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清海一沒錢,二不能走路, 他沒有辦法請酒。”


    “那我們就不知道誰請他來咱們村喝酒。”


    “誒,你聽說了麽,閆麗發熱了,她婆婆請駱言強趕走閆麗身上的鬼(/)魂。”


    “駱言強能行嗎?”


    “閆麗婆婆認為駱言強能行就行了唄, 咱們這些外人說話不管用。”……


    周小鳳娘家那邊剛嫁過來的新媳婦臉色煞白站在最後邊, 她男人尋過來拉她離開。新媳婦就跟丟了魂魄一樣,她男人緊緊地裹住她的手, 趴在她耳邊低聲說:“他死跟你沒關係,就算他的鬼(/)魂找人算賬,那也是找我。萬一我被他害死了, 我一定扭著他到閻王殿,我跟閻王說他闖進我們房間, 我把他趕跑了, 我也沒有怎麽滴他, 是他自己躺雪地裏睡覺睡死的, 閻王也是講道理的, 肯定放我回來……”


    “你倆站住!”


    厲喝聲在小夫妻耳邊炸開,剛結婚沒有兩天的小夫妻額頭沁出細密的汗水。


    “嗚……嬸子,我倆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談話,顧壽的死跟我倆沒有關係。”


    “嬸子,你們一定要相信大哈,真的跟我倆沒關係。是駱言強,顧壽、李大慶、楊小樹到駱言強家喝酒,顧壽的死跟駱言強有關係。”


    “嗯嗯,孝建說得對。你們找駱言強,別找我倆,我倆早跟駱言強一刀兩斷了。”


    駱大哈、駱孝建邊抹眼淚邊跑,慶幸他倆昨天出來轉悠,碰巧撞見顧壽走進駱言強家,否則他倆就替駱言強背黑鍋了。


    小夫妻僵硬的身體軟了下來,他倆低頭匆匆離開。


    村民們沒有注意到小夫妻異常,他們爭相恐後跑到閆麗家。


    閆麗男人駱清軍背著閆麗,看樣子駱清軍要帶閆麗出門。


    閆麗婆婆躺在雪地裏打滾:“我不許你帶她到大隊部醫院打針,你今天要帶她打針,我就喝老鼠藥死在你麵前。”她爬起來,“你把她放回床上,跟我去駱言強家,你背駱言強到咱家,駱言強說了他能驅走閆麗身上的鬼。”


    駱言強天天說他跟誰誰有一腿,誰誰找他借種,他娘找駱言強給閆麗驅鬼,是他沒有睡醒,還是他娘瘋了。


    駱清軍冷臉繞過他娘,背閆麗出門。


    “我不活了,駱清軍,你今天要是走出這個門,我真的死給你看。”閆麗婆婆往地上一躺,蹬腿拍雪。


    “我滴老天爺,顧壽先到駱言強家喝酒,然後醉死在你兒媳婦家門口,較真算起來,你兒媳婦被死人嚇出了病,駱言強要承擔一大半責任。”


    “大嫂子,你請駱言強驅鬼,駱言強有沒有跟你提他認識木匠,木匠昨晚在他家喝了大半夜的酒。”


    “嗬,他肯定沒提。”


    “已經有人去通知顧壽的家人了。”


    “顧壽不到四十歲,還是一個木匠,他這麽年輕,全家靠他賺錢,大嫂子,你說顧壽的家人會不會讓駱言強以命抵命。就算駱言強不抵命,他也得賠顧壽妻兒老父老母一大筆錢。”


    “駱言強攤上這麽大的麻煩,大嫂子,你還敢跟他扯上關係,你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村民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閆麗婆婆,閆麗婆婆嘚楞一下跳起來:“清軍,娘去請神婆子,你問駱言強要錢,多要點錢,娘給你媳婦請一個厲害的神婆子。”


    她之所以找駱言強不找神婆子,因為她不打算給駱言強錢。


    現在她兒媳婦被鬼上身跟駱言強有關係,駱言強必須掏錢,她自然給她兒媳婦請好點的神婆子。


    閆麗婆婆“咻咻——”跑沒了影子。


    駱清軍背閆麗到大隊部醫院。


    村民們剛打算各回各家,顧壽的家人腰上係了麻繩,哭著喊著來到閆麗家門口,沒有一個人看躺在雪上的顧壽,老的、年壯的在閆麗家門口說不堪入耳的髒話,咬定是這戶人家害死顧壽,要這戶人家償命賠錢:“償命賠3萬塊錢,不償命,那就拿錢買命,賠我們5萬塊錢。”


    村民們:“!!!”


    他們止步,也不替顧壽惋惜了,滿肚子火氣吼:


    “你們是老流氓的家人,嘿,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是一路貨色。”


    “上回老流氓在我們村幹了壞事,我們沒找你們麻煩,你們真當我們好欺負是吧。”


    “我告訴你們,來我們駱家村就得守我們駱家村的規矩,你們不守規矩,還整你們顧家村那一套,別怪我們不客氣。”


    “還有,你們搞搞清楚,顧壽到駱言強家喝酒,自己把自己喝死的,死了還作怪,把人嚇出了毛病。”


    “賠醫藥費,你們敢不賠錢,你們別想離開駱家村。”


    住在附近的村民聞聲扛農具跑出來,惡狠狠瞪顧壽的親人。


    顧壽的親人見狀閉上涮了糞的嘴,他們慫了吧唧左右看,看到顧壽躺在不遠處的雪地上,他們可悲傷了,跑過去嚎啕大哭:“阿壽啊,你還沒有把手藝傳給你侄子,你怎麽就死了呢。”


    顧壽在顧家村的名聲比駱言強還差,他不僅喝酒賭(/)錢,還專門坑親友,給親友打最次的家具,親友敢說他打的家具不好,他拿刀跟親友拚命,如果親友找其他人打家具,他跑到親友家砸東西發大脾氣。


    本村沒有一個人不厭惡他,因此沒有人給他介紹對象。


    他倒是想到其他鎮騙一個媳婦,姑娘家人到顧家村打聽顧壽,本村沒有人樂意幫顧壽掩護,姑娘家人知道顧壽是什麽德性,自然不願意把姑娘嫁給他。


    所以顧壽一直單著。


    顧壽的兄弟把顧壽的手藝和房子視為自己的。


    顧壽死了,死在了駱家村,今年種菜發財的駱家村,顧壽的兄弟立刻在心裏盤算要多少賠償款合適,5萬對駱家村的村民來說,毛毛雨啦。


    顧壽的爹娘則想兒子死了,又不能複活,他們得多要點賠償款,為活著的兒子打算。


    年老的、年壯的掉了幾滴眼淚,悲痛欲絕叫駱家村村民帶路,他們要找駱言強,叫駱言強給顧壽償命。


    村民們想與其讓他們糾纏閆麗,不如讓他們跟駱言強狗咬狗,他們便帶顧壽的親人到駱言強家。


    駱言強在家裏抖著腿等駱清軍背他給昏迷不醒的閆麗驅鬼,李謠爹李正猛地推開門,聲音顫抖喊:“完了,顧壽的爹娘兄弟過來了。”


    駱清海悄悄把頭縮進被窩裏。


    另外兩個木匠李大慶、楊小樹丟掉花生米,出溜爬到床底下。


    李正跑到院子裏,聽到老多人哭喪,他亂了分寸,在院子裏亂轉,哭喪聲越來越近,他咬牙鑽進雞窩裏。


    顧壽的親人走進屋裏,村民們堵在門口圍觀。


    駱言強往床底下鑽,李大慶、楊小樹把駱言強踹出床底下,駱言強眼前暗了下來,他抬頭一看,看到幾十雙盛滿算計的眼睛,他單腳站起來,清了一下嗓子:“我、我掐指一算……”


    顧壽的兄弟操起板凳腿,唾幾口吐沫,凶狠地罵髒話。


    駱言強後退,背抵牆,顧壽的兄弟逼近,他撲通一下跪下來:“哥,我想賠你們一點錢,但是我沒錢。”


    “不是我一個人請顧壽喝酒,駱清海、李正、李大慶、楊小樹也喝了酒,你找他們,興許能要到錢。”駱言強咣當——咣當——磕頭,“對了,我掐指一算,顧壽老哥跟咱們村種菜大戶犯衝,他們搭大棚衝撞了土地爺爺,土地爺爺要了顧壽的命,你們找種菜大戶要錢,他們不給他們錢,你們扒了他們的大棚。”


    駱清海露出頭,李大慶、楊小樹從床底下爬出來,李正鑽出雞窩,四人痛惜顧壽死的冤枉,支持他們問種菜大戶討要賠償款。


    駱家村村民惱火的想把幾個混蛋活埋了。


    另一邊。


    午飯過後,駱謙往張豐的拖拉機車鬥裏搬紅皮、青皮蘿卜,還有洋白菜,李謠裝了20斤蘿卜幹放車鬥裏。


    張豐開拖拉機離開。


    駱謙跟李謠交待一聲,他到馬路對麵等公交車。


    駱謙看到公交車的影子,公交車開的老慢了,他心急如焚,急等著回駱家村。他倒是想開拖拉機,但是他開拖拉機的速度應該和公交車差不多,而且從鎮上到駱家村那段路沒法開車,他還不如坐公交車呢。


    公交車進入餘郢地界。


    駱謙掏錢準備上車,就聽到大喇叭喊他到村委接電話。


    駱謙滿臉困惑跑到村委,餘本順讓他趕緊接電話,對方沒有掛斷電話,駱謙拿起話筒放在耳邊:“我是駱謙。”


    “二四,你聽我說,”駱謹用最簡明的語言描述今天上午在駱家村發生了什麽事情,“顧壽的爹娘兄弟聽了駱言強的話,他們心動了,回顧家村一趟,帶好多親戚到大南頭,他們叫每家給他們一萬塊錢,誰不給錢,他們就破壞誰家的大棚。”


    駱謹扶了扶眼鏡,嘴角露出譏笑:“他們以為所有人跟他們一樣眼紅六家,大家聽他們說大棚帶煞氣,想保大棚不倒,得死一兩個人,大家跟他們一起鬧事。他們想錯了,大家正盼著我爹他們種一季大棚菜,搞出了經驗,下年帶大家種大棚菜,瘋了才跟他們一起鬧事。”


    “我爹他們不慣顧壽的親人,顧壽的親人用手、用棍子戳大棚,被咱村的人擋住了。村支書到鎮上派出所報警,公安跟村支書去大南頭,了解到顧壽確實死在駱家村,看顧壽的親人哭的傷心,公安就勸我爹他們多少給顧壽的親人一點補償。我爹他們沒有同意,開了這個頭,以後誰家出了一點事,都問六家要一點錢,那還的了。”駱謹越說越生氣,聲音不自覺大了起來。


    “顧壽的親人在我爹他們這裏碰了壁,拐回去找駱言強、李正、駱清海、李大慶、楊小樹要賠償,叫每個人給他們一萬塊錢,沒錢可以拿地抵錢。我回來的時候,他們還在鬧,我估計他們還有的鬧。”駱謹又說,“你娘生病了,沒錢看病,叫你回去一趟。”


    “你讓她到大隊部醫院看病,先賒賬,我有時間回去結賬。”駱謙在心裏補充押駱言木、駱二林、駱三森到醫院結賬。


    “我感覺你娘心事重重,她好像裝了一肚子的話要跟你說,所以我覺得你娘叫你回村帶她看病是其次……”駱謹再想說一些他從周小鳳那裏聽到的事情,上課鈴聲卻響了,駱謹匆匆說,“張霞嬸子等會回村,我讓張霞嬸子幫你帶話。我要上課了,掛了。”


    駱謙放下話筒,跟餘本順討一杯茶喝。


    餘本順笑罵他一句,捏兩片茶葉放進茶缸裏,拔掉木塞,他拿起暖水瓶倒開水,滾燙的開水衝擊茶葉:“給。”


    駱謙嘿嘿道謝,他坐在椅子上,吹漂浮起來的茶葉,抿了一口:“好茶。”


    餘本順樂嗬嗬抱著茶缸,心想他費了老大的勁才弄到一錢茶葉,衝出來的茶水能不好嘛。


    駱謙喝完茶便離開。


    餘本順收茶缸,發現茶缸底下壓了五毛錢,他無奈笑說:“這小子。”


    李謠站在店門口跟大夥兒聊天,見駱謙不慌不忙往她這裏走,她挑眉問:“誰打來的電話?你不是說回去一趟嗎?你再不走,晚上就回不來了?”


    “駱謹打來的電話,你爹和我大伯攤上了大事,他倆和駱言強、李大慶、楊小樹、顧壽喝酒,結果顧壽醉死在雪地裏,顧壽的親人問每個人要一萬塊錢。他倆肯定拿不出這麽多錢,我這個時候回家,他倆肯定合夥給我下圈套,讓我替他們出錢。”駱謙沒有避著大家,大大方方說出來。


    駱謹沒有說大棚塌了,說明大棚沒事,所以他不回去了。


    “錢大巷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到他妹子家偷酒,走在路上把酒喝完了,他走夜路回家,一頭栽進地頭的溝裏,被人發現,他早就沒氣了。他爹他娘他媳婦怨他妹子,跑到他妹子家打人又砸房子,後來他媳婦改嫁,他爹他娘每月問他妹子要錢,就是分地那段時間,他妹子離婚了,沒回娘家,誰也不知道他妹子去了哪裏,沒過多久,他前妹夫帶孩子搬家了。”


    “李老郢有好多酒鬼,一家出了一個酒鬼,三代人全是酒鬼,爺爺死在大雪天,孫子也死在大雪天。孫子比較倒黴,開春了,田裏的雪化了,大家才發現孫子的屍體。”……


    駱謙開了一個頭,大夥兒邊唏噓邊說這一片喝酒喝死的人。


    駱謙詫異挑眉:“還是咱們餘郢好,沒出酒鬼。”


    “嗐,村長、村支書年輕那會兒,是我見過最爭強好勝的人,李老郢酒鬼出了名的多,還能喝酒,他倆跑過去跟李老郢年輕的、老的酒鬼鬥酒,被他倆的爹追著打,他倆的爹追他們到市裏,又把他倆趕回來,爺四個走了四天四夜才回到村裏。村長、村支書回來更慘,他倆的娘隻給他倆白酒,一口飯也不給他倆吃,他倆餓的啃樹皮,足足啃了兩個月樹皮。”


    “跟村長、村支書一般大的老爺們沒幾個喝酒,全被嚇破了膽子。”


    “家裏長輩不怎麽喝酒,跟你一般大的小夥子也不咋喝酒。”


    年紀大的嬸子道出餘郢沒有出現酒鬼的原因。


    駱謙咕嘟咽口水,村長、村支書兩個月沒吃鹽沒吃油,身體怎麽受得了,太嚇人了。


    李謠甩了甩腦袋,甩掉前世她家賠巨額賠償款的記憶。她聽大夥兒聊天,推斷餘郢風氣好,應該跟村長、村支書父親那一輩人有密不可分的關係,這裏沒有太壞的人,她家不會遭人算計,不會再次經曆上輩子的事。


    “你們圍在這裏說什麽?”餘占賢微笑勾起嘴角。


    “聊蘿卜丸子。”


    “對,對對,紅皮蘿卜擦成絲,放黃豆芽,再加麵粉,炸出來的丸子真好吃。”


    “誒,村支書,往年下第一場雪,你的嘴吖子通紅,現在你嘴吖子沒紅,真好。”


    大夥兒可不敢讓餘占賢知道大家談論他十六七歲時候的事,絞盡腦汁把這事糊弄過去。


    “誒呦,離這麽遠,你都能看到我嘴吖子沒紅,你眼睛比往年好了不少。”餘占賢摸嘴吖子。他從村尾走到村頭,隻有村頭這些人看出來他嘴吖子沒紅,今年他有可能不會爛嘴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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