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後這個養母接納他,照顧他,教導他,又為他聯絡朝臣,籌謀大事。


    太後再偏愛自己的親生子也終究是將皇位給了他,他如今為了貴妃,與太後鬧成這樣,屬實不算孝順。


    我看出了皇帝的愧疚,趁勢提出要他晚上與我一同去看望太後。


    皇帝對我的提議很是讚成,意料之外的,還說要去承元殿接了小王爺一同去向太後請安。


    我隻在心裏驚喜了一把。卻不敢表露的太過,立馬轉移了話題,說得再多恐皇帝以為我是替太後辦事的。


    我看到了午膳時間,便站起身來告退,作勢要走。


    皇帝卻很堅持的要留我在養心殿吃飯。


    按說身為皇後來養心殿探望皇帝是可以的,在養心殿吃飯便不合規矩了。


    我正遲疑著,皇帝已攜了我的手到偏廳並吩咐人準備擺膳,我受寵若驚之時也提起了十二萬分精神。


    果然呐,我的直覺是對的。


    皇帝在飯桌上與我說到,他想打仗,但是朝廷裏絕大部分的官員不同意,原因無它,便是沒錢二字了。


    他讓我在後宮裏給他湊一筆錢出來。


    聽了這話,對著滿桌的豐盛菜肴,我真的已經吃不下了,卻不得不強顏歡笑。


    看著皇帝殷勤至極的給我添菜添飯,我真的不知道該說點什麽緩解一下。


    要說錢,我是真的沒有。


    我勤儉持家,不事奢華,我宮裏的吃穿用度連景妃都比不上。


    究其原因,不是因為我要維持這賢德的人設。


    直白的說,收買人心需要錢。


    便是下午,又要召誥命們進宮開茶話會了,哪次來我讓她們空手回去過?


    且說宮裏這邊,上至太後妃嬪,下至宮女太監,哪邊不需要常常打點?


    便是上次送貴妃的那尊白玉佛,是我花了一整個月的月銀才搞到的。


    蘇澤曾說我,日常用些錢財來收買人心不符合皇後的身份。


    皇後又怎麽樣呢,端坐著說說好話,畫畫大餅便會有人追隨你了嗎,騙傻子呢?


    我跟蘇澤這樣的頑固學究說不清楚。


    可是如今,我跟皇帝更說不清楚。


    我去哪給他找銀子呢,我又該如何把錢從妃嬪命婦手裏邊扣出來呢?


    害,這日子一天天的。


    頭疼。


    用過膳以後我便向皇帝告退了,皇帝還派了自己的鑾駕轎輦親自送我回去。


    我推辭說這不合規矩,沒想到皇帝握著我的手說:朕心疼自己的妻子,便是最合規矩的事了。


    說實話,人間清醒如我,真心覺得心裏發毛。


    話說下午便要召見命婦們了,我身上還有一個這麽大的任務,當真疲憊不堪。


    想著想著,我坐在轎輦上竟緩緩地睡著了。


    怪不得許多人都喜歡坐轎輦呢,這轎輦坐著是當真舒服。


    我雖有皇後專用的儀鑾,出行卻很少用。


    尤其是去見太後,為表尊敬,再熱再冷的天我都是走著過去。


    春日融融,楊柳依依,我昏昏沉沉的睡著。


    這樣綿長而悠遠的日子裏,仿佛哪裏傳來了嗚嗚噥噥的江南小調。


    是誰,是雲美人嗎?


    那個深夜思念家鄉而哭泣的女子。


    醉裏吳音相媚好,白發誰家溫媼?


    我夢見自己老去,夢見自己兒孫繞膝。


    第二章 難生恨


    ?


    我宮裏的後院,有一顆上了年紀的老槐樹,我經常著人搬了躺椅在樹下小息。


    此時,蘇澤在我旁邊的案上整理卷冊,查看賬本。


    我迷迷糊糊醒來,看了看她那麽認真的樣子,突然生了捉弄她的想法。


    蘇澤,你困不困。


    不困。


    為何不困。


    不敢困。


    娘娘困著,我總得醒著幹活兒呀。


    日子悠悠的過著,一晃便過了七八年。


    我還是以前的老樣子,兢兢業業的孝敬太後,替皇帝辦差。


    前兩年我著手辦了一回選秀,宮裏新晉了六七位低秩嬪妃,加上以前的老人們,宮裏現在一共有十八個嬪妃。


    雖然人多,但是各有各的樂子,彼此也都相安無事,太後和皇上都誇我教導有方。


    其實,哪裏有什麽教導有方呢。


    不過是他們信任我,近兩回的選秀都是交予我一力操辦。


    那愛惹事出頭的,乖戾難訓的,心思雜亂的,我早早的便將她們篩了出去,連麵見太後皇上的機會都不會有。


    能呈到皇帝眼巴前的,自然都是我精心撿擇留下的好孩子。


    從根上解決問題,這宮務便好打理多了,都是心思清靜的好孩子,想亂都亂不起來。


    我這般籌謀著,也並不是沒有例外。


    上回的選秀上便有一位秀女,是七年前皇上攻打韃靼的主力將軍之女。


    這女孩子有誌氣呀,從小便說自己有鳳命,她母親還說生她之時有鳳凰入懷什麽的。


    加上她父親是皇帝的功臣,選秀便是奔著做宮妃來的,或者想要更進一步也說不定。


    這也罷了,最要命的是我還聽說,這女孩隨她父親學了拳腳功夫,在家中時還打死過兩個婢女。


    唉!我年齡大了,實在是聽不了這阿彌陀佛的事了。


    所以,她剛進宮待選時,我便親自做主,將她指給了皇室近旁的一個宗室子。


    那將軍雖然心有不甘,卻挑不出來什麽錯。


    一來,曆來皇家選秀皇帝自己留用並不多,主要還是以宗室賜婚為主。


    二來,皇上太後倡節儉,後宮嬪妃之數都是有祖製的,你再是功臣,也不能逾製啊。


    皇帝對此事倒是有些微詞,我隻告訴他那小姐與那個宗室子早已互相看對了眼,是她親自求到我這裏的,我也是無奈至極又不想損了皇帝的麵子才這樣辦的。


    皇帝一聽這話哪還有什麽意見,隻誇我辦的好便是了。


    別看我睜著眼亂說,我自然是安心的。


    皇帝又不會親自去問那女子是願意進宮還是願意嫁人。


    不是我不喜歡她,隻是那樣誌存高遠的女子,這平靜的小小後宮,恐怕不能給她發揮。


    我這無才無貌的皇後,恐怕不能照顧好她呀。


    雖說宮裏的都是安分人,可是並不代表事兒就少了。


    大皇子如今都十三了,小王爺也有十四歲了,過兩年便要出宮開府,建府賜婚這事都少不得我親自操辦。


    景妃有自己的心思,小王爺那邊也得看太後的意思。


    這事要辦的好並不太容易,好在還有兩年緩頭。


    我親自調教的敦貴人承了兩年寵,前些年生下了三皇子鄭烊,如今已晉為了敦嬪。


    最得盛寵的貴妃也終於於去年生了四皇子鄭燦。


    鄭燦這名字是我親自取的。


    貴妃向來與我親厚,且她生產前後都是我一力看顧著。


    我親自陪她在產房待了一天一夜,又派蘇澤過去料理諸事,她生下孩子後便向皇帝請求,讓我來為四皇子取名。


    我隻推辭道,自己讀書不多,恐取不出來好名字。


    貴妃卻很堅持,如今我都記得,她冷汗涔涔,虛弱至極的躺在床上,卻仍然充滿希翼的看著我的眼神。


    她說:姐姐是有福之人,也是我的恩人,姐姐取的名字定然能護佑他一世。


    我一向不是有太多情緒的人,尤其入了宮,我更不敢有什麽情緒表露在外,但是這一刻我還是很感動。


    因他出生在春日,我便選了 燦 作為他的名字,隻盼著他以後的人生可以燦如春華。


    貴妃雖生了皇子,寵愛卻漸漸的淡了。


    尤其是這兩年,皇帝甚至一個月都不曾見她一回。


    其實貴妃生子以前我便看出來了,皇上對她已不像以前那樣上心了,隻是那時礙著她有孕不甚明顯罷了。


    我卻有些羨慕她,就算沒有了寵愛,她還有自己的孩子。


    不像我,這幾年皇帝一直遵守約定初一十五宿在我這裏,我卻依舊沒有子嗣。


    但好在宮妃們都省心,所以我的地位還算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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