度就隻能看到對方那半邊如玉的側臉。


    他便冷笑了一聲,垂下眼睛,那話卻是向著地下的青芫的,道:“怎麽如此沒規矩,問你話了麽,下去領罰罷。”


    聽得此話,蕭振玉忙抬起頭來,目光中還帶著急色,不由自主地就叫了一聲:“皇叔!”


    那蕭廷琰的臉上便浮現出一抹奸計得逞的笑來。


    蕭振玉哪能不知對方如此是在激她,可是她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青芫受罰,於是當下隻得出聲。


    她迎著對麵那人的眼神,緩緩開口道:“已經無礙了。”


    隻是說完後卻遲遲不見對方收回成命,於是她便回望過去,目光中還帶著祈求。


    蕭廷琰神色鬆動,這才開了金口:“既然你主子回了話,那你的罰就不用了。”


    青芫提起的心這才落下,於是忙跪地道:“多謝皇上。”


    於是就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一旁眼觀鼻鼻觀心起來,蕭振玉的目光牢牢地看著低下的青芫,見狀才放下心來。


    隻是她苦心營造地局麵卻是破了,方才的冷漠就有些難以維持了,她就像將他徹徹底底地晾在那裏。


    可大病一場,蕭振玉也明白了許多,隻要順著這人,假意奉承,想必日子就會好過些。


    那人不就是想讓她完全歸屬於他麽?


    心思幾轉,蕭振玉麵上也就和緩的多,也就不那麽抵觸了。


    蕭廷琰方才一直緊緊盯著塌上的人,隻是沒有放過對方一絲一毫地變化,見對方態度軟和,他心下一鬆,那緊皺著的眉頭卻是放開了。


    一顆心登時軟的一塌糊塗,他便伸出手捧住了對麵那人的臉頰,微微覆下身子去看。


    察覺到臉上微涼,是那人的指尖,蕭振玉還來不及反應,那半邊側臉就被那人捧住了,嚴絲合縫地正好落在那人的大掌裏。


    那指尖剛觸上她的臉,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人的指尖好像在她的臉上蹭了蹭。


    她抬眼去看,去見對方竟是一副坦然之色,那臉上還溢滿了關心之色,正朝著她俯身,似乎是要查看她腦袋上的傷處。


    蕭振玉一驚,才反應過來那傷處早上才上過藥,那傷口藥膏浸透著藥膏,邊緣微微發膿,瞧著甚是猙獰。


    她一愣,來不及反應便要抬手去遮那傷處,隻是那手剛剛準備抬起,卻被那人製止了,又給按回了榻裏。


    像是為了預防她亂動,那人便騰出一隻手按住了她的,以後又慢慢地換了個姿勢,又牢牢扣住了她的手心,兩人作十指相扣狀。


    見人沒有掙紮,蕭廷琰心下有些滿足,而後抬頭欲看榻上人額上的傷處。


    蕭振玉見掙脫不了,於是也就歇了這份心思,心道被他看到了也好,最好是嫌惡,隻要讓他厭棄了她,那就再好不過了,蕭振玉在心裏惡狠狠地想到。


    原本以為那人看了一看後,就收回視線,沒想到那人卻是看了半晌,那專注程度跟那批閱奏章時有得一拚。


    蕭振玉抬頭,隻見那淺淡雙瞳赫然印著自己的身影,先下正仰著頭,軟了神色,像是在請君臨幸一般,蕭振玉有些不自在,便低下了頭。


    蕭廷琰這才收回視線,這會子他的情緒並不好,心下有些埋怨之意,冷哼了一聲道:“怎麽會如此不小心?”


    當日知她摔下台階,那一刻他條件反射地就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就要往下衝,可隻要一想起來,那小公主是為了那牧時難過,以至於神情恍惚。


    他便硬生生地止住了腳步,隻吩咐道:“好好著人看顧,去請最好的太醫。”


    一連挨了幾日,他刻意將自己投入到了他浩繁如海的折子裏,企圖中用政務麻痹自身,一連行屍走肉般地過了好幾天,等到了昨日,來聽那下人前來匯報,說是公主已經醒了,當下便要起身遠赴朝陽殿。


    蕭振玉被他語氣裏的責備震到了當場,卻不曾想對方竟有如此厚的臉皮,當日若不是他,她又怎麽會神情恍惚,以至於摔落台階。


    於是當下就忍不住對其怒目而視。


    如果說方才她就像一株毫無生氣的玉蘭花,那麽現在就是一株火紅的紅杜鵑。


    蕭廷琰竟覺得有絲好笑,他心知自己的語氣方才重了,隻是卻沒後悔藥吃,便隻好顧左右而言他。


    他垂下眼睛,忽地覺得袖中有管東西咯手,他這才如夢初醒,就將袖中的東西掏了出來。


    將那管藥膏遞了上去,蕭振玉卻不其然地想起了,月前,在那太極殿外他也曾如此,甚至還親自為自己上藥。


    如今往事重現,如果說之前是為了逗她,那麽現在究竟是打的什麽主意呢。


    蕭振玉不由得有些遲疑,那蕭廷琰看到之後也未說話,隻是將那拿著藥膏的手遞到了身後。


    青芫一愣,隨即就回轉過來,上前一步就將那管藥膏接住了。


    隻聽那金貴地君王道:“這管藥膏是專治女子容顏受損的,一定要好好為你主子上藥,切莫留下瘡疤……”


    說道這裏語氣微微停頓,蕭廷琰也不其然地想到何年何月他也曾說過這話,也是對著同一個人。


    他抬起視線,看向那塌上的人,正巧就抓住了對方的視線。


    原本蕭振玉是低著頭的,但聽到他說什麽專克斑痕,就明白原來他竟看重她的容貌,一時間內心竟有些五味雜陳,於是那眼神就落到了對方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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