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雙鳳笑道:“她不知多乖呢,越來越懂事,跟大姑娘一樣了。”


    蓉姐兒回頭看了她一眼,又小聲地跟母親說道:“娘,我還得了吉祥叔叔的見麵禮。”


    言如錦詫異:“什麽……叔叔?”


    蓉姐兒眼睛發光地道:“是神仙一樣好看的叔叔。”


    這會兒如意走過來,將那個長長方方的盒子放在桌上,蓉姐兒小心地打開:“娘親您看。”


    紅木盒子裏放著的是乳黃的緞子,緞子上卻是個軟瓔珞的長命鎖,珍珠瑪瑙的鏈子,綴著個金燦燦的永保平安的雲頭鎖。


    言如錦震驚:“這……怎麽送這樣昂貴的東西?”


    在回來的路上,言雙鳳已經按捺不住好奇心看過了,她不好意思對姐姐承認自己也給驚了一跳,幾乎懷疑這金鎖是假的,甚至直到現在,這種疑心還沒完全消退。


    她畢竟也是個識貨的,珍珠瑪瑙雖不算大,也不能說極貴,但每一顆珠子都一般大小,圓潤皎潔,並非那種市麵上的次貨可比,至於那長命鎖,更是精致絕倫,而且拿在手上沉甸甸的,言雙鳳一上手就知道,這可不是空心的。


    這樣的做工跟重量,一時叫她昏了頭,不敢細想如果是“真品”的話,會價值幾何。


    言雙鳳在心裏打定主意,回頭要問問趙襄敏這鎖子是哪裏來的,總不會是偷的搶的吧,他一個當兵的能有多少錢?


    都不見他給自己買這昂貴的東西,想到這個,心裏還不免有點兒酸溜溜的呢。


    不過,此刻見姐姐如此驚愕,言雙鳳卻又有點兒歡喜,便挑著唇說道:“也沒怎麽貴吧……”


    “哪裏的話,”言如錦把長命鎖翻來覆去地看了會兒,越看越是驚疑:“鳳兒,你怎麽不勸著點,就叫她拿回來了?收人這樣重的禮,如何當得起?”


    言如錦越吃驚,言雙鳳越高興,隻覺著麵上生光:“姐姐,人家是誠心給的,又是給小孩子的,我攔著做什麽?何況這是好意頭,給蓉兒戴著就是了。”


    蓉姐兒聽母親說不能要,本來滿臉擔心,緊緊地把長命鎖攥在手中,此刻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我從沒有這樣好看的……”


    言如錦一怔,言雙鳳聽了,反而心頭一酸,便笑道:“蓉姐兒放心戴著,以後還有更好的呢。”


    蓉姐兒這才又重新展露歡顏,跑過來把言雙鳳抱了抱:“多謝小姨娘!”


    女孩子如獲至寶似的,把長命鎖帶了回屋。言如錦便問言雙鳳來龍去脈。


    言雙鳳並未隱瞞,隻道:“他是進京來述職的,過不幾日大概就走了……像是府裏的事兒解決了,我也就回去了。”


    “你……那他是個什麽官兒?”言如錦想到那價值不菲的長命鎖,試探問。


    言雙鳳道:“昨晚問他,說是有可能調任兵部,還沒定。不過再如何也高不過四品去,而且我也不希望他進兵部。”


    “是因為方大人?”言如錦問。


    “罷了,不說這個了,”言雙鳳卻笑道:“府裏到底如何了?”


    聽言如錦說昨晚上曹老爺傳她去說話,言雙鳳還以為老爺子出來壓人:“他說什麽不中聽的了?”


    言如錦忙道:“不是。老爺倒是很隨和,隻說先前他沒大留心內宅,讓我受了委屈之類的。”


    言雙鳳不以為然:“哼,不過是給敲打過了,就知道怕了而已,如果不是這次,他恐怕是是不留心呢。”


    言如錦道:“據說今日大理寺還會來人問話,公公的意思是,你姐夫能不能好好地回來,就看今日了。”


    言雙鳳笑道:“怪不得那丫頭又一大早來跪著,這幫人真是欠教訓。如果是我,那還不趕緊地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虧他們遇到的是你這菩薩。”


    言如錦把她拉到身邊,眨了眨眼,終於道:“別的我且不說了,可是那位吉祥……什麽時候或許也讓我見一見?”


    見言雙鳳躊躇,言如錦又道:“昨兒你是突然去的,人家毫無準備,一出手卻給那樣重的禮,我看他必是看重你才對蓉兒一個小丫頭也這般看待。要那是個可心的人,不如就別隻顧玩鬧,好生想想你的終身大事,也不用管他是幾品、或者有沒有品級,總之最重要的是人品……但要是你二心不定,那麽就趁早把東西還給人家。”


    言雙鳳聽了這幾句,竟跟趙襄敏昨夜問她的話不謀而合。於是隻訕笑著搪塞過了。


    等大理寺的人到了後,府內的老太太仍舊借故稱病,大理寺也沒有為難,隻傳曹夫人跟言如錦問過了話,言如錦一一對答妥當。


    這日下午,曹宜就給放了回來,雖然隻過了一夜,曹公子卻憔悴的仿佛在監牢裏住了半年,趕緊的沐浴,泡茶,風卷殘雲一樣吃了一頓,才慢慢地回魂。


    言雙鳳等他消停了,才踱步進來:“大理寺到底是個什麽稀罕光景,我從未去過,姐夫你倒是好福氣,時不時還能去轉一轉。”


    曹宜知道她是揶揄自己,便苦笑道:“鳳兒,這種話不要說了。我這能活著出來,已經是燒了高香呢。”


    言雙鳳道:“人家說吃一塹長一智,以後若是不長記性,少不得還得進去逛逛。”


    曹宜忙呸呸了兩聲:“大吉大利,我還不長記性,我就是豬腦子。”


    “你真的知道?”


    “我當然知道……”曹宜歎息,又特意傾身探頭地說道:“聽說咱們的皇太後很念舊情,還惦記著當初虎嘯山莊的功績,聽聞你姐姐受了委屈,氣的了不得,我還敢不知以後怎麽行事?我得把你姐姐當菩薩似的供起來。”


    言雙鳳有點意外,倒不知這話是真的,還是大理寺那邊兒“良哥兒”或者方守恒用了什麽法子,不過有了“皇太後”坐鎮,顯然是沒後顧之憂了。


    言雙鳳把心放回肚子裏,忽地又想起來一件事:“對了,昨兒你拿回來的那幅畫,畫的是誰?”


    “畫?哦……”曹宜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咳嗽道:“那畫,原本……咳,鳳妹妹你別提了。”


    “怎麽了?”言雙鳳疑惑。


    曹宜咽了口唾沫,緊張地:“總之是我弄錯了,畫我也叫人送了回去。”


    言雙鳳更是奇怪:“送哪兒去了?你總不會不曉得畫的是誰吧?”


    “我當然……”曹宜脫口而出,卻又急忙刹住:“那是一位朋友無意中看見的一個人的肖像,我覺著好看才拿了回來,其實並不認得。”


    言雙鳳雖然覺著曹宜的態度跟應答有些古怪,但聽說趙襄敏沒跟這些人廝混,那自然好。


    曹宜仿佛害怕她刨根問底,便道:“對了,我回來的時候遇到了方兄,他說待會兒會來府裏,也不知是有什麽事,我看是找你的。”


    “方守恒?”言雙鳳想起先前自己拜托過方守恒,曹家的事平定的這樣快,興許也有方大人的功勞,興許他想跟自己說這個吧。


    不過事情既然解決,她很有卸磨殺驢之心,何必再給自己找不痛快,於是道:“他忙得很,我也不是閑人,找我做什麽。”


    誰知白天不可說人,正此刻,如意從外頭跑進來:“他們說方大人來了!”


    方守恒確實是來找言雙鳳的,曹宜簡略寒暄幾句,察覺他的來意,便即刻溜之大吉,如意本還立在裏間,方守恒道:“你到門口,我有要事商議。”


    如意不理,隻看言雙鳳,見她點頭,才道:“娘子有事就叫我,我就在門邊。”把頭一扭,氣哼哼地出去了。


    “方大人,”言雙鳳半是驚奇地:“方大人,有什麽要緊事找我?”


    方守恒默然不語,隻森森然地凝視著她。


    言雙鳳情不自禁地低頭打量自己身上,卻見衣著整齊,她笑問:“你看我做什麽?”


    方守恒道:“你在北鎮的那個人,如今在京內,他叫什麽?”


    言雙鳳睜大雙眼,繼而嗤地笑了起來:“方守恒,你巴巴地跑來竟是問這個?看樣子兵部的事兒並不忙,竟叫你還有心想這些!”笑了幾聲後,她冷哼道:“再說,這個跟你有什麽關係?”


    方守恒自顧自說道:“不是吉祥,我問你他的真名……”頓了頓,他不動聲色地走前一步:“你不會也不知道吧?”


    “笑話,他的什麽我不知道!他……”言雙鳳嗤之以鼻,可即刻又醒悟他是在激自己,當下又得意一笑:“我都知道,我偏不告訴你,有本事自己去查。”


    方守恒確實很了解言雙鳳,本來他還懷疑言雙鳳知道“吉祥”的身份,但從跟她京內相見到現在,他確信,她是一無所知的。


    “你當真什麽都知道?”他問。


    言雙鳳翻了個白眼:“不然呢?他可是我的人。”


    這句話,簡直讓方守恒有種難以言喻的刺痛:“你的人?”


    他的語氣仿佛是質疑跟一絲嘲諷,言雙鳳回頭:“不然還是你的?”


    “我不敢,”方守恒淡淡地:“倒是很佩服你的膽子。”


    言雙鳳撅了撅嘴:“因為他是男的,你又不好那種兔兒爺,他要是個女的,恐怕你會很敢,興許還會撲上去呢!可惜你沒那福氣。”


    這話她可是發自內心的,如果是女子,趙襄敏自然也是個絕色,那方大人恐怕確實要吃上一口。


    方守恒耳聽這樣放肆怪誕興許還會誅九族的話,簡直無法呼吸。


    但因為言雙鳳的這種肆無忌憚,他幾乎懷疑起自己的推論來,或者說……他寧肯自己那從來不曾出錯的判斷,第一次出了錯。


    “鳳兒……”方守恒重又往前一步,已經跟她靠的很近了,目光垂落,不出意外地,他看到了言雙鳳頸間的幾點愛昧的紅痕。


    眼瞳驟然縮緊,耳畔隆隆作響,方守恒深深吸氣:“言雙鳳,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你在自尋死路!”


    第69章


    方守恒突然厲聲, 把言雙鳳嚇了一跳,她這才發現方守恒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自己跟前。


    她定了定神:“你嚷什麽?!我做什麽我自己難道不知道,還要你來說?”


    伸手摁了摁胸口, 往旁邊挪開了兩步,言雙鳳才又哼道:“是誰自尋死路了?我又沒殺人放火、起兵反叛,方大人,我並沒得罪你,你也犯不著這樣咒我!”


    門口如意聞聲探頭出來,眼睛骨碌碌地,仿佛在判斷要不要衝進來。


    而在她身後還有一道身影,那是雨燕姑姑, 奇怪的是雨燕姑姑並沒有想要動作的意思。


    方守恒深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是一時失態了,他從沒像是現在這樣煎熬不安的,就算是當初言雙鳳離開方家, 他都沒有像是如今這樣的心境。


    因為當時,他覺著一切……尚在掌握。


    可是他好像錯了。


    “我幾時咒過你什麽,好好的我又為什麽要咒你,”方守恒盡量把那股邪火往下壓,沉聲道:“鳳兒,你不要以為自個兒有多聰明,這世上比你聰明的人多得是, 隻怕你在人家的掌心裏還不自知呢。”


    言雙鳳歪頭盯向方守恒麵上,想說話, 又先打住了。


    她確實也知道方守恒的脾氣, 他可不是個愛賭氣亂咒的人。


    可是他的話說的太過難聽, 叫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言雙鳳哼道:“您放心, 我並沒有自大到覺著自己比這世上的人都聰明,恰恰相反,我很清楚自己是什麽人,不過是無權無勢窮鄉僻壤裏小女子而已,有點聰明也是有限的小聰明,上不得高枝兒大台盤,所以不勞方大人特意跑這一趟來教訓我,你並不是我的老師,也不是我的父母兄長,卻沒有這個資格。”


    說最後一句的時候,言雙鳳的唇角微微一扯:那些三從四德裏,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她原本也迷信過一陣兒,後來,就不過如此了……


    如今說這話的意思,方守恒當然明白。


    方侍郎極清楚:言雙鳳的意思是她如今也不是他方家人,他不是她的夫君,也教訓不著她了。


    他心裏有一點酸澀:“你真以為我特意來此,就隻是為了逞口舌之利?”


    言雙鳳將雙臂往胸前一抱,道:“這誰知道,不如你別問我,有話直說如何?我知道您貴人事忙,也不用在我這兒耽誤時候,早說早好。”


    門口傳來說話的聲音,像是如意跟誰在說什麽。


    方守恒隱隱聽見男人的聲音,他忽然想到那個跟隨言雙鳳身邊的阿蒼。


    想到這個,方守恒不由自主地又瞥向言雙鳳頸間。


    但目光卻又隨之向下,鴉青的腰圍裹著那渾圓緊實的一抹纖腰,腦海中隨之而起的,是一些永無法忘卻的過往,方守恒的心猛地就竄跳了一下。


    “鳳兒……”他輕輕地喚道,聲音變得別樣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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