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立不安,馮靜儀卻淡定的很,一邊舉筷夾盤內的點心,一邊還道:“趙大人吃過沒?要不來點兒?”


    趙方清道:“多謝馮靜儀,臣吃過了。”


    馮靜儀道:“趙大人可真早。”


    趙方清道:“食君之祿,為君分憂,臣為皇上做事,自當盡心竭力。”


    馮靜儀咬了口春卷,又喝了口粥,才道:“趙大人博學多識,妾身想請教趙大人一個問題。”


    “臣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馮靜儀皮笑肉不笑,道:“欠債還錢,趙大人覺得這句話如何?”


    我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馮靜儀可別是想著殺人償命吧。


    趙方清怔了怔,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馮靜儀道:“那麽大人欠我的銀子,什麽時候還?”


    我鬆了口氣,轉而又想,趙方清什麽時候欠了馮靜儀的錢?


    莫非是趙方清離開馮家時,從馮靜儀手裏卷走的那筆路費?


    趙方清聲音低了下來,似是想起了什麽,道:“如果馮靜儀需要,臣隨時都可以還。”


    馮靜儀道:“我不需要,但我宮外有一位故人需要。”


    趙方清道:“可是如夫人?”


    馮靜儀道:“我希望趙大人能將銀子還給她。”


    趙方清道:“我定盡力。”


    第19章 查案


    馮靜儀吃完後,回遊芳殿梳妝更衣,趙方清道:“容嬪娘娘,您跟孫貴人關係好嗎?”


    這是要開始審問嫌疑人了?


    我道:“說不上好還是不好,我跟孫貴人不熟。”


    趙方清道:“您不是跟孫貴人情同姐妹嗎?”


    我道:“我跟孫貴人見麵不過三五次,還回回都是在宮宴和嬪妃集會上,我怎麽可能會跟孫貴人情同姐妹?”


    趙方清道:“那麽您覺得孫貴人跟辛婉儀的關係怎麽樣?”


    我道:“情同姐妹?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孫貴人跟良妃關係很好。”


    趙方清頷首,道:“這位姑娘可否暫時離開?”


    看來這是要單獨審問我和阿柳了。


    阿柳道:“姑娘……”


    我道:“阿柳,你先出去吧,讓順子進來伺候。”


    阿柳不情不願地出去,順子進來隨侍一旁。


    “那麽請容嬪娘娘說一說,孫貴人溺亡那天,您離開青藻宮後,都到過哪些地方,臣要具體的路線。”


    我想了想,道:“具體的我也記不太清了,我離開青藻宮後,途徑青藻宮旁的梔子花叢,過去聞了聞,然後沿著那條路走,中間轉了兩三個彎,轉第一個彎時經過了一宮殿,宮牆上有紫藤花,轉第二還是第三個彎時,我看見了一個秋千,然後我沿路直走,途徑梅苑,進去看了看,發現全是枯枝,就走了,沒走多久就到了玉蘭苑,在玉蘭苑停留一陣後,沿著菱石小路走到明月湖,過明月橋後,走青石板路到太學處,然後便接了三皇子回青藻宮。”


    趙方清道:“臣記住了,請娘娘留坐殿內,臣有話要問阿柳姑娘。”


    “好。”


    馮靜儀梳妝完畢,進來後卻不見趙方清,道:“怎麽?趙方清去審問阿柳了?”


    “是啊。”


    “你別擔心,”馮靜儀道,“趙方清雖然有點蔫壞兒,但查案這方麵還是可以的,絕不會冤枉了你。”


    我道:“我是不擔心,但阿柳好像快要嚇哭了。”


    馮靜儀道:“走吧,去看看趙侍郎是怎麽審問阿柳的。”


    我和馮靜儀過去時,阿柳正說到梅苑,見我和馮靜儀,仿佛見到了救命稻草,道:“姑娘!馮靜儀!”


    馮靜儀慢悠悠道:“阿柳,你緊張什麽?趙大人又不會吃了你,別怕,說實話就行了,我相信以趙大人的能力,不會冤枉容嬪娘娘的,對吧,趙大人?”


    趙方清沒說話。


    我道:“阿柳,你實話實說就可以了。”


    阿柳委委屈屈地開口道:“姑娘路過梅苑,又提出要進去看看,結果看見梅苑盡是枯枝敗葉,就走了,走到玉蘭苑,姑娘在裏麵玩了一會兒,出來後沿菱石小路走到明月橋,過橋後又走青石板路到了太學處,等了好一會兒,還遇見了賢妃娘娘和良妃娘娘,姑娘跟良妃娘娘聊了會天,皇子們才下學。”


    趙方清道:“容嬪娘娘途徑梅苑時,可有進去過?”


    阿柳道:“沒有,梅苑的門是開著的,姑娘站在門外看了一眼,就走了。”


    趙方清點點頭,道:“馮靜儀,您可準備好了?”


    馮靜儀道:“準備好了,走吧。”


    趙方清與馮靜儀離開青藻宮。


    馮靜儀走了,便沒人陪我玩,我從馮靜儀殿內搜刮出些話本,倚在擷芳殿貴妃榻上,就著果茶與瓜子,看了起來。


    這話本寫的甚好,文筆生動有趣,情節跌宕起伏,我看著那將軍跪在宮門前抗婚,高呼臣已有心愛之人,不能娶公主,皇帝在殿內擰眉歎氣,一邊是女兒一邊是功臣,公主因駙馬抗婚而垂淚絕食,不斷派宮女去看將軍,將軍所愛的女子跪在自家院子裏,邊磕頭邊道女兒不孝……電閃雷鳴,淒風苦雨,癡男怨女,明君良將。


    這情節實在催人淚下,我和阿柳連瓜子都不磕了,兩人一同熱淚盈眶,就差抱頭痛哭了。


    我們倆為話本傷懷,便無暇顧及周圍,以致於連三皇子來了都不知道。


    “陳娘娘,你們怎麽了?”


    阿柳拿袖子擦了擦眼淚,行禮道:“三皇子。”


    我笑道:“沒怎麽。”


    三皇子一臉擔憂地看著我,然後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我的眼睛,給我看手帕上的水漬。


    “陳娘娘,你為什麽哭了?”


    我揚了揚手中的話本,道:“沒什麽,隻是這話本寫的太好,讓人感同身受。”


    三皇子明顯不信,在他看來,為話本中的悲歡離合而流淚,似乎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陳娘娘,你是想家了嗎?”


    我道:“沒有,煥兒,今日太傅有布置功課嗎?”


    三皇子道:“有,太傅讓我們作一篇論。”


    我道:“那你快去吧,等馮靜儀回來,我們再一起吃飯,如果餓了,就讓順子給你拿點心。”


    “是。”三皇子一步三回頭地去了書房,我和阿柳喝了口果茶,繼續津津有味地看起話本來。


    馮靜儀回來的挺晚,於是我便沒有等她,和三皇子先用完午膳,馮靜儀道:“你們好沒良心,居然不等我。”


    我道:“我要等你,早被餓死了,你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馮靜儀道:“趙方清昨天去找皇子太傅,就是為了問你大概什麽時候到達太學處,我跟趙方清先沿著你說的路線走了一遍,發現時間差不多能對上,趙方清又審問了辛婉儀和她的貼身宮女,辛婉儀說她和孫貴人情同姐妹,不可能會害她。”


    “然後呢?”我放下話本道。


    現實中的宮鬥,可比話本裏的風花雪月刺激多了。


    “然後我跟趙方清說,辛婉儀跟孫貴人關係不一定好,趙方清問為什麽,我說孫貴人跟良妃關係很好,但是良妃跟辛婉儀關係很不好,然後趙方清又去找了良妃。”


    我道:“良妃怎麽說?”


    馮靜儀道:“良妃說,她最討厭辛婉儀那副哭哭啼啼柔柔弱弱的模樣,孫貴人來垂棠宮時,偶爾說起辛婉儀,也是很嫌棄,說辛婉儀明明不是病秧子,卻非要裝出風吹就倒的樣子,博皇上憐愛,但孫貴人在她麵前是這樣,私底下兩人關係如何她也不清楚,說不準孫貴人隻是為了順著她。”


    我歎道:“辛婉儀可真是……”


    馮靜儀道:“辛婉儀跟孫貴人平時住在霖泉宮,她們私底下如何,自然是霖泉宮主位最清楚,於是趙方清又去找嘉嬪,問辛婉儀和孫貴人平時有沒有互相爭寵吃醋。”


    我道:“這兩人都是不受寵的嬪妃,一個年輕一個年長,一個有子一個無子,應該沒有什麽競爭關係吧。”


    馮靜儀道:“嘉嬪也是這麽說的,嘉嬪說,辛婉儀因為太幽怨,早就失寵了,皇上偶爾想起才會點她去金龍宮侍寢,孫貴人跟皇上感情挺好,但年紀大了,皇上每次都是為著長公主的事,來琳清殿陪她用過晚膳就走,但辛婉儀的性子跟孫貴人不合,孫貴人是個爽利人,加上良妃的緣故,總是嘲諷辛婉儀,辛婉儀就一邊梨花帶雨,一邊回嘴,一個說對方無子虛偽,一個說對方年老刻薄,所以嘉嬪經常都不出去,就待在琳琅殿睡覺看話本,嘉嬪說,那天辛婉儀說孫貴人跟她情同姐妹,她就感覺很奇怪,但是也不好說什麽。”


    我道:“所以嘉嬪能睡到那麽晚,是因為晚上熬夜看話本嗎?”


    馮靜儀道:“應該是吧,話本這東西,看了容易上頭,停不下來,不過近幾年話本都是一個套路的,看多了就沒意思了。”


    我道:“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我從前在家都沒怎麽看過,我祖父不讓我們看這些雜書,隻有逢年過節,去茶樓聽說書,或者偷偷溜去戲園子看戲。”


    馮靜儀道:“我小時候沒這些忌諱,但我也沒錢買話本,那時候,我跟一個廚子關係特別好,他經常給我和我娘開小灶,我一般都是聽廚子講鬼故事。”


    我道:“鬼故事還是算了,所以趙方清現在是更懷疑辛婉儀嗎?小柔怎麽樣了?”


    馮靜儀道:“小柔我沒問,但在刑部,她恐怕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辛婉儀的貼身宮女應該也馬上會被抓進去,嚴刑拷打一番,不愁她們不招。”


    我道:“那阿柳呢?”


    馮靜儀道:“阿柳應該不會有事,趙方清還沒那麽變態,刑訊這種事,能少一個人就少一個人。”


    我鬆了口氣:“那就好,你慢慢吃吧,我不打擾你了。”


    馮靜儀看著我起身,突然道:“昨天我跟你說的事,你就一點兒也沒什麽懷疑嗎?”


    我返身坐下。


    “有些疑問,不過這種事情,你要是想告訴我,我自然洗耳恭聽,但你若不想告訴我,我追問出些假話,也沒什麽意思。”


    馮靜儀漱好口,擦了擦手,慢慢道:“你想問什麽,就問吧,我不騙你。”


    我道:“你說你父親一直不讓趙方清麵聖,所以趙方清才起了疑心,但僅憑這一點,似乎還不足以確定是你父親截下了河東郡重災的消息,趙方清為何要報複馮家?”


    第20章 嘉嬪


    馮靜儀道:“說來說去,這都是我父親自己作死,他這人吧,心思深,各種彎彎繞繞的虧心事幹了不少,但每件事,他都不是主謀,而是從犯,為了防止某日東窗事發,他的同夥渾水摸魚,把罪名全推到他一個人頭上,所有的虧心事,他都會留下些證據,私藏在書房,譬如河東郡之事,實際上參與者並不止他一人,所以他留下了當時參與此事的官員名單,且保留了一份河東郡糧倉的賬本。”


    這種行為,的確可以稱得上是作死,但在某些情況下,做了虧心事的官員這麽做,也算是給自己留了條後路,官場浮沉之事難定,若事事皆留下證據,將來某日事發,同謀者身居高位,為防牽連自身,打點過後,其他人也能有一線生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青藻宮鹹魚紀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希惜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希惜溪並收藏青藻宮鹹魚紀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