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雙鳳道:“遲早晚要見的,不過如今他有客人在。等回頭清閑了再說。”


    說話間雨燕姑姑走進來,說:“那小爺兒剛剛出門去了。”


    言雙鳳正想問趙襄敏跟晉王商議的如何,突然對上蓉姐兒期待的眼光,便拉著她的手道:“你不是要見吉祥麽?就帶你去瞧瞧,隻是有一件,看過之後,回來趕緊睡下,別明兒起不來。”


    蓉姐兒高興地跳了起來。


    書房那裏,先前趙襄敏早就跟晉王說妥當了,方才不過又交代了些別的事,趙興良也跟他說了齊王的帶話,思來想去還是不免叮囑:“敏哥你留心些,不要總是在這裏最好,遲早晚會給人察覺的。我倒不是說別的,你自然也懂我的意思……”


    趙襄敏知道,從在北鎮他身份逐漸暴露,言雙鳳身邊便不少那窺探的人,幸而有蒼鷺等在身旁,相機而動,有驚無險。


    但此刻進京,對他而言最大的威脅就不再是那些江湖之人或者暗中竄動的勢力,而是更難應付的那些未可知跟無從預料。


    正對著燈出神,門外是言雙鳳的聲音笑道:“人呢?你有小貴客到了。”


    趙襄敏一聽她那喜洋洋的聲調兒,尚未動作,笑意先漾了出來。


    他人在桌邊,緩緩抬眸,就看到言雙鳳拉著蓉姐兒的手走了進來。


    小女孩兒本滿眼好奇,當看見燈影中之人的時候,就仿佛心神都給攝了過去,滿目驚豔不能言說,隻管呆呆看他。


    言雙鳳把蓉姐兒拉到小魏王跟前:“這是蓉兒,是我的外甥女,這就是你想見的吉祥哥哥……”


    趙襄敏微笑著糾正:“是叔叔。”


    言雙鳳衝著他翻了個白眼,又想起他隱瞞年齡的事,便嘖道:“你才大她幾歲?還伯伯呢。”


    趙襄敏探手過去,輕輕把她握了一把:“是從你這裏論的。”


    言雙鳳這才回味過來,一時掌不住笑了出來:“偏你在這上頭最留心。”


    蓉兒看看趙襄敏,卻見他隻管看著自己的小姨娘,如星海一般深遠而璀璨的眸子,卻隻盛著一個人。


    言雙鳳卻仿佛沒察覺,倒是來摸她的頭:“你這孩子怎麽不叫人?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今兒一整天帶著你亂轉,你也怪累的,可別哪兒嚇著了,我跟你娘沒法兒交代。”


    蓉兒這才道:“小姨娘,我沒有病。”她看向趙襄敏,終於鼓足勇氣叫道:“吉祥叔叔。”


    趙襄敏“嗯”了聲,看著小丫頭怯生生的:“她多半是累了,還是快叫回去歇息罷。”


    忽然雨燕姑姑走了進來,手中卻托著一個紅木托盤。


    言雙鳳本以為是茶,可望著上頭一個方形的匣子,疑惑問:“這是什麽?”


    雨燕道:“是主子給蓉姑娘的見麵禮。”


    言雙鳳吃了一驚:“什麽?怎麽、連這個都想到了?”她剛要看看是什麽,趙襄敏道:“不早了,明兒再瞧吧,也不是什麽稀罕物,也不會飛了。”


    雨燕姑姑會意,領著蓉姐兒退了出去,言雙鳳好奇心發作:“你叫我看看呢,不然今晚上可睡不著了……”


    腰後兩隻手臂探過來,將她攬入懷中:“睡不著正好兒。”


    言雙鳳一怔,在他的手上打了一下:“說什麽,你想要我死?我的腰腿還都疼著呢。”


    趙襄敏道:“我是說咱們正好說說話,為什麽會要你死?”


    言雙鳳笑道:“好好好,是我心邪,冤枉了敏兒你這個正經人。”


    趙襄敏把她抱到榻上,褪去鞋襪,言雙鳳見他一舉一動,想到他竟細心到給蓉兒準備見麵禮,便遺憾自己那個不見了的香囊。


    “其實我也準備了東西給你的。”


    趙襄敏抬眸:“真的?”


    “你以為我隨口說說?”言雙鳳哼道:“我可不像你,那是我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挑選的稀罕東西,可惜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她仗著那香囊已經丟失,自然不可能說出是兩文錢買的事實,隻管誇大。


    趙襄敏微笑問:“這般有心?那不知到底是什麽?”


    言雙鳳見他似信了,便抿嘴道:“總之是個難得的好東西。”


    “東西還在其次,”趙襄敏慢慢地給她揉著腿:“你能記著我,我才高興。”


    言雙鳳怔住,看著他認真的神情,倒是有點心虛起來:畢竟那香囊不過是買二贈一順水人情,他竟一本正經地當真了。


    “不要緊,改天給你補個更好的。”言雙鳳心軟,暗下決心,改天至少要買個……十幾個錢的精致上等香囊才好。


    趙襄敏道:“那倒是不必了。我今日正也撿到了一個好東西。”


    言雙鳳給他揉的軟在榻上,仿佛是手指甲尖兒跟頭發絲兒都覺舒爽,兩隻眼睛貓兒似的眯了起來,聞言驀地睜開:“什麽?”


    趙襄敏從懷中掏出一個眼熟的小香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今兒從一個粗心人身上掉出來的。”


    言雙鳳一眼看到,又聽這話,就知道原來是先前雲雨之時給他摸了去的。


    想想剛才自己胡吹大氣,趕緊撲過去要奪過來,趙襄敏卻早又放回了懷中:“給我的,又搶什麽?”


    “這不是給你的,”言雙鳳扒拉著他的領口,探手進去亂尋亂找,又嘟囔:“這個不算,改天我……”


    趙襄敏輕輕攥住手腕:“我說過了,東西隻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鳳二對我的心意。”


    言雙鳳頓住,才要叫他改口,趙襄敏撫著她的臉:“我有一句話想問你。”


    “什麽?”


    趙襄敏道:“東西的好壞,身份的高低,一切都隻是外物,我看重的隻是你的心、你這個人。”他目不轉睛地望著言雙鳳:“你呢?”


    言雙鳳屏息,他的眸子簡直會攝人心魂一樣,弄得她意亂情迷心慌慌的:“你……又是因為我先前跟你說過考狀元之類的事?心裏不服?”


    “不,”趙襄敏道:“隻是想你親口說一句,你看重我什麽?”


    第68章


    言雙鳳覺著趙襄敏這問話有些怪異, 對她來說,東西是好是壞,當然重要, 便宜的物件終歸跟貴價的大不一樣。


    至於身份的高低,更是不用多說了,如果身份高低真的不重要,那她當初也不用立誓賭氣地想著若再嫁隻能嫁四品之上的。


    何況不提這個,單說別的上頭,那高官厚祿的跟尋常的販夫走卒又豈能一樣?比如曹家的這件事上,她不是還得巴巴地先跑去求方守恒麽?


    至於,到底看重趙襄敏什麽……從頭說來, 最初看中的, 是他的乘風。


    然後仿佛是因為他生得好,性子又溫柔,至於他有大能耐, 卻是慢慢才察覺的。


    喜歡趙襄敏,甚至有點兒離不開他,這是毋庸置疑的。


    但如果讓言雙鳳細說到底喜歡他哪裏,最喜歡他哪裏……那她一時還真不好說。


    “你是怎麽了,突然說這些有的沒的,”言雙鳳嗤嗤地笑了兩聲,緩緩道:“我看重的, 當然也是你這個人。不然還能是什麽?”


    刹那間,趙襄敏的雙眼中仿佛有光閃了出來:“真的?”


    言雙鳳瞧他驚喜太過的樣子, 笑道:“不真的還是假的?你現在又不是四品官, 也沒有家財萬貫的, 我不看重你的人還能看重什麽?”


    趙襄敏一怔:“鳳二……”先前的驚喜仿佛被打散了一些, 可依舊還殘存著許多。


    “你啊,不要想那些沒用的,”言雙鳳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哄人一般:“你現在心裏有我,我很高興,我當然也有你啊,可是……”


    “可是怎麽樣?”


    言雙鳳望著小魏王的臉,越看越覺喜愛,忍不住又捏捏他的腮。


    他才堪堪十七歲,還沒成親過,多半也沒受過男女之情的折磨。


    不像是她在方家滾了兩年,掙紮過,垂死過,好不容易活過來,豁著臉皮沒心沒肺的活著。


    她當然希望趙襄敏對自己是一心一意,最好白頭到老,但她卻不敢往深深去想。


    她相信過一個人,那人卻負了她,她學乖了,不能再輕易地把心完全給出去,因為生怕有朝一日,重蹈覆轍,自己卻沒有力氣再爬出來了。


    言雙鳳眼波閃爍,眼角卻泛了紅,她不想再說這個,這個話題叫她不快。


    輕輕握著少年的手掌:“可是來日方長,我不喜歡隻在嘴上說的……”她模棱兩可地搪塞了一句,在趙襄敏將要開口的時候,主動地湊過去,銜住了他的唇。


    嘴唇給堵住的瞬間,小魏王把心裏的話又壓了回去。


    他原本是想試探言雙鳳的心意,找機會,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她。


    但如今看來,他在她心裏的重量,顯然還不夠重,至少……現在把“吉祥”跟“四品官”放在秤上比量的話,那沉壓下去的,恐怕還是四品官。


    趙襄敏倒是不怕言雙鳳更看重四品官,退一萬步想,小魏王寧肯言雙鳳真真的勢利到底,那樣的話如果他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興許她會……覺著高興?


    可他不敢確認,在言雙鳳知道他是魏王之後,到底是喜歡呢,還是別的什麽。


    次日,言雙鳳醒來之時,不出意外的趙襄敏已經出外去了。


    洗漱之後,言雙鳳便帶了蓉姐兒回曹府。


    曹府這邊比昨日已經平靜了許多,原來曹老爺昨兒晚上已經給“放”了回來。


    據說老爺回府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夫人大吵了一頓,痛罵她過於苛吝,自家好好的一個兒媳婦,竟然還不足,百般虐待幾乎致人死地,還差點連累闔府遭殃。


    原先曹老爺是個不管內宅事情的,這次突然成了包青天,顯然是因為大理寺裏被訓誡過。


    曹夫人起初還想爭辯,奈何老爺一向很少發威,這次突然一反常態,也嚇得她不敢多言了,何況這件事追溯起來,確實是她刻薄在先。


    曹老爺又去見老太太,說起自己大理寺這一遭,道:“當今皇太後最是盛德憐下,最見不得後宅的陰私之事,咱們雖不是大戶人家,到底是朝廷命官,給人抓住把柄,也是無話說。主持此事的晉王殿下當麵兒跟我說了,查明言氏是個賢良有德的,她家祖上還曾是牧政司的功臣,太後還時不時念叨呢,如今雖沒落,卻不能任由人欺淩……此次幸而無事,若以後還有什麽長短,那必然是要從重處置,不會輕饒的。”


    其實在言如錦的這件事上,曹夫人之所以敢胡作非為,也是得了老太太的授意。


    但事情鬧到朝堂上,老太太先前也嚇壞了,這會兒還沒緩過神來,又聽聞老太後撐腰,她哪裏敢再吱聲。


    隻即刻把所有不是都推到了媳婦身上,附和說道:“我原本也覺著言氏伺候的還好,人也孝順溫良,著實是你太太要求太嚴了,非得逼著言氏下堂,言氏一時想不開才尋了短見……以後約束著不叫她如此就是了。”


    曹老爺其實也知道這件事是老太太做主,不過畢竟是自己的母親,不便如何。便以言語提點:“您老人家說的是,不過兒子向來不管內宅如何,不想竟生出如此禍患來,這次堪堪過關,還求您老人家多照看著,若是她還有些自作主張不可理喻之舉,您老人家也要及時地訓斥喝止才好。”


    老太太保住了臉麵,連連答應。又問起曹宜怎麽還沒回來。


    曹老爺說道:“晉王殿下說了,此事言氏是當事之人,本要傳到大理寺問話的,隻是顧全咱們府裏的體麵,所以明日會派一個嬤嬤來府內問言氏以及女眷們的話,若是沒有意外,明日宜兒就回來了。”


    “什麽?”老太太複又色變:“這麽說,還沒有真正了結?”


    曹老爺道:“恐怕得看言氏是個什麽說法。”


    “這……”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氣,眼神有些閃爍:“她、應該不會胡說八道的吧。”想到逼迫言如錦去住寺廟,又刁難她想叫她自願下堂以及曹宜房中的齷齪等等,不由心虛。


    曹老爺歎道:“您老人家臉色不對,不用操心這些,明日大理寺的人來,隻如實回話就是了。言氏那邊,回頭……還是我去見見她,像您所說,兒媳婦從來是個賢孝的,不至於我這當公公的麵兒都不給,隻希望大家同心協力過了這關,以後平平安安的就是了。”


    曹老爺知道自己的夫人跟母親是個什麽性子,叫她們去跟言如錦說,鬧得不好,又有個言差語錯,少不得他親自出麵,畢竟此事已經不隻是內宅的那些小打小鬧了。


    言雙鳳往長房而行,將到之時,見到曹宜的妾室小茹正一瘸一拐地被人扶著離開,她看著小茹走路的姿態,笑道:“奇了,難不成是姐姐今日發威了?”


    她還以為是言如錦終於發了狠把這爬床的丫鬟打了一頓,進內才知道,原來是小茹自個兒來跪著請罪的,據說一大早天不亮就就來了。


    蓉姐兒跑進房中,興高采烈地呼喚母親,言如錦摸摸她的頭問道:“昨兒可聽話?沒纏磨你小姨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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