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天空布滿了陰雲,在不遠處飛機場的燈光映照下,樹影婆娑。路易斯把洪達車停在了梅森街上。這條街剛好臨著悅目墓地的南端。路易斯下了車,風大得使他幾乎關不上車門了。他不得不用力把門推嚴。他走到車的後備箱,取出防水帆布,把工具包了起來,然後拿著這個包裹沿著人行道上的陰影向墳地走去。過馬路時他小心地看了一下街道的左右側,想看看是否有人和車輛。他根本不願被人看到,即使是那種無意瞥到他又會馬上忘掉他的人也不行。上帝,他害怕極了。這可不是什麽不切實際的工作,而是一種瘋狂的工作。


    路上沒車。“蓋基。”路易斯輕聲低語著。蓋基就在那邊墓地裏,在那些鐵柵欄裏麵,在一層泥土下囚禁著。路易斯想,我要把你救出來,蓋基,把你救出來,小夥子。路易斯走過馬路,拿著沉甸甸的工具走上另一端的人行道,一邊又警覺地掃視著周圍,然後走到鐵柵欄下,把工具包扔了進去。工具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路易斯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開了。他在腦子中記下了這個地方。即使忘了這個地方的話,他也可以沿著鐵柵欄走到這邊來,找到這些工具。


    但是這麽晚了,門還會開著嗎?


    他沿著梅森街走到了一個請止步的標牌下麵,風吹著他,使他腳步匆匆地轉身沿柵欄走向另一條街。街上有一輛車的前燈閃亮著。路易斯漫不經心地走到一棵樹下,他看到那車不是警車,隻是向哈蒙德街開去的一輛運貨車。車剛開過他身邊後,路易斯就又接著向前走去。他邊走邊想著:當然,墓地門不會鎖的。一定沒鎖。他走到門前,伸手推了一下。


    門是鎖著的。


    路易斯心裏又想著,你這個大傻瓜,當然門是要鎖上的……你真的以為晚上11點以後人們還會讓一個市內墓地大敞著鐵門嗎?沒人會這麽信任別人的,沒人了。那你現在該怎麽做呢?


    現在他必須翻過鐵柵欄了,但願街上沒人會注意到他爬柵欄的情景。也許會有人向警察報告說:嗨,警官!我剛看到了一個世界上最大最笨的孩子爬進了悅目墓地。看上去他好像拚命似地想進去。是的,我覺得可能跟死有關。開玩笑?噢,不,我是極認真的,也許您該去調查一下。


    路易斯繼續沿街走著,在第二個十字路口外向右轉了一下,高高的鐵柵欄無休止地擋在他麵前,風變冷了,吹幹了他額頭上的汗珠。他的身影在路燈下忽隱忽現。他不時地掃一眼柵欄,終幹停下腳步,強迫自己真正地仔細看著。


    他想,你想要爬過那柵欄,別逗了。


    路易斯個子相當高,有6英尺2英寸,但柵欄有9英尺高,每根鐵棍上麵都有一個裝飾性的尖頭。說是裝飾性的,實際上人們想要爬上去邁腿翻越時,身體很可能落在這些尖頭上,紮進腹股溝、刺破睾丸;會像插在烤肉叉上的乳豬一樣痛苦地叫喊著,直到有人叫來警察把他揪下來,送到醫院裏去。


    路易斯想著,渾身繼續在冒汗,都把襯衫粘在背上了。除了遠處街上有模糊的車輛的響聲外,一切都靜悄悄的。


    一定得找個辦法進去,必須得進去。


    路易斯腦中仿佛響起了一個聲音,這聲音在說:“得了,路易斯,麵對事實吧。你可能發瘋了,但還不至於那麽瘋狂。也許你能爬上柵欄,但隻有受過訓練的體操運動員才能不被紮傷地躍過那些尖頭。而且即使你能進去,你又怎麽把兒子弄出來,自己怎麽再出來呢?”


    路易斯繼續走著,模糊地意識到自己正在繞著墓地走,但還毫無辦法。


    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好吧,這樣來解決這個問題。我今晚先回路德樓鎮,明天再來,明天下午晚些時候來,在大約4點鍾左右從大門走進去,然後找個地方躲起來,到半夜或半夜以後再動手。換句話說,我將把計劃推遲到明天。好主意。噢,偉大的路易斯,但是,我那堆扔進柵欄的工具麽辦呢?鎬、鏟子、手電筒……這不明顯是盜墓用的工具嗎?也許它們掉進灌木叢裏了。誰會發現呢,看在上帝的份上?


    這麽謹慎地考慮事情倒是很重要的,但這可不是他的目的,他的心裏有個聲音在靜靜地告訴他,他明天不可能再來了。要是他今晚不做的話,他可能永遠不會做了,他可能永遠也不能使自己再想到這種瘋狂的舉動了。這是一個機會,惟一的一個機會。


    路易斯邊想邊走到柵欄的一側,這一邊房屋稀少,墓地內的墳地顯得有很長時間了。頭上又有一個請止步的牌子,再向右拐的話又會走回到出發點了。他走回出發點的話,該怎麽做呢?再接著轉下去?或是承認失敗?


    街上出現了車的燈光。路易斯走到了另一棵樹下,等著車開過去,這輛車開得很慢,過了一會從右車座的位置照出一束手電筒光,沿著柵欄移動著,路易斯心頭一緊,這是一輛警車,在檢查墓地呢。路易斯緊緊地貼在樹上,臉頰擦上了粗糙的樹皮,他心裏希望這棵樹能足夠大,把自己遮住。手電筒光照向他,路易斯低下頭,把臉埋了下來。燈光照在樹上,然後挪走了,接著又在路易斯的右側出現了。他往樹後縮進去了一點。有一刻他以為警察發現了他,他等著車後燈突然亮起來,車門打開,警察對他喊著:嗨,你,躲在樹後的家夥!出來!走到我們可以看到你的地方,舉起手來!出來,快點!


    但是警車開走了。什麽事也沒發生。路易斯一下子癱靠在樹上,大口地喘息著,嘴巴幹澀。他想那些警察會開車路過他的洪達車的,但沒關係。晚上6點到早上7點之間在梅森街上停車是合法的。還有好多車也停在那兒呢。車主是住在另一條街上的公寓房裏的人。


    路易斯發現自己抬頭向正在藏身的這棵樹上端看去,他看到就在他的頭上,這棵樹分了又,他想他可以……


    沒容自己多想,路易斯伸手抓住了樹權,懸起身子,然後用穿著網球鞋的腳在樹上找了個落點,踩掉了一塊樹皮。他先把膝蓋靠在樹權上,然後腳也穩穩地踩在了一個樹權上。他得快點爬,要是警車碰巧開回來的話,就會發現他這隻樹上的怪鳥了。


    路易斯又往上爬了一截,看到有一枝手臂粗細的樹枝伸向鐵柵欄。他雙手抓住這個樹枝,兩腳懸空,離地八尺,開始一下一下地向柵欄挪去,他覺得自己的影子像個類人猿似地在人行道上移動著。冷風吹著他的腋窩,他發現自己滿臉是汗,但仍在發抖。越往柵欄近處挪動,樹枝彎得越厲害。他的手和手腕也變酸了,他真害怕汗濕了的手大滑,自己會掉下來。


    他挪到了柵欄上邊,鞋與鐵柵欄上的尖頭隻有一尺遠。從上向下看,柵欄上的尖頭很鋒利。不管鋒利不鋒利,他突然意識到要是他掉下來落在這尖頭上,不隻是他的睾丸會被刺穿,就是他的肺都可能被穿透,那樣警察回來時就會發現一幅可怕的景象。


    路易斯一邊急促地呼吸著,一邊用腳探試著想找一個可以踏著的地方,有那麽一會他就這麽懸著,雙腳在空中擺動,找不到可踏的地方。


    突然有光亮出現,而且越來越亮了。


    噢,上帝,那是輛車,有車開過來了……


    路易斯想快挪動一下,但手滑了一下,他一邊找下腳的地方,一邊低頭向左看去,那輛車風馳電掣般地開過十字路口駛遠了。真幸運,要是它……


    他的手又滑了一下,他覺得樹皮掉在了頭上。


    他的一隻腳找到了踩的地方,但另一隻腿的褲角卻被柵欄尖頭掛住了。老天!他有點快支持不住了。路易斯絕望地用力抖著腿,樹枝又彎下來不少,他的手又滑了一下,他聽到褲子撕破的聲音,然後發現自己站在了兩個尖頭上,尖頭紮在他的鞋後跟上,很快紮痛了腳。但路易斯還是站在上麵。他的兩手兩臂的放鬆感要比腳上的疼痛感好得多。


    我這是個什麽形象,他心情沉悶但又覺得好笑地想了一下,然後左手抓著樹枝,右手在夾克上擦了擦,接著又用右手抓著樹枝,左手在夾克上也擦了擦。


    他又站在那兒待了一小會,接著伸手向前移去,現在他可以抓得牢一些。腳離開了尖頭,他繼續往前挪著,樹枝彎得厲害,有些危險了;接著他聽到了一聲不祥的斷裂聲,他盲目地鬆開了手。


    他摔落在地上,一條腿的膝蓋處撞在了一塊墓碑上,疼痛一下子傳到了大腿,他在草地上打了個滾,手抱著膝蓋,嘴巴咧到了腦後,心裏想著可別摔碎了膝蓋骨。終於疼痛減輕了些,他發現自己還能轉動腿關節,要是他堅持活動關節,別讓關節變硬,過後會好的,也許吧。


    路易斯站起身,開始沿著鐵柵欄向梅森街和他的工具所在的地方走去,他的膝蓋剛開始還挺疼,他就一瘸一拐地走,過了一會那種疼痛就變得麻木了,洪達車裏的急救包裏有阿司匹林,自己應該記得帶在身邊就好了。現在想起來太晚了。路易斯眼睛盯著路上,看是否有車駛過。當真有一輛車駛來的時候,他就鑽到墓地深處躲起來。


    梅森街上可能會有車輛駛過,路易斯一直在隱蔽處走著,直到來到自己的洪達車正對的地方,他正想跑到柵欄下從灌木叢中取出工具,這時他聽到人行道上有腳步聲,還有一個女人在低聲大笑。他蹲在一個大墓碑後,蹲下時膝蓋疼得厲害,他看到一對男女向梅森街的另一端走去。他們互相摟著腰走著,這使路易斯想起了某個老電視劇中的情景。要是他現在在墓碑後站起身來,他們看到後會怎麽樣,在這片死寂的墓地裏突然出現一個搖晃著的影子,向他們大聲叫:“晚安,卡拉白什太太,不管你在什麽地方!”他們一定會嚇個半死的。


    兩個人走到他車旁的街燈下,互相擁抱起來。看著他們,路易斯感到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些厭惡。他此時此地蹲伏在墓碑下,就像廉價的喜劇故事裏的一個非人的東西在偷看情人幽會似的。運氣就這麽糟嗎?他納悶地想,就因為這倒黴的幹擾就放棄嗎?爬上樹,沿著樹枝攀過來,摔倒在墓地裏,看情人幽會……再去挖墓?就這麽簡單?這是瘋了吧?我花了八年的時間才成為一個醫生的,但是隻用簡單的一步就可以成為盜墓者……我想人們會叫我為食屍鬼的。


    他把拳頭放進嘴裏,防止自己由於感覺到這種內心的恐懼和六神無主而發出聲音來。


    那對男女終幹走了,路易斯不耐煩地看著他們爬上一棟公寓樓門前的台階,男的站在門前找出鑰匙開了門,片刻後兩個人走進門裏了。街上又恢複了靜寂,隻有風還在不停地刮著,吹動著樹枝和他前額上汗水浸濕的頭發。


    路易斯彎著腰跑到柵欄下,在灌木叢中摸索著找那捆工具,找到了,就在手邊,他拿起來,聽到工具在裏麵碰撞的聲音。他扛著工具走到鋪著沙石的寬闊的車行道上,辨別了一下方向,沒錯,從這兒直接向前走,在岔路口向左拐,沒問題。


    路易斯沿著車行路的道邊走著,希望萬一要是有一個全日值班的守夜人出來的話,他能躲到榆樹林的陰影中。他到岔路口向左拐了,漸漸離蓋基的墓地越來越近。突然他震驚地意識到自己記不起兒子長得是什麽模樣了。他停了下來,盯著一排排的墓穴、墓碑,盡力喚醒自己的記憶。他隻能記起蓋基的個別特征,兒子有一頭金色的頭發,又細又亮;眼睛有些斜視;小小的白牙齒;下巴上有一小塊疤痕,是在芝加哥時從台階上摔下來磕的。他能想起這些,卻無法把它們綜合到一起去。他看見蓋基向公路跑去,跑向那輛奧靈科的大卡車,像是要與它約會似的,但是蓋基的臉卻是轉向一邊的。路易斯想要回憶起放完風箏的那天夜裏蓋基躺在床上時的情景,但腦子裏隻是一片黑暗。


    路易斯心裏喊著,蓋基,你在哪兒啊?路易斯,你想過沒有,也許你這麽做對兒子一點好處都沒有?也許他在這裏很幸福……也許死亡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麽糟。也許他正和天使們在一起,也許睡著了。如果他睡著了,你真的清楚自己可能會驚醒的是什麽嗎?


    噢,蓋基,你在哪兒?我想要帶你回家。


    但是,他真的能控製住自己的行動嗎?為什麽他想不起兒子的臉呢?為什麽他要違背大家對他的警告去行事呢?乍得警告過他,在夢中帕斯科警告過他,自己顫抖的慌亂的心也在警告他。


    路易斯又想起了寵物公墓裏的墓碑,它們大致形成一個個的圓,盤旋著伸向神秘的地方,接著路易斯又感覺到了那種寒冷。他為什麽要站在這兒,試圖記起兒子的臉呢?他一會就能看見兒子的臉了。


    墓碑就在這兒,上麵簡單地刻著蓋基·威廉姆·克利德和出生與死亡日期。路易斯看到今天有人來過這兒悼念過兒子,因為墓上有鮮花。可能會是誰呢?丹得麗芝太太嗎?


    路易斯的心沉重而緩慢地在胸中跳動著。這就是兒子的墓地,要是他想做那事的話,該動手了,雖然夜還有段時間,但白天也會隨之而來的。


    路易斯最後想了一下,看到自己是下定決心要做的。他不自覺地輕輕點了點頭,自己都沒覺察出來,然後伸手取出了刀子,他用膠帶把工具打包後粘起來了,現在需要割開。他把蓋基墓上的防水布掀開卷起來,然後把工具放好,就像安排好做手術的工具一樣。手電筒路易斯接店員說得那樣用一塊布包了起來,中間挖了個小孔,弄成了中間有一點透光的鋼筆式手電筒,短把鎬也許用不著,他隻是碰巧買了來,他挖開墓地時不會遇到石塊和硬硬的水泥密封蓋的。鏟子和鍬都拿出來了,還有長繩子和手套,他戴上手套,抓起鍬,開始幹了起來。


    上很鬆軟,挖掘工作很容易,墓穴的形狀非常清晰,路易斯挖出的土比墓穴邊上的要鬆軟得多。路易斯忍不住在腦子裏把這兒輕鬆的挖掘工作與他今晚過一會後要去埋兒子的那堅硬的、滿是石頭的挖掘工作對比了一下。在那兒,他得用鎬了。後來他不願再想了,但這些念頭總是不時地閃回到腦海中。


    路易斯把土挖出來後拋到墓穴的左側。隨著墓穴的加深,他的節奏越來越慢,他下到墓穴裏去挖土,聞到了一種新土的味道,這種味道從他去卡爾舅舅家度暑假以來他一直記得的。


    挖掘者,路易斯停下來擦額頭上的汗時想起了這個詞。卡爾舅舅以前告訴過他這是人們給美國的挖墓地的人起的綽號。路易斯又開始跳進墓穴裏挖起來,中間他隻停了一下,看了看手表,時間已是半夜12點20分。他覺得時間過得很快。40分鍾後,他手裏的鍬碰到了一個硬東西,他咬緊的嘴唇上滲出了血。他拿起手電筒,向下一照,看到了墓地中灰白色的棺木套簡。路易斯用鍬把上麵的土拂掉,鍬碰在水泥的棺木套筒上在死寂的夜裏發出很大的響聲。


    路易斯爬出墓穴,找到了繩子,然後把繩子綁在了套筒蓋上的鐵環上,然後又爬出墓穴,把防水布鋪在地上,躺在上麵,用力地拉起繩子。他心裏想著,路易斯,我想就是這樣了,這是你的最後的機會。對了,這是我的最後的機會,我他媽很好地抓住了它。


    路易斯把繩子繞在雙手上,用力地拉著,方形的水泥蓋板很容易被拉開了,像一個垂直的墓碑一樣直立著。路易斯解下鐵環上的繩子,扔到了一邊,他不再需要用繩子了,他可以站在蓋板旁,把它挪開;他又跳下墓地,小心地移動著,怕把已拉起的蓋板給撞翻砸了腳,或是撞破了什麽。一些鵝卵石滾下來,砸在了蓋基的棺材上。路易斯彎著腰,把另一半蓋板拉了起來,放在一旁。他覺得手指上有種涼東西,低頭一看,一條蚯蚓正在他的手指上蠕動著。路易斯厭惡地在嗓子裏吼了一聲,把蚯蚓扔在了墓穴一邊的土壁上,然後他用手電筒向下照去,看到了兒子的棺材。路易斯伸手找到了鍬,舉過頭頂在棺材的鎖上砸了四下,心裏想著:我要把你解救出來,蓋基,看我能不能做到。路易斯邊想邊砸著,嘴巴向後撤著。


    鎖在他砸第一下時就裂開了,也許不需要再多砸,但是路易斯又接著砸了好幾下,好像不想打開棺材,而是想砸破它似的。最後他又恢複了點理智,舉起鍬又放了下來。


    鍬的邊緣都被砸彎了,他把鍬扔到一邊,自己顫抖著兩條無力的腿爬了上來。他覺得胃裏直惡心,那種憤怒來得快,去得也快,消失了。在這裏,那種寒冷的感覺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心裏感到一生從沒如此孤獨和六神無主過。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剛從宇宙飛船上下來的宇航員,在茫茫黑暗的太空裏飄浮著。比爾·巴特曼的感覺就像這樣嗎?路易斯納悶地想著。


    他仰麵躺在地上,等著看自己是否能控製住自己,繼續幹下去。腿上疲累的感覺消失後,他坐了起來,又跳進了墓穴裏。他用手電照著鎖,發現鎖不僅是砸開了,簡直全都毀掉了。他剛才瘋狂地亂揮著鍬,但每一下都落在鎖上,好像是長了眼睛,百發百中。鎖周圍的木頭都被劈裂了。


    路易斯把手電筒夾在腋下,輕輕地蹲了下來。他的雙手摸索著,找到了棺材頂蓋上的凹槽,他把手指伸了進去,停了一會……也許人們會說猶豫了一會,然後打開了兒子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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