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偏愛


    他怎麽不記得大人有拿扇子的習慣了,想了想,開口道,“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淵兄這院子這般有情致,莫不趁著春光正好之時出門賞玩?”


    私底下雲九鶴更喜歡同沈於淵兄弟相稱。


    沈於淵掀起眼皮覲人一眼,隨手扔過去玉扇,“喜歡便拿去,不必廢話。”


    反正她也不喜歡,他拿著也無用。


    雲九鶴一喜,手忙腳亂接過來,眼角餘光注意到什麽,眸光一頓。


    “淵兄,這才不過數月,你這院子裏都有女人了?”


    不應該啊?


    從小到大,他就沒見淵兄喜歡過什麽女人,不對,六年前出了變故。


    淵兄被“撿走了”。


    門外,還不等裴晏如敲門,門從裏麵開了,白麵書生模樣的青年低頭看她,“可是裴姑娘?”


    裴晏如不認識眼前這人,頷首,“沈大人可在?”


    “嗯——”雲九鶴一個在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見身旁多了道身影。


    “你且先回去。”男人淡漠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好。”雲九鶴開了折扇,搖了搖,越過女子身側,微側眸。


    說來,總感覺這女子眉眼和那女土匪有點像是怎麽回事。


    等人走遠,沈於淵垂眸,女子一襲寬大青衫,襯得身軀越發纖細,讓開了位置,“進來說吧。”


    “好。”


    入了書房,裴晏如一眼看過去,除了書,很少有其他的東西。


    她記得,他確實很愛讀書來著。


    “阿泠今日怎的想起來尋本官了?”


    低沉悅耳的聲音傳入耳蝸,裴晏如收回視線,側眸,“我聽說南方匪患鬧得厲害,朝廷那邊可有做出什麽安排?”


    盛京雖位於南部,但是王朝所在地,那些魑魅魍魎自然鬧不到盛京來。


    他在短短一年內位極人臣,有很大一方麵是因為新帝登基,時局不穩,教他拿捏住了大部分朝臣把柄,再加上先帝駕崩前的遺詔封他為太傅,這才能穩住地位。


    但她記得,前世這南方匪患一事中,他受了很嚴重的傷。


    聽見這話,沈於淵眼底極快劃過一抹笑意。


    看來,阿泠也不是全然不關心他的。


    沈於淵繞回案桌後,從中抽出一本書來,邊開口,“今日上朝,陛下話裏的意思是讓本官親自去一趟。”


    裴晏如看他那動作,下意識把視線放到那本書上,看清書名,眸光微頓了下。


    那不是尋常的一本書,沒有封皮,就是一遝紙張整合在一起。


    那是她....


    “阿泠可還記得?”


    沈於淵坐下來,雙手撐在下顎,看著裴晏如怔愣的模樣,唇角微彎。


    “你不是已經丟了?”裴晏如伸手拿起來,上麵密密麻麻抄滿了字跡,紙張邊邊角已經有些泛黃,卷起。


    看得出來是有人時常翻閱。


    裴晏如斂眸,有幾縷鬢發落下來,掩下了說不出的情緒。


    “我怎麽舍得丟呢。”


    像是有些懷念,沈於淵修長的手指緩緩翻開那紙張,這是她親手為他抄寫的書。


    裴府曾是鍾鳴鼎食的大家族,內設私塾,他入府後,她便讓他一同入私塾念書。


    他因身份低微教夫子看不起,常拿他出氣,在那一年冬日,他被罰抄戒律一百遍,手指生了凍瘡,冷的連筆都握不穩,她便挑了夜燈,連夜幫他抄完了剩餘的三十份。


    “......”


    裴晏如低垂著眉眼,想起來那時候,父親還在,母親也還在,心底發悶。


    但眼下回憶這些並沒有用。


    “南方官匪勾結,你若去,記得小心些。”這話來時她便在腦海中過了好幾遍,但真正說出來,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奇怪,心跳也快了幾分。


    不可否認,她有私心。


    聞言,沈於淵斂眉輕笑。


    “好,這天色也不早了,在這裏用個晚膳,本官命人送你回去。”


    裴晏如略點頭,“好。”


    她早就考慮過了,即便他依舊要南下,但提醒一番也總歸是好的。


    —


    回到裴府已經是月初升了,門前的兩座石獅子在夜色中少了威嚴,徒生了幾分柔和,整座府邸籠罩在夜色之中。


    踏過門檻,越過前院,梨花香散在空氣中。


    裴晏如一眼看到正坐在主位上的身影,腳步一頓,走進正廳,眉宇間浮現暖意,“祖母。”


    羅氏臉上浮現笑容,布滿皺紋的手連忙去握孫女兒的手,嗔怪道,“你這丫頭也是,也不顧些自己身子,瞧著小手冷的,快讓祖母捂捂。”


    旁邊伺候的馮婕見狀連忙拿了湯婆子過來,“姑娘。”


    其他幾位姑娘都坐在下首,但都沒人說話。


    裴錦月捏了桂花糕吃著,忽而想到什麽,道,“祖母可偏著心呢,阿姐沒回來前,對咱姊妹幾個愛答不理的,好教我們傷心。”


    聞言,羅氏橫過去一眼,“你個皮猴子,成天上躥下跳的,哪兒有我泠姐兒省心,乖,咱不理她。”


    裴晏如唇角彎了彎,沒說話。


    裴錦月咧了咧嘴,傻樂。


    祖母定是關心著她的,不然怎的那般了解她。


    “可用過飯了?”


    裴晏如回過頭,問幾個妹妹。


    裴允禾捂了捂肚子,又看了看端坐著的三姐姐,抿著唇不說話。


    她和三姐姐一樣都是庶出,自是不受祖母歡喜。


    她還是不要開口了吧。


    裴晏如掃過幾人神色,看向旁邊的嬤嬤。


    “可還沒呢,老夫人呐,愣是要等您回來呢。”馮捷揣摩了下老夫人的心思,此刻見著老太太抿著唇不說話,自是知道到她說話的時候了,緩緩開口道。


    話音落下,一旁候著的明心看懂裴晏如眼神,帶上幾個人便出去了。


    裴晏如在老人旁邊坐下,輕聲開口,“若是下次泠兒回來的晚了,祖母還是莫要等著才是。”


    聞言,老太太低頭,手心握著的手纖細極了,在心底歎了口氣。


    若是她這把老骨頭走了,這個家該怎麽辦呀。


    -


    等用過膳,幾人便散了。


    夜裏,安寧堂。


    “祖母。”裴晏如輕撥簾帳,尾音微微拖長,欲言又止。


    床邊,羅氏換下了袍衫,簡單穿著白色單衣,見著孫女兒那表情,心下哪裏不明白的,“你這孩子,這是怪起祖母來了?”


    這人心本來就長偏的,她偏點心怎麽咯?


    她親手帶到大的娃娃,她就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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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的話


    早安~


    第三十章 :一視同仁


    老太太固執的表情落在裴晏如眼底,心底感動的同時又有些無奈,蹲下身子,邊替老人褪去鞋子,邊說道,“換了以前,祖母疼泠兒,泠兒高興還來不及呢,但如今爹爹和阿娘都不在了,雲回還有幾個妹妹年紀尚小,更需要人疼愛,祖母是最明白泠兒心思的不是?”


    話音落下,隻聽得一聲輕哼。


    “我們總歸是一家人,祖母這心,泠兒知道就好啦。”


    裴晏如細心攙著老太太躺好,緩緩說著,眉眼間滿是溫和。


    前世因為祖母的偏心,家中姊妹與她並不親近,以至於釀成悲劇後方才後悔不已,但說到底,這世上,誰都可以怪祖母,唯獨她沒資格。


    羅氏雙手放在棉被上,渾濁的眸子看著麵前燭光下女子平靜柔和的麵龐,心下微動。


    這孩子。


    明明也才十七。


    怎的看破紅塵了似的。


    握住女子纖細的手,輕歎了口氣,“行吧,祖母知道了,以後會一視同仁的。”


    聞言,裴晏如唇角上揚,摟住祖母的手臂,輕輕的將頭枕在那因病折磨瘦的隻剩骨架的肩頭,心底泛起暖意,“祖母最好了。”


    “你這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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