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紹也從橋上跳了下來,蹲下身子就是一拳揍了上去,用力捏住他的下巴,“他是死士,口中怕不是藏了毒。”


    話音剛落,便有人從金河中探出頭來,如幽靈一般用力抓住小船上的那個刺客,秦紹手中猝不及防,刺客被拽動到了船邊。


    “啊!”


    尹川驚呼一聲,大家都被嚇了一跳,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隻見剛才還喘氣的刺客已經軟噠噠的半掛在了船邊上,死了。


    “嘴裏果然有毒。”


    秦紹神色凝肅,緩緩道:“在嘴唇下麵。”


    允樂一腳將人踹進了金河水中,慌忙看向蘇揚舲,問道:“主子,你沒事吧?都怪允樂來晚了。”


    蘇揚舲搖搖頭,道:“我沒事。”


    說完他又看向允樂和秦紹,問道:“你們怎麽來了?”


    允樂擦著冷汗,又看看尹川,回答道:“我看到了尹川放出的信號。”


    “信號?”蘇揚舲疑惑的看看尹川,又看看允樂,最後目光還是落在了衛南尋的臉上,道:“南尋,是你安排的吧?”


    “是我求著質子的,主子,允樂是真的放心不下您,這七年都是允樂陪在主子身邊的,允樂不想回飛劍山莊,隻想每時每刻護在主子身邊。”


    允樂垂下頭,聲音卻是越說越小了,他怕自己聲音裏帶了哭腔,再被別人聽到,隻能偷偷別過頭,抹了抹淚。


    蘇揚舲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


    他又轉向秦紹,問道:“秦大哥,你呢?私自帶禁軍出來,父皇若是知道此事,怕會懲罰你的,明日免不了兵部也會上書參你的。”


    秦紹大喇喇的笑了,道:“參就參吧,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殿下被人刺殺不做什麽吧?!”


    “說起來,到底是誰這麽膽大?敢在盛京城裏天子腳下用這麽多死士來刺殺一個皇子?這太聳人聽聞了。”


    衛南尋連連冷笑了幾聲,才說:“秦將軍,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先帶禁軍回去。”


    秦紹點點頭,將手中的佩劍收回鞘內,與眾人拜了拜,便足踩船沿,點著水麵,飛躍到了岸邊。


    “什麽!”薑帝狠狠的拍向麵前的禦桌,將案上的一盞青色茶盞掃到了地板上。


    “簡直就是廢物!廢物!”


    他瞪圓了雙眼,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隨手又抄了桌案上的奏折衝著下麵跪著的人扔了下去。


    “朕養著你們這麽多死士,竟然連個景國質子都殺不了?”


    下麵的跪著人麵色慘白,一身灰黑色的衣服還濕漉漉的滴著水,不過一會兒他跪著的地方已經被水浸濕了一片。


    “陛下,是奴婢無用。”


    那人開口時,聲音是帶著幾分陰柔,他的幾縷濕發絲沾在脖頸之間,神情哀傷。


    正是剛才千鈞一發之際,從金河水中冒出的那個如幽靈的人,若不是他拉扯了那個刺客一下,怕是這人已經活著帶到皇帝麵前了。


    “你剛才說是誰去救的人?”薑帝火氣散了些,緩緩走到他的身邊,蹲下。


    “秦紹,秦副統領。”


    薑帝冷笑,刺目的白發在青絲中赫然一閃,“朕早看出秦紹與老四之間有私交,隻是沒想到他竟也肯為了景國質子出手。”


    看來,著大統領之位,是絕對不能交給他的。


    “你再去想辦法,朕隻要這個景國質子死。”薑帝的眸色中掠過一抹深深的寒意,“隻要有他在,老四就不可能老老實實坐在朕這個位置上。”


    跪著的人非常小心的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問道:“陛下,如果四皇子拚死相護,奴婢該怎麽辦?”


    “拚死相護?”


    “你不是在老四府裏安插了徒弟在嗎?”薑帝長歎口氣,語氣也是淡淡的,“剩下的還要朕來教你嗎?”


    那個黑衣人施禮拜了拜,狼狽的退了出去。


    暗夜裏,他褪去那身夜行衣,就還是那個柔弱沒人直到他身份的普通「小內侍」。


    薑帝其實早就對於魏宋仁起了戒備心,私下裏組織了一支暗衛死士,這群死士要絕對對皇帝忠心,一旦出現任何偏差,他們都被要求服毒自殺,不能猶豫。


    這些暗衛沒有薑帝的命令也不會顯露出來的,他們從小就被喂食了悔其心智的毒藥,在他們心裏隻有絕對服從和毫不猶豫的赴死這兩個選擇。


    “主子,我覺得這批死士的目標不隻是你。”


    允樂帶著甄荀踏進了無塵院,蘇揚舲正在蹙著眉,心疼的看著衛南尋的手臂,眼裏含著淚水欲滴不滴的樣子。


    直到甄荀開始給衛南尋包紮時,蘇揚舲才思考允樂剛剛說的這句話。


    與那天在無塵院的刺客不同,今天的明顯是受過特殊訓練的死士,每個人都像是認定目標的沒有感情的機器,每一劍每一刀都是衝著衛南尋和他來的。


    可是,他也發現了另一個問題,即便是在凶險的時候,那些刺客就算看著是刺向他的劍或者刀,在刺到他麵前時都會改變目標,仿佛都是衝著衛南尋去的。


    若說他們是衝著衛南尋來的,那為何在蘇揚舲跳下小船後,所有的人都衝他而來?還有那幾乎要抹他咽喉的一劍,又如何解釋?


    “你在想什麽,舲兒?”衛南尋口中咬著止血帶的一段,用力的打了個結。


    甄荀則已經給尹川去處理傷口了。


    蘇揚舲抬起手,幫他把帶子的另一端整理好,才說:“我在想今天這些死士確實太奇怪了,很明顯他們一開始的目標就是你,為什麽當我跳下了小船以後,他們又衝著我來了呢?”


    “他們不會真的傷害你,每一個動作都是在引誘我到你身邊,這樣才會讓我分神,露出破綻。”


    衛南尋的語氣煞是冷酷,“最後逃走的那個就是一開始在岸邊的吹哨人,是這批死士的指揮者。”


    “指揮者?什麽?”


    衛南尋並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抬起沒受傷的手指,伸向蘇揚舲的眉心。


    撫了撫,才道:“你這眉頭從進宮之後就沒舒展開,告訴我是不是進宮薑帝對你說了什麽?”


    蘇揚舲想起今日與薑帝的一番對話,忍不住心口又是陣陣酸澀,強壓了壓,才扯了個不太自然的笑容,道:“並沒有,你想多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盛京城,到底他們還能待多久呢?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9章


    ◇


    明誌


    蘇揚舲一夜輾轉未眠。


    半夜裏, 他胃腹又開始泛惡心,睜開眼時他聽見了窗外的一陣低語。


    “信中說桑都一切準備就緒,隻等殿下回城。”


    “哪一日?”


    “六月初九。”


    過了一會,那個含著冷意的聲音才說:“我知曉了, 你與曹沫自去準備。”


    蘇揚舲躺在那裏, 一動也不敢動, 去準備什麽呢?


    準備回桑幹川嗎?


    這一日終於還是要來了。


    可是, 他怎麽辦?


    房門被推開, 夜風順著縫隙鑽了進來, 蘇揚舲覺得好冷,眼角發癢。


    嗐, 怎麽就那麽不爭氣。


    尹川這幾天心情格外不好。


    因為自從他向衛南尋說已經準備好一切, 都過去了整整三天三夜, 眼看著端午都過去了七八天了, 六月初九前他們一定趕回桑幹川, 再想想這兩千裏地, 就是騎馬不眠不休加速疾馳也要十日, 才能抵達。


    更何況他們不可能不眠不休趕路。


    然而他們的殿下, 每日就是寸步不離的跟在四皇子身邊,兩個人不是在廳裏你喂我我喂你, 就是在床上不知道幹些什麽。


    江恒是武將, 性子比尹川還急, 這日終是忍不住,親自找上了門來。


    “殿下呢?”


    江恒剛換值,一身鎧甲還沒來及換下, 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尹川抱著自己的劍躺在梨樹上, 聽見江恒的聲音, 扭頭看了看,用手裏的劍指向無塵院的臥房。


    “都過了午睡的時辰,殿下怎麽還在臥房?”


    江恒邁出去的步子頓了頓,扯著嘴角好像牙疼一樣。


    “你自己進去看看不就好了。”尹川早就習慣了,將自己的胳膊一撐,枕著躺在樹枝上,動也沒動。


    江恒退回來半步,道:“我說你這孩子怎麽不著急呢?也不勸著殿下盡快啟程,你看看這都什麽日子了?再不出發,到桑都的時候還有什麽用?”


    尹川隨手摘了一片樹葉,放在口中,咕噥:“我說這些有什麽用?人家得聽的進去呢!”


    江恒皺著濃眉,頗為嫌棄的瞥了那臥房一眼,隨後一屁股坐在樹下的石凳上,嘴裏不停的嘀咕說:“妖孽,妖孽……”


    “江大統領倒是進去勸啊,不也隻敢在這裏悄悄罵人嗎?”


    尹川仰麵躺著,炙熱的陽光穿過樹葉間的縫隙透下來,樹影斑駁,將他整個身子也照的影影綽綽若隱若現。


    江恒自然不會跟一個孩子計較,他神情凝重,仰頭:“我昨日才聽說,你們前幾日在津橋上遇到刺客了?”


    “是。”


    “這幾日也有官員私下議論,盛京城裏當街刺殺皇子這麽大的事,京兆尹就跟沒看見一樣,也不上折子,隻有兵部參了秦紹,說他私自調用禁軍,奇怪的就是皇上看過這個奏折後,什麽都沒說,隻罰了秦紹三個月的月俸。”


    “之後呢?”


    “之後就是大家突然變得很默契,都不再提這件事。”


    “江統領怎麽看?”


    尹川睜了眼睛,將嘴裏的樹葉扯了出來,望向下麵的人。


    江恒捏緊了拳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然後低聲道:“我曾聽人說過,薑帝私下裏養了一批死士,原本我還不信,經過此事,我倒有幾分信了。這盛京城裏,天子腳下,縱然是皇親國戚也不敢貿然刺殺當朝皇子,疑點太多,不能不信。”


    尹川一個骨碌從樹上跳了下來,也不理江恒,徑直向著臥房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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