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忙點頭:“沒什麽不好,我這也是以防萬一,你想啊去雲南的路途迢迢,若是我大哥在路上遇見什麽危險,他們還可以保護大哥。當然若是我大哥做了什麽錯事,我們也可以及時知道。”


    顧潯沒吭聲,靜靜地看著沈芝。


    “潯表哥,你幫幫我好不好啊。”她眨巴眨眼,可憐兮兮地望著顧潯。


    沈芝有雙很好看的眼睛,水潤潤的泛著光,像是春日最迷惑人心的桃花,顧潯避開她的眼。


    沈芝見他還是不說話,眼神越發可憐無辜了,連著軟軟地叫了好幾聲潯表哥。


    她的聲音平日裏是很清脆的,像是百靈鳥,如今這般,卻像是夜鶯的婉轉低魅。


    顧潯的耳朵紅了起來,他心裏罵了聲沒出息,應道:“好。”


    沈芝一下子就笑開了:“謝謝潯表哥,潯表哥你真好,能嫁給你我簡直太有福氣了。”兩人在國公府的後花園中,雖涼亭四周除了月桐沒有別人,顧潯還是嚇得心裏一驚,但隨之升騰起來的就是不由自主的歡喜,快要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清咳一聲,岔開話題:“今日我來,還有一件事情告訴你,我派去的人尋到了蛇蛻,過些日子,我的腿傷便能痊愈了。”


    “真的嗎”沈芝一下子跳了起來。


    顧潯在旁邊提醒她穩重,又說道:“是真的。”


    話落下,顧潯的臉上卻流露出了幾絲沉重,若是腿好,將來若有戰事,他必是要領兵出戰的。世人大多看見他平平安安從都城離開,威風凜凜地從城門歸來,百官相印,軍旗飄揚,卻不曾看見戰場的屍骸遍野,血流成河。


    當然顧潯以前是不怕這些的。


    來這世間走一遭,總要對的起這匆匆幾十年。


    可望著沈芝笑靨如花的麵頰,他竟然有些害怕,他怕有朝一日,再也不能陪著她,再也不能寵著她。


    顧潯目光漸漸沉重起來,沈芝在他麵前揮了揮手:“潯表哥,你想什麽呢”


    顧潯深吸口氣道:“芝芝,若是將來有天我沒能從戰場上回來,你會怪我嗎”


    聽到上半截,沈芝那火熱的心情就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徹底降下溫度來,她啞著嗓子問:“潯表哥,你怎麽會這麽問呢”


    瞧見她臉上的擔憂,顧潯心裏有些懊悔,幹嘛說這些呢,這幾年邊境太平,一些小事自有當地將領出發,或許這輩子都等不到他披甲上陣。


    “好,不說了,是我想多了。”顧潯道。


    沈芝的心情卻不是這麽容易被安慰過來的,顧潯上輩子的腿疾未能痊愈,可他還是去了守衛邊境,雖然那些年,邊境無大事發沈,可小打小鬧卻少不了。她的靈魂沒飄向邊境,具體顧潯怎麽離世的不清楚,可她記得,他也隻活了三十多歲啊。


    若是這輩子


    沈芝心裏不由害怕起來。


    顧潯察覺沈芝的眼睛漸漸浮起水珠來,暗罵了自己一聲,小姑娘膽子再大,還是個小姑娘,做什麽要拿這種事情嚇她呢。


    何況,何況若是她真的害怕,大夏武將並非他一人而已,退位讓賢便是。


    他,他總要陪著她的。


    想到這兒來,顧潯不可思議,當年沈芷蘭不同意他從軍,他讀書甚好,若是科舉仕途,未必不能有一番功績。可他拒絕了,拒絕的義正言辭,讓沈芷蘭無話可說。


    沒成想如今倒是這麽容易改變了主意。


    可說起容易來,顧潯擺了擺頭,倒也不是容易與否,而是,他太愛某個人,甚至舍不得看她留下一滴眼淚。她蹙了下眉,就恨不得將所有的一切都奉獻到她跟前去。


    思及此,顧潯柔聲安撫道:“芝芝,別怕,若是你害怕,我做個文官也挺好的。”


    沈芝聽了這句話,像是溺水之人抱住了一塊浮板:“當真”


    “當真。”顧潯沉聲應道。


    他說話,是言出必行的。沈芝的心情漸漸平複下來。若是顧潯不去邊境,可能就不會英年早逝。


    可這樣想著,沈芝又覺得很自私,顧潯的願望她清楚,顧潯希望盛世太平,希望驅除蠻夷。


    顧潯見沈芝還在想這件事,跟著轉移話題道:“你二哥最近在神器營被頭領表揚了,讚他天資聰穎,巧手彗心。”


    巧手彗心像是誇讚女孩子,但沈黎類似於匠人,這就是極高的評價了。


    沈芝不願撫了顧潯好意,佯裝忘了剛才的事,好奇道:“我二哥做了什麽事”


    “具體如何不能告訴,這事關我大夏機密,不過你二哥若是真研製出了那個東西,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一個兵卒的潛能是有限的,即使最厲害的將領也不能將素質為九十分的將領提升到一百二,可若是有厲害的火器,便能達成這個目標。


    聽顧潯這樣一說,沈芝回想起沈黎十三離開國公府那日的信誓旦旦,不由地有些激動。


    顧潯見沈芝終於轉移了注意力,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心裏決定以後再也不要提起這件事。


    安國公雖說讓沈黎三月去雲南,可臨近三月,沈曄病了一場,病是真病,氣結於心,宣而不發,這出行的日子隻能一拖在拖。


    三月中旬的時候,大夏卻有件大事發生,神器營經過大半年的研究,發明創造了一種新形火器,紅長炮。紅長炮的射程距離可達五公裏內。這於大夏火器史可謂巨大的進步,須知從前也有大炮,可殺傷力小之外,射程距離不過一公裏。


    別小看這五公裏,戰場上,瞬息萬變。想想敵軍未到,我方火器已經迎向對方陣營,這是何等的對敵優勢。


    盡管這項火器還存在許多待改進的的地方,但陛下仍然龍心大悅,直接下旨任命紅長炮的首號大功臣沈黎為五品火造官。


    雖說是個五品官,可沈黎今年才十七歲一點啊,有幾個十七歲能做到五品官的,將大夏幾百年史書翻一翻,也沒有幾個。


    雖說有些人嘀咕沈黎不是正道,不是科舉,但技術達到,沈黎這類官吏在婚嫁市場上也十分吃香。替代性小,不管將來朝堂上如何風起雲湧,隻要沈黎能研製火器,不管是哪位登基,也少不了沈黎的好日子過,何況安國公是堅定的陛下派,並不結黨營私,是以一下子給沈黎說親的人也就多了。


    周氏也愁,本來計劃是沈曄春闈後給他議親,這一兩年來,她也在搜尋和沈曄相匹配的姑娘,哪裏想到安國公來這麽一出,讓他去雲南,議親的事情隻能暫時擱置。


    不過如今大家一窩蜂的來給沈黎做親,周氏便也不老惦記沈曄了,沈黎再過一月也就十八了,今年想看好,明年十九成婚也合適。


    於是沈曄去找周氏想要請她在安國公麵前求求情不要他去雲南時,便看見周氏拿著一幅又一幅的仕女圖琢磨,哪個和沈黎合適。


    沈曄瞥了眼最上麵那張卷軸,呼吸猛地加快,問周氏道:“娘,這可是齊閣老家的嫡長孫女”


    周氏看了眼點頭:“正是她。”她說著拿起卷軸,“齊家姑娘溫柔大方,和你二弟跳脫的性子正好中和。”


    “可齊閣老能看上沈黎嗎”在沈曄心中,沈黎還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齊閣老可是當今幾位重臣之一,不僅如此,齊姑娘的父親也並非無能之輩,他如今任浙江總督,也是實職。


    周氏笑:“你怕是不知道,這門婚事是齊家先漏口風的,問我們安國公府的意思。”說著周氏下手中卷軸,雖這齊姑娘樣樣出挑,可安國公倒是提醒過,如今安國公府已是鮮花著錦,沈曄沈黎的婚事,門第不要顯赫,女兒家自個兒人品穩重便足。是以周氏雖動心,卻不敢忤逆安國公的意思。


    沈曄的臉色頓時黑沉了下來。安國公不準他春闈前,周氏一心給他做親,當時也拿了好幾個姑娘問她的意見,可個個都是出生不顯。卻原來輪到沈黎便可娶閣老家的嫡長孫女。


    憑什麽


    “對了,曄兒,你來找我做什麽”周氏問道。


    沈曄遮眸笑道:“我來給娘請安。”


    周氏頓時心花怒放:“我就知道,你是個有心的,不像你那妹妹,平日裏沒事就知道在房間裏調香,也不知道來陪我說說話。”


    沈曄笑,不多時,他回到臥房,長隨道有人送了信給他,沈曄打開,卻原來是他從前書院的同學,問他怎地不參加春闈,又道他過了貢試,隻等幾日後的殿試,又道他的成績是一流在書院裏。此次不參加春闈可是浪費三年光陰。最後又忽地問道,原來他的弟弟沈黎竟然這般有本事,以前在書院裏為何那般謙虛。


    十七歲的年齡五品官,這是多大的能幹啊。


    沈曄黑著臉將信紙撕碎:“滾出去。”


    長隨立刻黑著臉滾了出去。


    沒過幾日,便是殿試,說道殿試,於安國公府又是一件喜事,府上的表少爺周其高中狀元。周氏得知這個消息,當下大喜,大喜後又有些遺憾。


    不過即使這樣,還是在杏林宴的次日為周其在國公府舉辦了一場家宴,沒別的人參加,隻有周家人和沈家人。


    沈黎這兩日也得了假日,便一道坐在了桌子上,他喝了些酒,和周其也好,當下便有些熱情地將手擱在他的肩膀上笑:“周大人,以後我倆就同朝為官了,雖文武不同,可都是同僚,幹杯。”


    周其生性穩重,但不過十九歲的少年,十年寒窗苦讀,今朝蟾宮折桂,心裏有幾分滾燙的熱氣,便不像從前那般拘謹,笑著應道:“黎表弟過謙了,你如今簡在帝心,可是大夏的棟梁。”


    今日安國公也很是開心,後輩能幹可謂家族之福,看著兩人的目光愈發和藹。


    總而言之,今日的家宴是一派喜慶,隻除了坐在角落裏低著頭的沈曄,他盯著意氣風發的沈曄,眸光比墨色還沉。


    當天晚上沈黎喝的有些多,翌日醒來是頭昏腦漲,沈芝讓廚下熬了清淡的醒酒湯端給沈黎,不讚同道:“二哥,你以後可少喝些。”


    沈黎接過醒酒湯一飲而盡:“我昨日不是開心嗎”說著他揉著腦袋朝著沈芝靠近,“你昨天看見大哥的臉色沒,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說實話,能在神器營裏幹自己喜歡的事情,加官進爵我也不是很在乎,雖說前些日子陛下表揚了我,心裏的確有些暖呼呼的,可也就那樣了。直到昨晚上你看見沈曄敲的眼神沒,二哥第一次覺得這官當得好。”


    沈黎心裏十分不喜歡沈曄,誠然沈曄讀書多,可你讀的好你讀自己的書便是就,幹什麽動不動就擺著兄長的架子說他玩物喪誌。要是真是兄長為他著想便算了,可他是踩著他給他沈曄上路。


    當然他沈黎不是以德報怨之人,從前沈曄敢說他訓他,他就敢背後陰他,不過那一起都比不過能在沈曄最在乎的仕途上壓他一頭。


    “唉,芝芝,你知道沈曄是哪裏惹到爹爹了嗎”沈黎又問。


    “二哥你就別管大哥如何了,你好好在神器營辦事。”


    沈黎頷首:“你二哥我當然會好好辦事呢,沈曄還要三年才能科舉,即使命好中了進士,也不過六七品翰林,你二哥我爭取在這幾年升升官,做到三四品的位置。”


    沈曄黑著臉,站在窗口聽著房裏的笑聲,再也忍不住,拂袖怒去。沈芝聽見腳步聲,朝著門口問是誰來了


    小廝看了眼遠去的背影低聲回道:“是大公子來了又走了。”


    沈芝蹙眉:“他是什麽時候來的”


    “有一會兒了。”


    沈芝無奈地看向沈黎:“二哥,你說他聽見多少了。”


    沈黎笑的無所畏懼:“聽到就聽到了,我說的都是實話。”


    沈芝見沈黎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想起沈曄陰沉沉的目光,總覺得不太放心。


    “二哥,你這幾日注意安全。”沈芝提醒道。


    “注意安全”沈曄好奇道,“你不會是怕沈曄會想對我做什麽吧”


    沈芝沒明說,不過那眼神,倒是告訴了沈黎她的顧慮。


    沈黎不以為是,他和沈曄在不對付,可到底是親兄弟,總不能置他於死地吧。


    沒想到的事,沈曄的確不想置他於死地,他隻是想毀了他的手。


    沈黎有五天假,在家裏待了五日,第六日便卷著包袱回神器營裏去了,神器營在郊外,沈黎熟悉路程,都是自己騎馬過去,出了廠城門往南二十裏,便是神器營的位置。


    差不多距離神器營還有十公裏的時候,卻遇到了一群黑衣蒙麵劫匪。


    沈黎練過武功,可武功泛泛,對麵是四個出手利落的劫匪,沈黎沒抵擋一會兒,就見蒙麵人手中的刀子直刺向他的右手手腕。


    沈黎往旁邊一躲,躲開了,另外一刀又從另外一邊刺了過來。


    眼看避無可避,幸好就在這時,一個侍衛從天而降,幫沈黎擋開了這一刀。


    沈芝正在房間裏繡花,她不喜歡繡花,可這個花是她嫁衣上的花,她興致勃勃的想自己繡上一些。


    正繡著花葉,突然月桐急切地跑了進來:“二小姐,不好了,二少爺去神器營的路上遇見了盜匪。”


    什麽


    尖銳的繡花針刺破指腹,沈芝白著臉問道:“那我,我二哥”


    “二少爺沒大事,隻是擦破了些皮,有些狼狽,現在被人送了回來。”沈芝鬆了口氣,連忙往沈黎的院子去。


    她去的時候沈黎正在對安國公說當時的危險:“爹,差一點,差一點那群人就廢了我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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