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杪抬手將一塊醬肉放進口中後,忽而轉頭對蘇揚舲道:“四弟今日似乎與平日有點不同。”


    一向肆意張狂、不尊禮數的四皇子,竟然關心起他的侍衛,怎麽不引起蘇雲杪的疑惑呢?


    蘇揚舲聽聞此言,才發現自己要崩人設了,趕忙匆匆開口:“我不過是看著他那肮髒模樣有些惡心,怕影響我和二哥的胃口,才讓下人帶他去換身衣服的。”


    蘇雲杪淡笑一聲,就此略過不提,二人又說了一會兒,忽地門再次被推開了。


    允樂扶著一人進了屋子,蘇揚舲看見眼睛一眯,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原來,他剛才便吩咐了允樂去落雪閣請衛南尋來,一同用膳,借此機會也好讓兩個男主認識一下,促進一下感情。本來他還在擔心外麵下雪了,衛南尋又身體不好,再遇寒著了涼就不好了,哪知他一進門,蘇揚舲便看見一個清清爽爽幹幹淨淨的人,就連發絲都未被雪花打濕,心裏一時放鬆便不自覺的誇讚。


    衛南尋臉色寡淡,神情冷漠,隻是在聽到蘇揚舲那一聲「甚好」時,手指不自覺的彎了彎。


    蘇揚舲此刻想的都是如何抱住男主的大腿,嘴角含笑道:“衛質子請坐吧。”


    要不是怕人設崩的太厲害,此刻他真想親自攙扶衛南尋。


    因早有計劃,蘇揚舲命人放的座椅也頗有深意,按理說衛南尋再上不得台麵,也是皇上親自賜婚的「夫人」,理應坐在四皇子身邊,但是蘇揚舲卻命人將這座椅放在了靠近二皇子的位置上。


    “二哥,質子怕寒,您身後有暖爐,便坐在你身側了。”


    蘇雲杪自然不會拒絕,燦然一笑。


    蘇揚舲看著眼前郎才男貌、珠聯璧合的一對「小情侶」,喜上眉梢,端起酒杯道:“來,咱們一起飲一杯吧。”


    祝你們順順利利走劇情,他也好順順利利回到現代。


    作者有話說:


    注:蘇雲杪(miao三聲)一般指樹枝的細梢。


    揚舲洪濤間,仗子濟物身。


    鞍馬下秦塞,王城通北辰。杜甫《別蔡十四著作》


    小劇場:


    蘇夫人:“你想讓誰和我一起走劇情!?”


    蘇老四:“蘇老二。”


    蘇夫人:“想清楚了再說話。”


    蘇老四:“要不然你看我蘇老四行嗎?”


    第7章


    弱症


    蘇揚舲沒想到的是自己舉起酒杯,竟無人響應。


    衛南尋端坐在那裏不動聲色,他並不奇怪,畢竟高冷的男主總要有些傲氣的。但是身旁的蘇雲杪也沒有舉杯,卻是出乎蘇揚舲的意料之外。


    蘇揚舲:“二哥?”


    他發現一向端莊的二皇子那一瞬間神色有些慌亂,又很快將那抹意外隱去,掛上習以為常的淡笑,他這才回過神緩緩舉起杯道:“好。”


    蘇揚舲又站起身,抬手將衛南尋身前的酒杯拿起放在自己的唇邊,一口飲下後道:“衛質子放心,隻是普通的酒而已。”


    隨後,他將自己那杯酒放進了衛南尋的手心裏。


    衛南尋那青筋微凸的手掌捏住雪白瓷杯送到唇邊一飲而盡,本來毫無波瀾的深邃眼眸忽而有了一點漣漪,開口道:“扶華酒?”


    蘇揚舲還沒說話,倒是二皇子先開口答道:“是嘉陵關的扶華酒,衛質子應該很熟悉罷?”


    嘉陵關位於薑國、景國以及漠北草原之間,是三國交界之處,當年衛南尋便是在此處為景國戍守邊關數載,追風將軍的名號響徹嘉陵關南北。


    想是馳騁沙場的衛南尋也曾喜歡這邊關的烈酒吧。


    衛南尋本就生的俊朗,如皎皎明月一般,自帶清貴冷決的氣質,長年征戰沙場,又讓他的眸子看起來有些凶。


    盡管此刻已然瞎了,但那股子殺伐的凶狠勁,卻是無法掩蓋的。隻是不知道他垂著眸子在想些什麽,看起來與這宴席的熱鬧,卻是格格不入的。


    蘇揚舲幾次想引著兩位男主熟絡或是攀談起來,但是很顯然,這兩人都表現出了對彼此毫無興趣,蘇揚舲也隻好不再自討沒趣,而是開始對眼前的飯菜來了興趣。


    餘下的時間了,衛南尋沒再開口說話,他碗裏的菜食一口未動反倒是手邊的酒杯,空了幾次又添了幾次。


    蘇雲杪離開時,臉上的笑倒是比平日裏多了幾分真情,大約是覺得自己那個頑劣不堪的皇弟,終於有了一點模樣,上馬車前他湊近蘇揚舲囑咐:“四弟若是身子好些了,還是早日進宮給父皇母後請安,免得他們一直掛心。”


    蘇揚舲裝作不耐煩的樣子擺擺手,嬉鬧的將人往馬車邊推了推,一邊拉遠距離一邊道:“好了,我知道了,二哥快回去吧,雪天難行。”


    言閉,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將站在身後毫無表情的衛南尋往前麵拉了拉,對還未上車的蘇雲杪說:“二哥,有空多來看看衛質子……和我。”


    說完,狹長的眸子輕輕眨了眨。


    不等馬車行遠,蘇揚舲感覺攥著的衣袖猛地墜出了手心,他低頭看,才意識到那人對他的厭惡從沒在某一刻離開過,隻是他的偽裝太好了,將所有情緒都隱藏起來。


    衛南尋抽回衣袖後便轉過身往回走了,他生的倔強,即使雙目失明仍將脊骨挺得直直,一身的傲骨仿若是千錘百煉的山石。


    蘇揚舲望著那個纖瘦的身影在雪花中逐漸模糊,他到覺得衛南尋更像院中那枝嫣紅的梅花,隻在純白裏露出一點顏色,隻是不知道壓在枝頭的雪何時才能散盡。


    ——


    大雪紛紛揚揚下了整整兩日才停了。


    蘇揚舲畏寒,尤其是這種刮在人臉上的寒涼,直往他的骨頭縫裏鑽。


    允樂在門口撣了撣身上沾染的殘雪,又用幹淨的手帕將葉大夫褲腳的汙雪擦拭幹淨,一邊跺腳一邊悄聲說:“主子怕冷,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隻能格外小心侍候。”


    葉大夫無奈的擺擺手,表示理解。


    傳聞中的四皇子什麽樣子,他也略知一二,便是這樺霧府他也是決計不想再踏入的,可是他一個小小太醫,又有什麽資格挑三撿四呢?


    允樂小心翼翼將葉大夫身上帶著的雪花擦幹淨後,才敲了敲門恭敬道:“主子,葉太醫來了。”


    “請。”


    很快裏麵便傳來了一個男聲,很好聽又不似女子那般陰柔。


    葉大夫提了口氣推門而入。


    無塵院的臥房裏地龍燒的很暖,屋內陳設竟也有幾分雅致,到不似傳言中那般庸俗。


    四皇子斜靠在一張美人榻上,膝上蓋著雪白發亮的狐裘皮,他未束發,及腰的長發散落在肩上、胸前,雖隻是個側顏,便覺得讓人驚心動魄。


    看到葉大夫,蘇揚舲將手中的書卷隨意的放在旁邊的桌案上,微微點頭示意允樂搬張木凳過來。


    葉大夫從那瞬間的失神裏遊離回來,趕緊要跪地行禮,不知不覺間額上已然是層薄薄的冷汗。


    “不必行禮,天黑雪路難行還讓葉太醫跑這一趟,辛苦了。”


    四皇子可以客氣,他怎敢接下這聲辛苦?


    “老臣職責所在,守護皇家的身體健康本就是我們太醫院的職責。”他小心翼翼的擦了擦額頭汗珠。


    蘇揚舲眉心皺了皺,有些不耐煩的說:“葉大夫在我這樺霧府就不必說那些有的沒的虛話,既然說是職責所在,那邊過來給我診脈吧。”


    說完長睫眨了眨,露出幾分冷漠,仿佛這才是他本來的模樣。


    葉大夫躬著身子坐到了塌邊的木凳上,顫顫巍巍的按上他的手腕。


    也不知是不是這屋內的地龍燒的太熱,蘇揚舲看著對方的汗從細細密密到凝結成珠,最後終於掛不住順著布滿皺紋的眼角滾落了下來。


    “怎麽?葉大夫這麽緊張?”


    蘇揚舲長眸一挑,唇角微微動動。


    本是一句戲謔,落在蘇揚舲眼裏的卻是葉大夫愈發蒼白的麵頰,他忽而在心底一沉,難道這身子真的有什麽頑疾不成?


    看著對方緊張到幾乎張不開的嘴,蘇揚舲撩了撩麵上的散發,道:“葉大夫隻需要實話實說即可,本皇子保證你能安安穩穩出這樺霧府,但若是有半句隱瞞……”


    “怕是再難見到明晨的日出了。”


    葉大夫懼怕的抬頭,對上那雙漂亮的眼眸,趕緊一哆嗦跪在地上道:“敢問四皇子可是覺得四肢無力,畏寒,常常夜裏驚醒,就算是在精致的飯食也沒有胃口?”


    蘇揚舲簡單想了想,全部對症,便「嗯」了一聲。


    那葉大夫將整個身子低付下去幾乎是趴在地上,謹慎的說:“四皇子這是胎裏帶來的弱症。”


    允樂忽而提高聲音喝道:“胡說!四皇子一直身強體健,還跟宮裏的侍衛學了一身好武藝,怎麽就突然是天生的弱症了?”


    那個葉大夫被這一聲嚇得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隻能帶著哭腔道:“四皇子應是月前著了涼,寒涼順著血脈進入身體中,再加上四皇子……”


    “加上什麽?說!”蘇揚舲眉心一擰,冷清如山澗冷泉,毫無溫度。


    “加上四皇子平日裏未加注意,從未保養,熬著內氣,如今病症才表現出來。”


    蘇揚舲這次聽懂了,應該是這具身體本來就有天生弱症,隻是前十幾年都沒表現出來。


    所以原身也沒好好保養,人家大夫不好意思說是驕奢淫逸、縱欲無度,這才導致燈盡油枯了,便顯出了那些虛寒之症。


    他還沒說話,倒是允樂先不幹了,急著說:“你這庸醫怎的這樣詆毀我們四皇子?什麽叫未加注意、熬著內氣?我家主子才沒有你想的那些醃臢事,那不過是坊間的傳聞罷了!”


    他越說越氣,眼見著竟把手指按在了腰間佩劍上麵。


    反倒是蘇揚舲麵容淡然,稍一抬手握住允樂的手臂,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這才正起身子,不自覺的咬著唇角,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蘇揚舲道:“葉大夫,你可有辦法醫治?”


    幾乎貼在地上的葉大夫這才哆哆嗦嗦的直起了身子,說:“回四皇子,隻要您堅持服藥,按照老臣的方法去保養,不再……不再……”


    不再縱欲。


    他實在說不出,頓了一下後繼續道:“老臣可保您至少十年無憂。”


    “什麽十年?”允樂紅了眼眶,腦子嗡的一聲,他的主子他最清楚不過,雖然平日裏確實有些驕縱任性,但絕不是像外界傳聞的那般荒誕。


    “好了允樂。”蘇揚舲抬抬手,不動聲色的眨了眨長睫,“送葉大夫出去罷,不許無理。”


    允樂帶著鼻音諾了一聲,便領著葉大夫走了出去。


    蘇揚舲覺得胸口有些煩躁,有那一口氣好像吐不出來,堵的他實在是難受。抬眸,窗外升起一彎銀月,月光安靜的將蒼白光線灑了進來,無聲無息。


    蘇揚舲從榻上起身,拿起厚實的大氅,係好後向門口走。


    穿書這幾日,他仿佛都在戰戰兢兢的擔心,擔心自己能不能安然無恙的活下去,擔心會不會一不小心就惹怒了衛南尋,擔心劇情偏離既定的軌跡自己還能不能回去。


    本以為自己能安然活過那本該一命嗚呼的新婚之夜,就算是暫時安全了,至少不用再擔心自己的命。


    然而,現在他又得知了,即便是躲過了那命隕的新婚之夜,他還有這麽個弱症。


    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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