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說的話同時適用於他和陳詞,他們兩個確實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來過邊界。


    “為什麽之前不提出來?”


    陳念想了一秒鍾,按照陳詞的性子回道:“我不想麻煩別人。”


    可是我應該不算別人吧。


    沙弗萊在心中默默道。


    雖然他和陳詞從未發展出進一步的關係,但他以為……至少能算得上朋友。


    每次陳詞想要去偷偷放風,他都會幫忙。


    還是說……陳詞不願意有其他人陪在身邊?


    那為什麽這兩天每次都在拜托自己呢?是發生過什麽,讓陳詞改變了想法嗎?


    陳念可不知道沙弗萊一聲不吭地想了這麽多,前方植物館的輪廓逐漸清晰,蔥鬱的綠意被湛藍海天映襯,隻是遠遠看著就心曠神怡。


    作為最後的避難所,辰砂的結構可謂複雜,在2900米處的中上部,是大型生態缸和農場。


    陳念小時候被帶著去過一次,但很顯然,特質溫室裏的生態園哪裏比得上天空下自然生長的風景?


    有專人在門口迎接大皇子和皇子妃的到來。


    做好身份登記,陳念走進園區,今天的遊客不多,還蠻安靜的。


    行程決定的突然,沙弗萊今早出發後才聯係的植物園,園區趕緊做了安排。


    “紀逸楓教授很快就會過來,兩位殿下請稍等。”


    “好,沒關係。”


    沙弗萊目光跟上陳念,一會兒工夫,omega已經走進了植被掩映的小道,正好奇地觀察著各種形狀的葉片。


    植物園分為很多區域,按照不同植物適宜的生長環境劃分,中央和四周的建築屬於展廳和實驗室。


    陳念一路走走停停,從正門口連通的小徑穿越其中一個區域,來到了中央的展廳。


    數不清的標本映入眼簾,牆上掛著精致到足以假亂真的插圖,用色彩和線條,竟能完美地將植物模樣複現在紙上。


    陳念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沙弗萊對這些花花草草毫無興趣。


    他更喜歡在網絡世界裏興風作浪,進行一些能讓腎上腺素飆升的活動,跟著陳念逛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聊了。


    陳念一時半會應該也看不完,沙弗萊便找了個長椅坐下,打開遊戲論壇消磨時間。


    順便看一眼昨晚自己扔大伊萬的驚天行為掀起了怎樣的風浪。


    如果沙弗萊生活經驗再豐富一點,他就會意識到,這種行為完全就是大部分丈夫在等待購物妻子時的翻版。


    陳念正在每一幅畫前駐足細看,不知不覺間走到隔壁展廳,這些花費了大量時間的純手工繪製圖畫有著計算機畫麵無法比擬的魅力。


    也許正是因為知曉每一筆都出自人類雙手,才會讓他移不開眼。


    “最喜歡哪一幅?”


    陌生的溫潤聲音自身後傳來,陳念仔細想了想,指向左手邊的第二幅:“這個。”


    “槲寄生,代表著希望和豐饒,神話中的愛神弗麗嘉在淚中承諾,無論誰站在槲寄生下,都將賜予他一吻。”


    “這幅畫用時45個小時,在畫框後方設有暗格,裏麵裝著槲寄生的果實。”


    手臂伸出,從陳念肩頭越過,將他麵前輕微歪斜的畫框擺正。


    那隻手的指縫間還帶著未洗淨的顏料痕跡。


    陳念這才轉頭看去,帶著無框眼鏡的青年站在他斜後方,另一隻手臂下夾著本金色的精裝書。


    相較於沙弗萊的輪廓深邃,他的五官要更加柔和,很容易讓人生出親切之感。


    陳念看了眼alpha胸前的銘牌,紀逸楓,植物學家,好像就是剛才工作人員說會帶他們參觀的人。


    “這些都是你畫的嗎?”


    “是。”紀逸楓將精裝書拿在手中,他掀開其中一頁,潔白的晚香玉映入陳念眼簾,正在細膩的紙麵上盛開。


    “剛剛在忙著繪製,沒能立刻過來,請殿下見諒。”


    “接下來……您想參觀什麽?


    .


    論壇上充滿了對“崩撤賣溜”昨晚光輝事跡的討論。


    全球性海浸災難發生後,人類的城市淹沒在海底。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海洋生物開始和大量來不及轉移的機械化設備發生奇妙融合,產生數不清的恐怖存在。


    所謂的“智械危機”早就在無數文藝作品中被詳細描述,但當它和生物體結合,則產生了完全不同的威力。


    人們將其稱之為原初生物,因為根據研究,32億年前,原初的地球也和現在一樣,完全沒水淹沒。


    現實世界中,人類龜縮在信標之上,無力和不計其數的原初生物鬥爭,但在遊戲世界裏,一切皆有可能。


    比如用核彈炸了利維坦的老巢。


    沙弗萊心滿意足地逛完論壇,他抬起頭,發現陳列室裏已經沒人了。


    陳詞呢?


    大皇子立刻站起身,精神力散發出來,迅速探查周圍情況。


    很快他發現了陳念的蹤跡。


    沙弗萊穿過三間陳列室,最終在一排展架前找到了陳念。


    陳念正仰頭看著牆上的畫框,窗欞將暖色陽光分成明暗相間的條條框框,落在牆壁,地板和少年的半邊臉頰上。


    他領口微散,從素色防咬合頸環中露出的小片皮膚細膩而溫暖。


    興許是熱了,陳念脫掉了外套,單薄的襯衣誠實地勾勒出肩背和後腰的線條,隱約能窺見中間微凹的那條脊窩,一直沒入褲腰。


    沙弗萊不懂什麽光影和構圖,卻也覺得眼前景象適合被相機記錄下來,永遠留存著。


    ……要是能把周圍那個人抹掉就更好了。


    紀逸楓為陳念講解著畫中植物的細節,alpha站在陳念斜後方,又比陳念高出將近一頭,伸出手臂指向畫麵的姿勢,像極了要把omega圈入懷中。


    就算是講解,有必要靠得這麽近嗎?


    沙弗萊因為逛論壇高興起來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用力清了清喉嚨,聲音響在安靜展室中,正專心講解和聽講的人都朝他看來。


    從陳念那一瞬間的意外眼神,沙弗萊明顯看出,陳念完全忘了是自己陪著他一塊來的。


    沙弗萊:………………


    昨晚看到陳念在露台上和古德斯將軍相談甚歡時的奇怪感覺又出現了,而且變得更加強烈。


    沙弗萊說不清那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反正在他此前二十四年的人生中,從未有過。


    讓他忍不住抿起唇,發悶的胸口裏莫名翻騰著。


    “皇子殿下。”那個alpha說話了,他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放下手臂,也後退一步離得陳念遠了些,“很抱歉,剛才我沒有找到您,就先帶著皇子妃殿下參觀了。”


    “沒關係。”沙弗萊硬邦邦道,他來到陳念身邊,故意站得很近。


    陳念卻伸手推了他一下:“擋到光了。”


    沙弗萊:………………


    他隻好又讓開兩步,紀逸楓將一切看在眼中,唇角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


    看來大皇子和皇子妃感情不和的消息並非隻是個傳聞。


    紀逸楓繼續為兩人講解園區內的花草和展品,陳念時不常會問一些問題,紀逸楓耐心詳盡的為他解釋。


    沙弗萊跟在旁邊,一句話也插不上。


    “好漂亮。”陳念在一株綠茶月季前駐足,發出感慨,“之前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多種類的花。”


    紀逸楓:“想學著畫出來嗎?”


    陳念眼睛一亮:“可以嗎?”


    “可以的,殿下之前有過相關基礎嗎?”


    陳念想了想:“兒童簡筆畫算不算?”


    紀逸楓輕笑一聲,道:“沒關係,那就從頭開始學吧。”


    沙弗萊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


    陳念和紀逸楓都相當坦蕩,因為這確實就是很正常的對話,隻有他一個人在耿耿於懷。


    為什麽呢?


    沙弗萊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明白了。


    因為他成局外人了。


    雖,雖然他是坐在椅子上歇了一會兒,也不能就這樣拋下他啊!


    陳念從未覺得一個早上竟然會過的如此之快,一轉眼就到了午飯時間。


    他下午還有別的安排,便在大門前和紀逸楓道謝並告別,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植物園。


    陳念和紀逸楓約好,如果有機會,會再次過來,學習一些植物繪畫。


    相比於陳念的雀躍,沙弗萊要沉默得多。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陳念還不想這麽直接回去。


    植物園門口有賣小吃的餐車,他在餐車前駐足,扯了下沙弗萊的袖子:“我要吃這個。”


    五分鍾後,尊貴的大皇子和皇子妃各自拿著三奧吉一塊的薯餅,走在沿岸的觀景路上。


    陳念邊走邊吃,感受到了久違的快樂。


    隻是和上初中那時不同,現在他真正置身在湛藍天空下,吹著濕潤的風,目光所及之處,是曠闊無垠的海。


    觀景台上有許多長椅,陳念和沙弗萊並肩而坐,吹著徐徐海風,無數種不同的藍充斥整片視野,海鷗從頭頂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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