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自己的眼神如此幹淨如此簡單,就像行軍打仗一樣,仿佛不需要太多旁的語言。


    若是那雙眸子能看見,該又是怎樣的風景呢?


    看得久了,衛南尋突然眉心微動,唇角淡淡笑著,“看那麽久,我就這麽好看嗎?”


    “嗯,好看。”


    人好看,眼睛好看,就連鼻翼上那顆小痣都是如此的好看。


    第31章


    千秋宴(一)


    我今兒就在這歇了。


    “殿下!”尹川貼著門縫輕叩房門,小心翼翼。


    蘇揚舲忽而驚覺不妥,猛地收回自己被捂熱的手指,避開衛南尋深沉的目光,輕輕往裏麵縮了縮身子。


    他做了什麽不知羞恥的事情?竟然對著如此芝蘭玉樹般的人物起了別的心思,真是該死。


    他從前不會這樣,難道斷袖這種癖好也會隨著魂穿一起繼承嗎?


    蘇揚舲打了個哆嗦,他偷偷看看衛南尋摸索著去開門的背影,心頭一緊,暗罵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男主也是自己這種炮灰能染指的嗎?


    門開了,尹川一頭衝了進來,一邊擦著額頭汗珠一邊關切的拉住衛南尋上下大量,“殿下,你怎麽起來了?你身子還沒好,出來幹什麽?有事就讓尹川替您去辦吧?!”


    衛南尋打掉他的手臂,臉上略帶慍容道:“又去哪打架了?”


    尹川趕緊道:“那群王八蛋,就是縮頭烏龜!打不過我就跑,跑著跑著就追不上了。”


    衛南尋聞言,搖頭道:“調虎離山罷了,他們的目的不是我。”


    尹川愣了愣,似乎是沒想到這一層然後突然暴跳起來,罵道:“我就說這幫王八蛋跑了五六條街,溜得我都想吐!”


    罵完才又覺得忘了什麽,趕緊拉著衛南尋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問道:“殿下您沒受傷吧?都怪尹川太笨,沒保護好您!”


    “他們的目的不在我。”


    尹川聽完才注意起床上還躺了個人,用眼角餘光刮了一下,便攙著衛南尋要往外走,哪知再次被衛南尋一把推開。


    “你去後院柴房看看那具屍體可有異樣,尤其是檢查一下是否有易容術這類,再查查此人可有什麽隱藏身份。”


    衛南尋摸著身邊椅背,順著坐了下去,一點要走的意思也沒有。


    尹川領了命令,轉過身子後又頓了頓轉過來,問:“殿下,您不走嗎?”


    “我有點不太舒服,不想來回折騰,今兒就在這歇了。”衛南尋挽了挽衣袖,摸到一旁的水杯,自顧自喝了一口,表情淡然,一點也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妥之處。


    尹川愣住,仿佛自己耳朵聽錯了,緩了一會才發現張著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倒是一直躺在床上裝啞巴的蘇揚舲開口了,道:“衛質子,無塵院隻有這一間臥房,怕是不妥吧。”


    衛南尋淡笑:“有何不妥?”


    他打發尹川出去,聽著房門關閉,才又笑著問道:“四皇子說說看,有何不妥?”


    蘇揚舲遲疑,心道兩個男人共住一間當然是大大不妥,可這人說白了又是他的「夫人」,共住一間又變得合情合理起來。


    見他不說話,衛南尋又道:“落雪閣太冷,甄大夫說不利於我的淤傷恢複。”


    他一邊說一邊站起來,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腰封上輕輕一拉,外衣就鬆鬆垮垮的拉開了。


    蘇揚舲驟然坐起身子,向著後麵縮了縮,道:“質子這是……”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衛南尋又將自己的裏衣係帶拉開,大片精瘦的風景就這麽突然落進了蘇揚舲眼裏。


    他徹底懵了,不知道衛南尋到底在幹什麽,而那大片大片的美好,他卻有些挪不開眼。


    原來在他細膩的肌膚下,隱藏的是那些橫七豎八的傷疤,觸目驚心。


    尤其是在靠近左胸口的那個地方,一道三角形的暗色傷疤似乎比其他都要顏色深,明明傷在衛南尋身上,他卻感覺到了刺痛,心髒狠狠地收縮。


    “怎麽這麽多……”


    衛南尋似乎這才意識到蘇揚舲看到了什麽,將衣襟攏了攏,隻露出左邊肋下的那一片青痕,道:“這是救四皇子留下的。”


    蘇揚舲想到白日裏自己跌進的那個柔軟懷抱,心裏充滿了愧疚和感謝。


    說完很快係好了裏衣的帶子。


    “所以我因為救了你受傷,要在你這裏養傷,可有不妥?”


    “沒有。”


    衛南尋這個提議讓他無法反駁,雖已是初春三月,但是盛京城的倒春寒還是冷的緊,落雪閣本就偏僻,每日隻有正午陽光才能照射進臥房裏,又沒有裝地龍,確實很冷,他就算內心再不願意,也不得不接受這個提議。


    “可是,我這房裏沒有多餘的床……”


    衛南尋一笑,跨了兩步走到床邊,一個側身就躺了上去,道:“我就睡這。”


    ——


    蘇揚舲這一晚睡得卻不太好。


    對氣味特別敏感的他,總覺得身邊有了陌生的氣息,一股一股的往他鼻腔裏麵鑽,總之,蘇揚舲並不習慣旁邊多了一個人。


    他一晚上醒來又睡去,有時睜開眼就會看見另一張臉,閉上眼似乎也好不到哪去,那張臉又會溜進他的夢裏,有時他幹脆轉向另一邊,但是早晨卻發現自己極不老實的將大腿壓在了另一條腿上。


    今日逢六,是上朝的日子。


    蘇揚舲一早起來就覺得腦袋飄飄然,腳底發軟走起路來就像是踩在一團棉花上。


    侍女早早就候在門外,聽見屋裏有動靜,便躡手躡腳推開了門。


    蘇揚舲看了看床上還在沉睡的衛南尋,對著侍女示意小點聲音,自己則將床簾掩好,輕輕的走到了外堂。


    他伸開胳膊等著侍女將朝服替他穿好,又坐在銅鏡前,看著自己眼下那一層淡淡青色歎了口氣,無奈的抬頭問:“有沒有粉底讓我遮遮這個?”


    侍女愣了一會,才「哦」了一聲道:“您說的是香粉嗎?”


    她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摸出個閃亮的金屬小盒,旋開拿到蘇揚舲眼前。


    蘇揚舲看了一眼,聞到一陣刺鼻的香氣,便推了推拒絕了。


    “算了。”


    束好頭發,蘇揚舲從臥房走了出來去正堂用早膳,正好允樂走了過來,他喝一口清粥,問道:“可有什麽發現?”


    自然說的是廣地的屍體。


    允樂耷拉著眼皮,搖搖頭,根本在屍體上搜不出任何證據,看到最後他都開始想吐了。


    蘇揚舲表情卻很平淡,像是早有預料似的,他指了指遠處的乳酪酥,挑了挑眉毛:“一會把這個給衛南尋送過去。”


    他應該很喜歡吃。


    簡單吃了一些後,蘇揚舲站起身向外走,他看了眼允樂後緩緩道:“去大理寺報案,就說樺霧府昨日有刺客,你擊殺了其中一名,然後他們自然會來將廣地帶走。”


    允樂皺了皺眉,道:“可是今日您要上早朝。”


    蘇揚舲看看身後的一個侍衛,指了指道:“他陪我去早朝即可。”


    允樂立即叫道:“那怎麽行?!”


    說完才覺得失禮,趕緊垂下頭,小聲鼓囊:“出了廣地這件事,哪還敢讓別人跟著您?”


    蘇揚舲對著那個侍衛問道:“你叫什麽?”


    “小的宋陽。”侍衛人高馬大,比蘇揚舲還高了半個頭,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樣子。


    蘇揚舲滿意地點點頭,道:“以後你近身護衛我。”


    宋陽單膝跪地拱手,“遵命!”


    說完就快步走到蘇揚舲的身後,他身板寬厚,將蘇揚舲擋了個結結實實,還頗有架勢。


    允樂不放心的送到門口,看著蘇揚舲的馬車走遠才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日光熹微,東方泛白。


    蘇揚舲坐在馬車中,笑自己真是沒什麽用,不過是身邊多了一個人,就能徹夜睡得這麽不踏實嗎?


    馬車停在正陽門外,入宮門便不能帶隨從,蘇揚舲自己走進了皇城。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走這段長長的甬道,但是對於蘇揚舲來說今日卻與往日不同。


    從前,他剛來的時候想的是如何順利的走劇情,現在看著越來越偏離的發展,他突然在馬車上做了一個決定。


    就順其自然吧。


    就讓那些劇情見鬼去吧。


    朝臣陸續從他身邊經過,大都是對他點頭拱手請安,經過昨日一場比試,四皇子再也不是眾人嘴裏的那個草包。


    偶爾也有人會走近問候他身體如何,就連孫首輔也難得一次的對著他笑眯眯點了點頭。


    陽暉殿裏,蘇雲杪依舊微笑著跟旁邊的官員輕語著什麽,仿佛昨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蘇揚舲腳下步子頓了頓,猶豫該不該上去,此時身後傳來一聲男音:


    “四哥!”


    蘇揚舲回頭時餘光看到蘇雲杪也衝著他這邊看了一眼,但真的就是一眼,之後便又神色如常的與人繼續說話。


    他回頭看到是七皇子蘇陸銘,幾日不見他似乎又高了一些,清雋的臉上滿是掩不住的關切。


    “四哥,昨日傷的重不重?”


    蘇揚舲唇角扯了扯,淡笑道:“不礙事。”


    蘇陸銘快走上來站在他的身後,閃亮亮的眼睛裏還透著青澀,他歎了口氣道:“四哥你都不知道昨日有多驚險,真是嚇死我了,幸好有衛質子衝出來保護了你,說起來這個衛質子不愧是帶過兵打過仗的將軍,他當時跑的那麽快,嗖得一下……”蘇陸銘手掌比劃了一下,繼續說道:“就衝了過去,快的我隻能看到他的影子!”


    蘇揚舲是第一次聽人講起昨日的情景,他當時在馬背上被顛得頭暈目眩,根本不知道衛南尋什麽時候衝過來的,這樣想來人家要睡在無塵院的要求一點也不過分了。


    睡一個月也不過分。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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