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氏著實錯怪了玉秀才,真不是玉秀才沒出息,而是他們這些讀書人,雖說喜歡飲宴,可若論酒量跟梁驚鴻真沒法比,梁驚鴻自小便常混跡軍營,行伍中人,吃酒得海碗壇子上,杯盞根本不夠看,梁驚鴻的酒量早就練出來了,都能跟海量的李大山拚個伯仲,玉秀才陸成跟潘老爺三個摞在一塊兒都不是他的對手。


    這場宴席他是東道,酒喝的比誰都多,可這酒本就不是烈酒,就算讓他喝一壇子也不在話下,更何況這點兒,不僅醉不了還覺有些意猶未盡似的。


    從客院出來回了自己跟皎娘的院子,已是二更,除了外頭守夜的婆子,屋裏已黑了燈,婆子見了禮,小聲道:“今兒下午大娘子一直在聽鬆院陪著老太君跟親家夫人說話兒,晚膳也是在聽鬆院用的,天黑才回來,想是累狠了,沐浴過後便睡下了。”


    梁驚鴻點點頭:“知道了,這兒不用伺候,你下去歇著吧。”婆子蹲身退了下去。


    梁驚鴻方躡手躡腳的進了屋,轉過外間的雕花纏枝隔扇進了寢室,寢室內雖熄了明燭,卻留了一盞小燈,懸在床頭的燈架上,燈光昏暗,卻也能瞧見側臥在紗帳內的美人兒。


    梁驚鴻扶著隔扇,目光一瞬不瞬的盯前方紗帳好半晌,下意識吞了下口水,暗道自己沒出息,隔著帳子瞧自己媳婦兒瞧得流口水的男人,想必可著南楚也尋不出第二了。


    手在隔扇的纏枝花紋上摩挲了一會兒,心中那股子躁意漸漸褪去,方邁步近前,輕輕攏起帳簾兒,低頭去瞧,想是今兒洗了頭發,因那散落在寶相花的長枕上的青絲有股子玫瑰花的清香,這是他特意讓人尋了方子來做的,用玫瑰花露混著皂角蛋清做成膏,專用來洗頭發,看起來皎娘極喜歡,要不然不會每次都使這個。


    說起來也是奇怪,她身子雖弱,頭發卻生的極好,濃密且亮澤,這般蓬鬆著散在枕上,似鋪了一截黝黑的緞子,映的那張小臉愈發瑩潤透白,眉眼嘴巴鼻子便愈發清秀好看,一手搭在身側,另一手卻握成了拳撐在腮邊兒,好看中又多了幾分嬌俏,這麽瞧著像個未出閣的小姑娘,隻不過小姑娘不知想什麽了,眉頭微微蹙著,似有什麽愁心事。


    愁心事?梁驚鴻略想了想,如今嶽父嶽母跟討嫌的小舅子都好的不能再好了,壽哥兒自己也差不多當成親生兒子一般對待了,老太君跟帝後也都接納了,還能愁什麽?


    想了一會兒實在想不出,索性不想了,瞧著皎娘蹙著的眉頭有些礙眼,便伸手過去想去撫平它,誰知手剛探過去未碰到,皎娘卻醒了,睜開眼看見是他,下意識身子一縮,目光閃過一絲懼意,雖是一閃而過,卻哪裏瞞得過他,梁驚鴻眉頭微皺,他以為這些日子以來,兩人已經親近多了,即便未成夫妻之實,也不至於仍有懼意吧,是自己又說了什麽或做了什麽 ,讓她誤會了嗎。


    想到此,梁驚鴻在床邊坐了下來,正兒八經的道:“皎娘我們說說話兒好不好?”


    皎娘愣了愣,下意識望了望對麵博古架上的漏刻,這個時辰?說話兒?說什麽 ?雖心中疑惑可他提了,自己也不好反駁,便要下地,卻被梁驚鴻攔下了:“不用下地折騰,就這麽說便好。”


    皎娘隻得坐了起來,梁驚鴻頗體貼的拿了個軟枕放在她身後,讓她靠著方道:“皎娘,我們是夫妻對不對?”


    皎娘不明白他說這個做什麽,卻也點了點頭。


    梁驚鴻道:“有道是夫妻一體,可見夫妻該是世間至親至近的人對吧?”


    皎娘想了想,雖心裏有些不認同,卻仍點了點頭。


    梁驚鴻道:“那麽你我既是夫妻,便不該藏著掖著,各有心思才對,這五年來我日日都在想,我們之間之所以有那麽多誤會,究根結底便是有話不說在明處,你藏著我掖著,猜來猜去的,難免猜差了,明明是好事卻成了誤會,所以五年後重新找回你的時候,我便想好了,什麽都要說個清楚明白,皎娘,這五年生無可戀的日子夠了,真的夠了,所以,你有什麽不滿有什麽心事,都明明白白的告訴我好不好。”


    他聲音懇切,說起這五年來的時候,語氣中似有彷徨痛苦,彷徨痛苦,這樣的詞兒,皎娘本以為永遠都不可能用在梁驚鴻身上的,他可以是意氣風發,可以心機規矩手段酷烈,也可以不要臉的跟自己甜言蜜語,卻不應該有彷徨跟痛苦,他可是梁六爺,京裏遠近聞名的小霸王,是自己把小霸王變成了悲悲切切的苦主兒嗎。


    想到他過往的風光,皎娘心中不覺一軟,想了想又覺自己心思有些重了,他的心機手段,自己也不是今兒才知道,早在五年前便懼過怕過反抗過,結果轉了一大遭不還是回到了原地兒嗎,可見懼怕反抗都無濟於事,更何況,到了如今,還又什麽可怕的呢,終是自己矯情了。


    想到此,低聲道:“今日見你在潘家巷三言兩語就哄的阿爹阿娘眉開眼笑的跟著來了,我,我,我心裏便有,有些……”說著咬了咬唇,有些說不下去了,越說越覺著是自己胡思亂想不講道理,真像他說的,使性子。


    皎娘雖未說明白,梁驚鴻卻聽明白了,明白之後不免有些哭笑不得,這哪兒跟哪兒啊,自己對她爹娘好,反倒讓她疑心自己了。


    忍不住歎了口氣道:“皎娘,你是我梁驚鴻的妻子,是我的心愛之人,你的爹娘也便是我的父母,為人子女者哄二老高興是應盡的孝道,退一步講,便如你所想,用了心機手段,又如何,若非在意,何人值得我梁驚鴻費心思。”


    越說到後來,梁驚鴻的聲音愈發低下去,似有滿腹的委屈不得訴說,聽的人都跟著難過,皎娘心中越發愧疚起來,想這件事的確是自己多心瞎想了,莫非讓他對自己爹娘橫眉立目的,如他所說,若不是為了自己,以他的身份地位,做什麽去哄爹娘歡喜,莫說爹娘,便是老太君,皇後娘娘跟前兒,也沒見他做小伏低過啊。


    越想越愧,不免低下頭去,想跟他解釋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梁驚鴻一直瞧著她呢,見她如此,便知是想明白委屈自己了,心下暗喜,如此大好機會若不把握,他梁驚鴻豈非白活了。


    念頭至此,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頜輕輕抬了起來,不容她逃避,讓她看著自己,皎娘本就是個老實人,哪裏能知道梁驚鴻曲裏拐彎的花花腸子,心裏愧疚,性子更為柔順,被他捏著下巴也未反抗,隻是跟他對視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睫,不是不看他,是看著他的眼心裏便有些慌,也不知自己慌個什麽,總覺著要發生什麽,一顆心砰砰的跳。


    見她眼睫輕顫,俏臉酡紅,梁驚鴻輕笑了一聲道:“皎娘你怎麽不看我,嗯?是不敢看嗎,你怕什麽,我這麽愛你,有時候愛的我自己都怕,佛經上說因愛而生憂,因愛而生怖;或使離愛者,無憂亦無怖,果真是警世名言,可驚鴻是凡夫俗子參不透這些道理,驚鴻滿腦子想的都是男歡女愛,若佛祖果真有靈,能庇佑驚鴻此一生,下一世,生生世世都與皎娘做夫妻,驚鴻在此立誓,情願為佛祖重塑金身,長奉香火。”


    皎娘身子震了震,抬眸看向他,眼中滿是擔心,這男人當真膽大包天,這樣的誓豈是隨便立的,若不能如願,又當如何?


    想到此,便要開口勸他一句,卻不等開口,已被他堵住了,到了此處,恰如心結既開大火燎原,暗夜中,唇舌交纏,皎娘隻覺刹那間天昏地暗,暈沉沉,通身如置烈火之中,什麽也來不及想,也不及看,唯有與眼前這人,共沉淪。


    幹柴烈火一點既燃,眼瞅天時地利今兒晚上成就了好事,不想偏有不知死的跑來煞風景,衣衫半褪,箭在弦上之時,忽聽外麵李順兒道:“六爺,別院那邊兒送了信兒來,說世子爺不見了?”


    第266章 梁驚鴻的仇家


    李順兒這一句話如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 兩人瞬間清醒過來,皎娘更是慌急,也顧不得衣衫淩亂, 伸手便抓住了梁驚鴻的肩膀:“壽哥兒不見了, 他怎會不見了,他去了哪兒,為何會不見……”


    心神大亂的皎娘已是語無倫次, 梁驚鴻也急可到底是男人,心知這當口急也沒用,先找人要緊,把皎娘攏在自己懷裏安慰她:“你放心, 壽哥兒不會有事的,你別瞎著急,我先去問問是個什麽境況。”


    皎娘卻瘋了一般, 一把推開他:“我哪裏能放心, 你沒聽見李順兒的話嗎, 壽哥兒不見了, 我, 我,我就生了壽哥兒一個,梁驚鴻,我告訴你, 他是我的命, 要是他,他有個三長兩短, 我, 我也不活了, 一並隨了他去。”說著撲在枕頭上唔唔的哭了起來。


    算上五年前,梁驚鴻也沒見過皎娘這般撒潑大哭的樣兒,一時有些呆愣,直到窗外李順兒又說了一句,五皇子也跟著一塊兒沒了,梁驚鴻腦袋嗡一下,徹底清醒過來,急忙下地,慌亂攏了攏衣裳,便出去了。


    見李順兒正提著燈在廊子上打轉呢,可見是急著跑來的,梁驚鴻:“倒是怎麽回事?壽哥兒五皇子不是跟冬郎去了別院嗎。”


    李順兒忙道:“具體的尚且不知,正是同貴兒騎著快馬來報的信兒,隻說人不見了。”


    梁驚鴻眉頭皺的緊緊:“同貴兒人呢?”


    李順兒:“奴才怕嚷嚷出去驚動了老太君,便讓他在書房裏候著了。”


    梁驚鴻點頭,邁腳便往外走,卻剛下了台階,後麵的門卻開了,皎娘快步走了出來:“我跟你去。”


    廊燈昏暗卻依然看得出她雙眼通紅,頭發也有些蓬亂,想是隨便挽的,衣裳倒是換了,梁驚鴻知道幹係壽哥兒安危,把她自己留在屋裏不定怎麽胡思亂想呢便上來,幫她攏了攏鬢發道:“你去也行,卻要答應我,不許哭也不許著急,皎娘你信我,我保證壽哥兒不會有事。”


    梁驚鴻語氣堅定,皎娘想起他的手段,慌急的心略定了定,點點頭:“好,我不哭不急 ,走吧。”


    梁驚鴻微微歎了口氣,知道即便答應自己也是嘴上說說罷了,好在不哭了,兩人匆匆來了前院書房,同貴兒一見噗通便跪在了地上便要磕頭,梁驚鴻道:“設麽時候了,還跪什麽,底細說來怎麽回事?”


    同貴兒忙道:“明兒便是蹴鞠賽,今兒那些文人名士便早早到了別院中,因那些都是燕州府頗有名聲的飽學之士,索性趁著今兒開了園子,請了戲班子,在園子裏置的彩燈投壺等遊戲,以供人們玩耍盡興,小世子跟五皇子跟著我家公子一到別院,便跑去園子玩去了,公子囑咐了跟著的人,便去席上待客,半截還吩咐小的去瞧了,世子跟五皇子正投壺□□呢,小的去回了公子,誰知席散了卻怎麽也找不見人了,世子跟五皇子的身份非同小可,公子這才遣了小的過來送信兒。”


    梁驚鴻暗叫糟糕,這潘明成還真是好心辦壞事,他開園子是沒錯,可出了事兒找起人來豈不麻煩,若隻那幾個客人,便加上戲班子跟陪席助興的歌姬舞娘,也是有數的,且舉凡能住到別院的客人,必都是有名聲有來曆的,查問起來也容易。


    可他一開園子來的人就雜了,遊園的做買賣的,都進了園子,還有半截走的,便都盤問一遍,也不一定能問出什麽來。


    還有冬郎,讓他帶著兩個小的去長長見識,他倒好把人弄丟了,想到此,不覺氣上來,一拍桌子:“你家狀元公平時不是挺厲害的嗎,怎麽連兩個小子都看不住。”這話說的著實有些遷怒,狀元公再厲害也不能那兩個小子拴在褲腰上,尤其兩個小子正是皮的時候,瞧見熱鬧好玩的,哪有不往前湊的,就算想拴也拴不住啊。


    可人的確是跟著冬郎走的,如今人沒了別說遷怒,便揍他一頓也得挨著,同貴兒一個下人更不敢吭聲了。


    梁驚鴻又問:“各處可都找過了?”


    同貴兒點頭:“我家公子跟潘家少爺藍東家周少爺,把別院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翻了幾個過子,也沒找見人。”


    梁驚鴻:“那些人呢?”


    同貴兒:“我家公子已下令,今兒隻來別院的不管是客還是逛園子做買賣的都留在原處不許動,小的來的時候,正挨個盤問。”


    正說著,外頭看門的小廝跑進來稟告潘少爺來了,梁驚鴻跟皎娘都是一喜,這深更半夜的,潘明成跑來,必是問出什麽了。


    忙讓李順兒把人帶進了書房,潘明成頗有些狼狽,頭上的發冠都歪了,想是快馬加鞭趕過來的,進了書房還喘呢,卻也顧不上了忙道:“有人瞧見他們跟著畫糖畫的出了園子。”


    畫糖畫的老漢,梁驚鴻跟皎娘都是一驚,從冀州府頭一回遇到那個畫糖畫的到燕州街上又遇過兩次,那日從潘家巷回梁府的時候碰過一次,昨兒帶著兩個小的去潘家巷又碰上了,兩個小子還把糖畫都包圓了,怎麽晚上又在別院裏遇上了,這是不是太巧了些。


    梁驚鴻:“ 我記得舉凡進園子的不管是遊玩還是做買賣,隻要是燕州府人應有官府的戶籍憑證,便是外鄉人也該有牙行或保人具保,這畫糖畫的可有保書?”


    潘明成道:“我正是為此而來。”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張保書來,凡進院子都要出具保書是官府曆來的規矩,就是怕人一多,難免鬧出個什麽事兒,就算鬧事的跑了,有保書也能找著人。


    這保書本地人用不著,隻需拿了自家的戶籍憑證押在門房哪兒,待走的時候取回便可,若是外省人便需費些周折了,得去牙行不止得花錢,還需尋個有戶籍的本地人作保,牙行方能出具保書。


    其實以前雖官府也有此規定,可下麵卻嫌麻煩,大都睜隻眼閉隻眼的,有的沒有保書打點幾個錢也能混進去,直到五年前別院那場山匪殺人縱火的案子出了之後,時任知府的周青臣下了嚴令,各家再開園子也不敢馬虎了。


    如今待客的別院自然不是先前燒光的那個,而是潘府的,吃過大虧的潘明成自然不會疏忽,故此這保書都在,一找便出來了。


    梁驚鴻接過保書,見皎娘著急便拿到兩人跟前兒,讓她跟自己一起看,皎娘也顧不上什麽規矩禮節,忙去看那保書,就是牙行裏常見的,一般都是提前寫好,隻需給了錢,畫押便能拿走,上麵記的名字是保人的,寫著錢九,說到底牙行就是個中人,隻要兩邊兒商量好都樂意,交了錢牙行就出保書,故此這保書上雖隻有名字,牙行裏卻留了底,畢竟得能找著人,不能隨便一個混子都來做保人。


    梁驚鴻吩咐李順兒:“去把這牙行的夥計掌櫃都帶過來。”


    潘明成自然知道他要查問錢九的來曆,忙道:“不用如此麻煩,這個錢九我認得。”


    梁驚鴻眸光一沉看向他:“你認得?”語氣裏的陰森,令潘明成有些脊背發涼,他這是疑心自己了不成,心下不覺苦笑,也怨不得,當年別院那場禍事,雖是王雲兒因嫉生恨起了歹念,說到底自己也脫不開幹係。


    而五年後的今天,卻又出了事兒,且這會兒比上回的事兒還大,潘明成極清楚,丟的可是五皇子跟侯府的小世子,就憑這兩位小爺的身份,不管哪個出了岔子,別說自己的命,就是整個潘府連帶的陸成這個燕州知府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誅九族。


    想到此,不禁打了寒戰忙道:“這錢九在府衙大牢當差,專司看守犯人的,我如今也在府衙當差,雖說不在一處,也曾照過麵,是個酒色之徒,好賭,前些日子聽聞有人跑到他家去堵著門要債,嚇得他不敢回家,都在大牢裏躲著。”


    梁驚鴻道:“照這麽說,這錢九跟畫糖畫的八竿子也打不著,怎會給他做保。”


    皎娘:“想必是為了銀財之物,剛明成公子不也說,這錢九欠了賭債被人堵了家門嗎,給人作保得些好處銀子也在情理之中。”


    潘明成卻搖頭道:“不,不合情理。”


    梁驚鴻道:“的確不合情理,都被人堵著家門要了,必是欠了不少債,與人作保能得幾個錢,如何償的了賭債。”說著頓了頓道:“除非,那畫糖畫的老頭兒許了大銀子。”


    潘明成:“可他一個畫糖畫的哪裏來的這麽多銀子。”


    皎娘:“若果真是那畫糖畫的老漢,他有銀子。”


    梁驚鴻也不免苦笑,是啊,那銀子還是自己給了,還有兩個小家夥也給了不少,歸在一起著實一比不小的數目。


    卻道:“看起來從冀州府這廝就開始圖謀了,此人既對壽哥兒跟五皇子下手,莫非是衝著我來的,在這燕州府中恨我的仇家?”眸光閃過厲色:“莫非是當年山匪餘孽。”


    潘明成:“應該不是,且不說當年小侯爺凶威赫赫,便真有僥幸逃走的餘孽,隻怕會天涯海角恨不能跑的越遠越好,哪還會來報仇,莫非嫌命長嗎。”


    梁驚鴻咳嗽了一聲:“若不是山匪餘孽會是什麽人,我梁驚鴻雖不是什麽善人,好歹當年在燕州府也開過醫館濟世救人,何人恨我至此?”


    提起醫館,潘明成陡然想起一個人來,眸光一縮:“您在燕州府的確有個仇人。”


    梁驚鴻跟皎娘同時看向他:“誰?”


    潘明成:“潘複潘孝仁。”


    第267章 又見錢九


    潘明成此話一出, 皎娘臉色煞白,眼前發黑身子不由晃了一下,梁驚鴻急忙伸手扶她, 急喚了聲:“皎娘。”


    皎娘卻並未推開他, 而是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梁驚鴻當年你不說放了他的嗎?”


    梁驚鴻:“皎娘你莫急,我既應了你又怎會食言而肥,是我吩咐李順兒去放的人。”說著瞥了李順兒一眼。


    李順兒急忙道:“是奴才去的大牢, 把人帶到城外放了,也傳了六爺的話,隻他往後不在燕州府出現,便不會為難他。”


    梁驚鴻道:“你想想, 若我當年沒放人,他又怎能跑回來在,再說, 這不過是明成的猜測, 尚不知是不是他。”


    皎娘:“你, 你, 我不管, 都是你做的孽,都是你,若壽哥兒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麽好,怎麽好……”兒子是她九死一生才生下來了, 是皎娘的命, 忽聞噩耗,早已心神大亂, 語無輪次。


    梁驚鴻這會兒真是又心疼又後悔, 早知有這樣的後患, 當年真該把那潘複弄死,斬草除根,怕皎娘心痛過甚,傷了身子,抬手想弄暈了她再料理正事,哪知皎娘警醒的緊,見他抬手,已然開口道:“ 梁驚鴻,你若敢弄暈我,往後一輩子都休想見我,我玉皎娘說到做到。”


    皎娘的語氣低低的,依舊如往常般輕柔,可聽在梁驚鴻耳裏,卻忍不住打了寒戰,這五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嚐過失而複得的滋味兒,若再失了人,他就真活下去了。


    忙道:“好,好,你別著急,我都聽你的。”


    雖說這時候有些不合時宜,潘明成仍有些想笑,往日隻知道梁驚鴻霸道厲害,皎娘溫柔好性,何曾想兩人竟顛倒了過來,溫柔的皎娘會哭鬧會撂狠話威脅梁驚鴻,而霸道厲害的驚鴻兄卻成了軟骨頭,一副認慫的樣兒,簡直跟那些怕婆娘的凡夫俗子沒什麽兩樣,或許這便是夫妻吧,相比這兩人,潘明成覺著自己跟妻子反倒有些生分了。


    好容易安撫好皎娘,梁驚鴻看向潘明成:“你怎知道是他?可有根據,還是說曾見過潘複?”驚鴻兄到底是驚鴻兄啊,果然目光犀利,自己這點兒小九九怕是瞞不過去。


    事到如今也不能瞞下去了,想到此開口道:“小侯爺可還記得五年前,那北國使團來訪,周知府請你去商議接待事宜?”


    梁驚鴻挑了挑眉:“我記得那日你說府中有事先走了,莫非是尋的借口,實則去見了潘複,你與他早有勾結?”梁驚鴻聲音冷冽,盯著潘明成的目光,仿佛要把他淩遲一般。


    潘明成苦笑了一聲:“小侯爺當真看得起在下,潘複雖與我家沾些親戚,卻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小侯爺與他結交之前,在下與他不過照過幾次麵罷了,話都未說過幾句,並無交情又何談勾結。”


    梁驚鴻:“果真沒交情,怎會跑去見他。”


    潘明成:“那日咱們從郊外賽馬回城,在街上瞧見了個一晃而過的人影,有些像他,先時並不確定,從周府告辭出來,便想著再去瞧瞧,卻有個婦人叫住我問我可是潘府的大少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皎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欣欣向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欣欣向榮並收藏皎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