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把弓而已嘛,哪裏要什麽小心......”


    趙清幼不信邪地小聲嘟噥著,可當那鐵騎兵鬆手後她的話音忽然戛然而止,這把弓箭沉重得仿佛一座巨山,趙清幼險些整個人被它給帶下去。


    得虧鐵騎兵眼疾手快地幫她接住了,這才沒出大糗。


    趙清幼瞧到身後的人都一臉笑意地看著她不自量力的樣子,尷尬地伸手撓了撓臉笑道:“這...這、這弓怎麽這麽沉,和鐵做的一樣。”


    謝聽遲無奈地搖了搖頭,上前一手將趙清幼兩隻手都嫌重的長弓給拿了起來,一手掐了把趙清幼軟軟的臉蛋道:“你可別忘了我們叫什麽。”


    鐵騎營,顧名思義便是身穿鐵甲,手握鐵器,一騎當先,衝鋒陷陣的軍隊。


    趙清幼一想著他們每日都扛著那麽重的東西在身上,就不禁心疼不已。


    大宋的安寧的日子都是用這些人的血汗換來的,而竟還有人豐衣足食享著樂,卻冠冕堂皇地說著大宋已經不再需要粗魯暴力的武力軍隊了,要追求和平與安穩的生活。


    殊不知,這些安定日子正是他們口中的粗魯暴力的人為他們打出來的。


    她想得正出神,謝聽遲的手覆上她的腰間,“來。”


    他帶著趙清幼走到了一個靶子麵前,讓她握住弓,自己則幫她抬著,“手握住這裏,另一隻手去拿箭。”


    趙清幼聽話地照做了,將箭搭在了弦上。


    謝聽遲握住了她捏住箭尾的手,用力拉開了緊繃著的弓弦,俯下頭在她耳側輕聲地教導道:“眼睛看著靶心。”


    趙清幼感覺自己被他溫暖的懷抱給包圍著,仿佛快要融化一般,謝聽遲身上傳來熟悉的淡淡龍涎香味,耳邊從他鼻中噴灑出的灼熱氣息灑在趙清幼的耳尖上,趙清幼感覺自己眼前有些發昏,根本就無法專心地將箭對準靶心。


    趙清幼算是明白謝聽遲先前那句話了,照謝聽遲這種教法,她不學到天黑才怪!


    “我對不準......”趙清幼可憐兮兮地道,謝聽遲的手替她穩住了沉重的弓箭,但是她的眼睛始終無法尋找到最佳的那一個點。


    “用心去感受,心亂則亂。告訴自己為何而射出這一箭,然後果斷地射出自己認為最準的那一箭。”


    謝聽遲耐心地教著她,可一看到趙清幼這傻乎乎的樣子就忍不住地想要逗她:“怎麽?我在你身邊,讓你心亂了嗎?”


    趙清幼本就通紅的耳尖瞬間像是起火了一般滾燙,連帶著臉上也染上了一層赤霞,她憤憤道:“我才沒有!”


    趙清幼深呼一口氣,逼迫著自己冷靜下來穩住氣息,摒棄心中的雜亂,默默問著自己為何要射出這一箭?


    她是為了保護身邊重要之人要射出這一箭,從來,她一直活在他們的庇護之下,讓他們替自己遮風擋雨,可她也想親手保護著這些對她來說重要的人。


    她想要,也可以。


    她不再是以前那個任人宰割的趙清幼了,以前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這一世她都要去嚐試著做。


    想到這,趙清幼鬆開了指尖,箭“咻”地一聲離弦飛出,落在了前方的靶子上。雖然不如謝聽遲可以穩穩射中靶心,但也是中了靶子。


    趙清幼欣喜地抬頭看向謝聽遲,“成功了?”


    謝聽遲眼神寵溺地點了點頭,隨後驕傲道:“不錯,還是本侯教導有方。”


    趙清幼也懶得計較他的自大,撇了撇嘴,十分欣慰地看著自己射出的那一箭,問道:“謝聽遲,你有心亂的時候嗎?”


    他的箭連坐在顛簸的馬背上都可以精準地落在靶心上,簡直是常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謝聽遲揚了揚眉,一臉自豪地道:“當然不會。”


    趙清幼剛想啐他一臉說他真是一點都不謙虛,誰知,謝聽遲不正經的神色忽然變得認真而深情了起來。


    他眸中閃爍著堅定與虔誠,對她一字一句清晰地道:“因為我心中的一直堅定地為你而戰。”


    盛夏的熱浪猝不及防地陡然掠過兩人,趙清幼感受到自己的心好像也被這熱浪席卷變得熾熱了起來,砰砰地不停跳動著。


    她凝視著麵前這個高大俊朗的男子,已褪去了禦京紈絝的少年氣。趙清幼心中的某一塊變得尤其柔軟,隻要輕輕觸碰一下就要塌陷。


    與謝聽遲在一起時,趙清幼的心有一種隱隱悸動的感覺,沒有虛偽的算計和目的。雖然時不時會被他的話給氣到,但又讓她感到輕鬆與自在。


    不必去在意什麽,不用去擔心什麽,高興時,可以與他拌嘴耍脾氣,危險時,他又總會及時出現替她掃去危機。


    其實謝聽遲赤誠的守護與明目張膽的偏愛一直都在,隻是她沒有回頭去發現而已。


    第54章 為你摘星


    柔情似水, 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1】


    夜幕漸落,星子斑駁, 蜀關城的街頭上燈火闌珊,萬家通明。男子與女子相挽嬉笑而過,腰間玉佩聲玲玲作響,清脆悅耳。


    夜晚的街道比白天更加熱鬧,華燈初上,暑氣退散, 晚風習習帶著一股股涼意,舒適極了。


    趙清幼換了一件紫綃翠紋裙,簡單地挽了一個發髻,戴了支碧璽蜻蜓步搖, 小巧清新,宛若池中清荷, 清秀婉約。


    謝聽遲與她並肩而行, 一身鴉雛色的錦衣,眉若墨畫蕭蕭肅肅,整個人生如夏花一般絢爛。


    “沒想到蜀關這裏一點也不輸禦京。”趙清幼看著一路而來有著不少的茶館與茶樓, 發現蜀關的人尤其喜歡飲茶閑聊,裏頭時不時會傳來說書先生拍打驚堂木與眾人拍手叫好的聲音。


    謝聽遲道:“這裏的人每日想著的都是怎麽過好日子, 而不是想著怎麽算計別人。”


    比起處處潛藏著無數危機和你死我活的爭鬥的禦京, 反而氛圍十分輕鬆。


    趙清幼路過一個賣首飾的小攤位, 擺滿著琳琅滿目的簪子與飾品,擠滿了挑選的女子。


    她好奇地走上前瞧一瞧, 沒想到這一小小攤位上的首飾竟也做工十分精美, 不輸禦京那些吹噓著的老字號店鋪。


    趙清幼想湊近一些去看, 誰料這個攤位的人越來越多,女子們推搡著爭搶,竟硬生生將她給擠了出來,趙清幼一個沒站穩就要往後倒去。


    謝聽遲跟在一旁眼疾手快地便扶住了她的腰,對裴易使了一個眼色,裴易領會以後立刻帶著人將這攤位上的人全給驅趕走了。


    攤販看著自己好好的生意被人給趕走了,生氣地剛要破口大罵,一看到趙清幼身後的謝聽遲,臉變得比戲台上演著的變臉還要快,立刻堆著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著道:“原來是侯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謝聽遲道:“你攤上這些東西本侯都要了,包起來。”


    接著裴易就要把裝滿銀兩的錢袋給那小攤販,被趙清幼給一把製止了。


    “誒!你買那多做什麽,多浪費!”


    謝聽遲一臉無辜地看向她道:“你不喜歡嗎?”


    趙清幼無奈解釋:“我不是不喜歡,但全部也太多了,我頭上都得戴成碴了。”


    小攤販一眼便看出了兩人的關係,瞧見了商機,搓著手道:“侯爺,禮物在精不在多,主要看得是心意,要不,您親自替夫人挑一支簪子?”


    經商多年,小攤販早就心思精明極了,雖然沒有聽聞過謝聽遲有娶妻,但還是頭一回見他親自帶著女子逛乞巧,八成是心上人沒錯了,趕緊先一口一個“夫人”熟絡地喊了起來。


    趙清幼被喊得臉一紅,羞著道:“什麽夫人......你胡說八道什麽!”


    謝聽遲聽著可是心中暢快極了,生怕趙清幼反悔地道:“分明是你自己今日說當侯府夫人也不錯的,覆水難收啊。”


    趙清幼懶得與他爭辯,趕緊要轉身走人,卻被謝聽遲給拉了回來走到了攤位前。謝聽遲的目光認真地掃過了攤位上的每一支簪花,最後停留在了一支珠翠碟趕牡丹釵上。


    他伸手拿起那支釵花,放到了趙清幼臉側比對了一下滿意道:“就這支了。”


    說著他小心翼翼地為趙清幼戴在了頭上,趙清幼愛穿翠色的衣裳,這釵上的蝴蝶靈巧地圍繞著盛放的牡丹花飛舞,為她更添幾分靈動。


    “好看。”謝聽遲的眸光深深地看著她,這他輾轉寤寐的容顏,恨不得將之一筆一劃刻在自己的心上。


    趙清幼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簾,想起先前自己因妝容簡單被攔在了鐵騎營外頭,便忍不住戲弄一下謝聽遲。


    “侯爺果然喜歡簪星曳月的人兒多一些。”


    聽著她這陰陽怪氣的語氣,謝聽遲蹙了蹙眉道:“怎會,我隻喜歡你簪星曳月的樣子。”


    趙清幼故作生氣地酸酸道:“可先前我被攔在鐵騎營外頭時,人家分明告訴我,不僅有縣令的女兒,還有禦京高官家的千金,數不盡地女子每日都來拜訪侯爺。侯爺怕是看迷了眼了,見誰都說好看。”


    謝聽遲聽得一臉懵。


    這可真是一個天大的冤屈,他在鐵騎營裏每日看到的除了男人還是男人,哪來的什麽千金小姐和美人?


    謝聽遲英眉微蹙,麵對這從天而降的黑鍋有些無語:“你聽誰說的?”


    趙清幼瞥了一眼裴易,謝聽遲便眸光一轉向裴易,嚇得裴易趕緊假裝掏腰包去為他們付賬。


    “......”


    謝聽遲有些無奈地拉過了趙清幼的手,為自己辯解道:“你別聽他們胡說八道,被義父打發到這裏來整頓軍隊我幾乎都沒怎麽出過府。邊地傳來了軍情,我不想被人打擾,便下令把來的人都給打發走了,沒想到你會來。”


    趙清幼見他那一些真誠的樣子哪裏還氣得出來,感受著謝聽遲手心傳來的溫暖,她的心中甜滋滋的,前所未有的安穩。


    “那你去把天上的星星摘給我,我便大人不記小人過。”她彎了彎眉眼道,想著讓謝聽遲為難一下,下回長記性。


    卻沒想到,謝聽遲隻是挑了挑眉頭,一副勢在必得神情道:“那還不簡單,你想要什麽,我就送給你什麽。”


    這一下反而變成了趙清幼開始糊塗了,這件事......很簡單嗎?


    “你去望月樓頂等我一下,我這就給你摘星星去。”謝聽遲輕輕捏了捏手心裏的那隻小手,示意蘭、菊、竹三人陪著趙清幼,然後便神秘兮兮地帶著裴易離開了。


    趙清幼不知道他葫蘆裏買著什麽藥,心中好奇極了,便乖乖地聽他的話到了望月樓頂等他。


    望月樓是蜀關最高的地方,共有著十八層。趙清幼站在頂樓的包間裏,眺望著熱鬧繁華的街市,路上相依偎著的相愛之人,眼前之景是那麽美麗溫馨。


    終於在她等的焦灼之時,謝聽遲才姍姍來遲,她正欲開口問星星在哪呢,謝聽遲便將她拉到了窗邊,欣喜地對她道:“快看,星星來了。”


    趙清幼轉首看向他指著的窗外,倏然,“砰砰砰——”地幾聲巨響。


    夜空之中綻放出了絢爛多彩的煙花,身處望月樓頂,這煙花便像是開在了眼前一般,璀璨迷人。


    趙清幼微微張開了口驚歎道:“好漂亮......”


    謝聽遲握住了她的手,柔聲問道:“看到了嗎?這滿天的星星?”


    趙清幼看向他,忽然露出了一個驚喜的笑容,道:“看到了,星星在你眼睛裏!”


    那一雙澄澈的烏眸點漆一般倒映著漫天的繁星,近在眼前。


    趙清幼伸手抱住了謝聽遲的腰間,高興道:“這下,我便是摘到星星了。”


    謝聽遲愣了一愣,隨之也跟著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緊緊摟住了懷中之人。


    她也是他的星星。


    第55章 贈簪生緣


    是夜回去, 趙清幼又做了那個婚嫁夢,不過這一次與先前都不同,這一回, 她終是瞧清了夢中人的模樣。


    遮眼的朦朧褪去,下麵是謝聽遲俊美的臉龐,星眸薄唇,挺鼻若山峰。


    與先前的夢境一樣,他騎著紅鬃馬,身後是十裏紅妝的禦京城, 款款向她踏馬而來。


    終是圓了先前那個看似玩笑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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