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時,瞧見周秋萍衝他微微頷首,他也朝對方露出了個笑。


    他問心無愧了。


    這段時間,他將自己十道最拿手的菜都教給了徒弟,讓他們每個人都專攻一道菜。


    如此一來,即便是自助餐廳,作為重頭戲的10道熱菜就能維持品質的穩定。雖然比不上小鍋細炒,但起碼也不會跟食堂的大鍋菜一樣,該有的味道絕對不能少。


    經過這些天緊鑼密鼓的培訓,他的徒弟們雖然隻算學會了點皮毛,但應對自助餐應該也差不多了。等以後時間久了,慢慢練熟了手藝,水平自然也就能上來了。


    等那個時候,不管他們是願意繼續待在天下一家,還是另謀出路。那隻能看他們自己,他是管不了了。他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曹師傅又朝周秋萍點點頭,低下腦袋,繼續忙手上的活。


    手藝人,永遠不能丟的就是這份手藝。


    不管將來的餐飲店會不會全變成那個肯德基和義利快餐廳的模樣,店裏根本看不到廚師。


    他始終相信,隻要有手藝在,隻要手藝紮實,她總歸能端起飯碗來。


    周秋萍過去跟評委們打招呼,又拿果汁做酒,給他們敬了一杯,連聲道歉:“實在不好意思,帶著孩子出來的,光忙著孩子的事了,怠慢大家了,真是抱歉。”


    立刻有人表態:“沒事沒事,自助餐不就是吃自在嗎?你忙你的好了,沒關係的。”


    還有人開玩笑道:“你不在,我們更自在。不然在漂亮的女士麵前,我們還不敢露出吃相來呢。”


    周秋萍笑言:“您吃的香,那是對我們餐廳最大的讚美。諸位吃好喝好,多多搞創作。我向諸位邀歌。”


    文工團的作曲家朝她搖頭:“你這稿費給的也太高了,都亂了市場行情了。《藍精靈之歌》都那麽紅了,我朋友他們一個人稿費也就不到20塊錢。去年拿了魯迅文藝獎,每個人才300塊的獎金。你這一首歌抵得上多少了?”


    周秋萍笑道:“現在咱們搞改革開放,要跟國際接軌,當然不能比別人差。我們公司從香港買歌,給的就是這個價格。總不能我們自己的東西好,自己人卻看不起自己人,非得低一等吧。反正我們公司態度就是這樣,隻要作品好,肯定不能虧待諸位老師。”


    胡經理也趕緊表態:“是啊,都說知識就是力量,知識就是財富。總不能讓諸位老師辛辛苦苦搞創作,最後連書桌都沒地方擺吧,那不合適。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要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圍著餐桌的人笑了起來,音樂學院的教授當場點頭:“行吧,我有幾個小東西也不怎麽能拿出手,算是新民歌吧。回頭拿給你們看看,要是覺得合適的話,就拿走吧。不過我有要求,其中一首《幸福城》你們要相中的話,得讓江州大學的那個姑娘唱。她的音色條件最合適。”


    周秋萍記得江州大學的那姑娘排名並不靠前,因為她的原創作品不怎麽樣。不過對方的音色的確好,金燦燦的,自帶光芒和力量。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沒問題,到時候還得麻煩老師您過來多指教,好讓作品呈現的更完美。”


    桌上其他人笑:“哎呀,你們這麽搞的,讓其他單位的人都心癢癢哦,不利於團結和穩定唞。”


    胡經理大笑:“這是合理利用業餘時間搞兼職,國家都支持的,很好呢。還請大家幫忙宣傳宣傳,我們總得有自己的原創作品,不能總是跟在別人後麵。我們一起努力,為我們的通俗歌曲事業添磚加瓦。對了,趁這個機會,我想請教諸位老師,你們覺得這12首歌按照什麽順序錄製比較合適?”


    專業人士就是專業人士。


    作為金主大大,周秋萍早就拿到了這些作品的詞曲資料,而且也看過彩排,聽過好幾遍歌了。


    但悲傷的是,評委們說起歌曲的時候,她還是歌名和歌對不上號。


    音樂學院的陳教授談性頗濃,竟然提到了誰適合唱什麽歌,索性開始評點江山:“其實那首《想你的時候》應該讓理工大學的那個男生唱,他的聲音更合適。那首《秋天的夢》改一改,弄成男女生對唱,女生組那個短頭發的姑娘和男生組的冠軍搭搭看,說不定能碰出火花。”


    剛好獲獎選手們過來給評委敬酒,就被周秋萍直接喊住了:“正好,你們好好聽聽評委老師的指點。可能要換歌唱,大家有沒有意見?”


    唱原創歌曲的歌手未必是創作人自己,他們趕緊找來詞曲作者,詢問對方的意見。


    大學生們挺好講話的,聽評委說歌曲換人演唱效果可能更好,他們當場就答應試試。


    文工團的作曲家來了興致,立刻攛掇:“擇日不如撞日,不如現在就試試。”


    那要怎麽試?拿著詞曲清唱嗎?未免太單調了。


    他拿出了笛子,點了點《夢裏江南》:“來,我來伴奏,你來唱。”


    被點名的女生清了清嗓子,拿著詞曲找了會兒調,直接起聲開始演唱。


    她的歌聲清麗又溫柔,帶著種說不清楚的朦朧霧氣。仿佛江南水鄉的早晨,所有的風景都朦朧而美好。


    周圍餐桌上的人先悶頭忙著吃吃喝喝,這話聽到的歌聲,不少人都豎起了耳朵。等到歌唱完了,某些人都熱烈地鼓起掌來,還有人吹口哨:“再來一個。”


    餐廳裏爆發出歡笑聲。


    陳教授開玩笑:“你這南國笛王的名聲不是吹的呀。來來來。我也來一個,小唐是吧?你試試這首《想你的時候》,你的聲音低,適合這歌。”


    雙方磨合了一會兒,悠揚的口琴聲響起,低低的男音隨之而起。這改過了以後的確不一樣,周秋萍甚至有種聽到《漠河舞廳》的恍惚感,就是那個調調,有種俄羅斯民歌的範兒,就像是《白樺林》。


    她不懂音樂,卻依然覺得好聽,忍不住鼓掌:“太好了,諸位老師,編曲配樂這些事兒,你們可千萬別推辭。”


    現在國內歌壇大部分還處於翻唱狀態,找到合適的編曲太不容易了。像迪斯科女王張薔,她的歌曲都是搞民樂的人製作的,其實聽起來怪怪的。


    現在校園歌手創作的歌曲,應該算是新民樂吧,用笛子用口琴用吉他伴奏,倒是挺搭的。


    周秋萍的信心莫名其妙就充足了,她覺得這盤磁帶也許會大紅大紫,說不定真的會賣到百萬張。


    第207章 絕對不能塌台(捉蟲)


    到後來, 評委和歌手都嗨了,大家甚至忘了吃東西,一邊打著節拍一邊歌唱。


    因為經過了好幾次排練, 加上各個高校的文藝青年們聯係挺緊密的, 他們對彼此演唱的作品也更加熟悉。


    一開始大家端著,小心翼翼, 生怕說話得罪了人。


    到後麵, 飯一吃,啤酒一喝,所有人都放開了,開始互相指點江山,提自己的看法。


    說著說著急起來,就現場鬥吉他。這時代最流行的樂器就是吉他。誰能順暢地彈奏吉他曲, 那絕對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鬥完吉他之後, 大家哄然大笑, 倒是忘了之前為什麽而爭執。餐廳裏的笑聲、掌聲、歡呼聲還有吹口哨的聲音不斷。


    周秋萍一直在旁邊笑眯眯聽著。她不懂音樂,她從頭到尾都無法真正參與進去。但她真的很喜歡這種氛圍。也許這就是80年代的魔力吧, 一種特殊的社會環境造就的無憂無慮和理想主義並行的特殊氛圍。


    不知道它能存在多久, 但她想把它們記錄下來。


    周秋萍笑著提醒大學生歌手們:“後麵時間安排下啊, 好好錄磁帶。”


    那位短頭發的女學生認真地看著她,頗為擔憂:“要錄多長時間啊?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我這幾個月忙著比賽的事,都沒怎麽好好學習。”


    她的同伴嗤笑:“嗐, 你還想期末考試呢。你就是不唱歌,回去也沒課上。現在學校裏還有誰上課呀?”


    老師們不是忙著帶人上街或者往北京趕, 就是在校園裏演講。不願意摻和的人幹脆請假, 連課都不上了, 省得在教室裏跟人起衝突。


    短發女生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都這樣了?原來不是我一個人逃課啊?”


    為了參加比賽, 她已經好些天沒去上課了,心理壓力大的要命。


    陳教授等人哭笑不得:“下不為例啊,以後不能這樣子,學生的主要任務還是學習。”


    大學生們吐吐舌頭,趕緊點頭如小雞啄米。


    周秋萍趁機招呼他們:“吃飯吃飯,烤羊肉串好了,要不要去拿?”


    年輕人們立刻又歡快起來,跑過去排隊拿現烤的羊肉串。


    評委們也說餓了,各自張羅著取東西吃。


    周秋萍跟人道歉,自己回去找親友了。


    今天可有4位小朋友,單靠阿媽和祝嫂子的婆婆,她真害怕會hold不住啊。


    沒想到小朋友們居然很賞臉,一個都沒鬧騰。參觀完餐廳之後,他們就坐在桌上,興奮地東張西望。


    對小家夥們而言,美味佳肴的吸引力其實還比不上餐廳裏裝飾的花朵和來來往往不停取餐的人群,好熱鬧啊,好好玩。


    青青和星星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小腦袋不停地轉來轉去。


    祝嫂子家的小強則一邊吃一邊好奇地看廚師做鐵板燒。


    相形之下,盧小明是最文靜的小朋友,他舉止乖巧,吃相斯文,就跟電影裏的民國小少爺一樣,一板一眼,頗為有趣。


    周秋萍忍不住在心中感歎了一句,誰家養的這麽可愛的小孩,爹媽不該樂死啊,居然還有人嫌好怠拐。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周高氏看到女兒過來,笑著說心裏話:“你還不如把卡拉ok房搬到餐廳裏呢,你看他們都忙著唱歌。”


    周秋萍點頭:“我是有這個打算的。旁邊那個防空洞還沒裝修完,等裝完了,我決定增加裏麵自助餐的品種。可以讓大家一邊吃一邊唱,更熱鬧。”


    其實這是種中國特色。


    等到卡拉ok開始大麵積普及化之後,很多飯店的包房裏都有卡拉ok設備。卡拉ok的發源地日本看到這種情況都認為不可思議,感覺好像所有的東西進入中國都會被迅速地本土化。


    上輩子她自己開飯店時,就這麽搞過。吃飯的吃飯,唱歌的唱歌,打牌的打牌,居然也玩得很嗨。嚴格說起來,誰都說不清楚,這究竟是飯店、ktv還是棋牌室。


    可到底是什麽又重要嗎?隻要有人買單,隻要有人願意這麽玩就行。


    周高氏高興起來:“那敢情好,多方便啊。有的吃也有的玩。”


    祝嫂子的婆婆從進店開始就處於震驚之中。她都大半截身子埋進黃土裏了,還是頭回進這麽氣派的地方呢。


    太大了,太漂亮,東西也太多了。這一道道的菜,她眼睛都看不過來,更不曉得吃什麽才對了。


    還是老姐妹告訴她:“想吃啥就吃啥,吃自助餐沒有吃哪個正確吃哪個錯誤,你愛吃什麽就吃什麽。”


    她家秋萍就是這麽說的。


    老太太這才鼓足勇氣,幾乎舀了半隻烤雞。她就覺得雞肉好吃,平常舍不得吃,今天得吃個夠本。


    嗐,也沒本兒,全是人家周經理請客。


    她自我解嘲道:“今天是托您的福,我這老婆子也開洋葷咯。”


    周高氏卻笑:“那你等著,回頭你就能享你兒媳婦的福。等正式開業了,讓她請你吃。”


    老太太也笑:“那可不是,托你們的福,她沒少掙錢。”


    祝嫂子拿到了被服廠瑕疵品的處理權,帶著一幫失業軍嫂噠噠噠地踩縫紉機,又穿針引線,小心翼翼地修整瑕疵,然後拖到郊區專門跑交流會。一個鎮接著一個鎮地跑過來,單件衣服的利潤比周高氏清理被服廠的庫存還高。


    這麽說吧,這一個月的功夫,她已經賺到了她男人去年一年的津貼都不止。


    祝嫂子已經打定了主意。等到這些瑕疵品處理完了,她也不會停下生意,專門從省城各家工廠倉庫拿庫存,然後跟人一道拿到郊區集市上去賣。


    即便比不上現在掙錢,也絕對比蹲在家裏等天上掉餡餅來的強。


    老太太根本不瞞著鄰居,直接叨叨地把家裏的打算就說了。一邊說她還一邊感慨:“還是在城裏強,隻要眼睛多看看,總能找到掙錢的機會。”


    周秋萍笑了:“那也是你們肯鑽,換個人未必能看得到。”


    老太太眉開眼笑:“那也是跟你學的,以前我們可都想不到。”


    現在她放鬆下來,幹脆開玩笑:“又有吃,又有喝又有玩的,要不要幹脆泡個澡啊?”


    周秋萍笑出了聲:“這主意不錯。有的北方澡堂子就提供吃的。”


    她上輩子去東北的時候,就去過那種提供自助餐的澡堂。真是便宜,就30多塊錢,有吃有喝還能泡個澡。你在裏麵消磨半天都沒問題。


    周高氏也笑了:“要真這樣的話,幹脆住在澡堂子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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