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韶捏了捏她的臉,笑道:“你呀,怎麽連馭下都不會?”


    說著他緩緩靠近她,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話。


    那些字眼飄進她的耳朵,卻一個都抓不住,隻剩細微的風吹過時的酥麻,蕩漾在心間。


    徐洛音怔愣地望著他:“夫君,我沒聽清。”


    沈韶抬眸,看了眼她略顯懵懂的神色,唇角微勾,又低聲重複了一遍。


    他的聲音比方才還要低沉,恍然讓她想起在清河圍場捉螢火蟲時他的笛聲,悠揚動聽,引人欲醉。


    徐洛音克製著心神,終於聽清了。


    等他說完,她馬上離他遠了一些,扶他下了馬車。


    徐洛音將沈韶交給小廝,看向趙淩,道:“以後你們住在沈府。”


    趙淩怔了下,正要拒絕,徐洛音正色道:“這是命令,你們去收拾行裝,一個時辰後來沈府見我。”


    說完她便幹脆利落地轉身,往沈府中走去。


    剛踏上台階,身後便傳來趙淩的聲音:“屬下遵命!”


    七上八下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徐洛音回到韶光院,連步伐都是輕快的。


    先她一步過來的是文氏、張氏和沈凝,三人聽到沈韶受傷的消息,都冒著風雪前來看望。


    她剛進門,便聽到文氏擔憂焦急的聲音:“怎麽傷得這麽重?這是誰打的?下手怎麽這麽狠?”


    徐洛音抿了抿唇,不複方才的輕快,心中微沉,沈韶是因為救她才受傷的。


    她走上前,正要開口,便聽沈韶雲淡風輕道:“隻是小傷,肋骨斷了一根而已,母親別擔心。”


    說完他沉吟了一會兒,低聲道:“至於是誰下的手,我還沒查出來,想必是某個重刑犯的手下覺得刑罰過重,所以報複我,是我大意了。”


    他麵不改色地編了個故事。


    徐洛音愕然地聽著,沈韶在為她開脫,不讓沈家人因為此事記恨她。


    文氏三人都是婦道人家,紛紛信以為真,殷勤叮囑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徐洛音穩下心神,送她們離開。


    張氏和沈凝很快便走了,文氏拉著徐洛音的手,擔憂道:“這段時日,韶兒應當不能去大理寺了,你要好好照顧韶兒,靜蘭院那邊每日去半日就行了。”


    徐洛音頷首。


    文氏又說了許多滋補的藥膳,徐洛音用心記下,送文氏離開。


    關上門,她望向早已變得白茫茫的韶光院,後知後覺的發現,她的四周群狼環伺、危機四伏,她不能過上平靜的日子,暗中的敵人早已伸出了獠牙,準備將她一網打盡。


    斂下心緒,她垂眸進了臥房。


    沈韶正半躺在床榻上看書,見她進來便放下了,溫聲問:“怎麽去了這麽久?”


    徐洛音揚起一個笑:“母親在教我如何照顧你,所以耽擱了一會兒。夫君,你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他的視線在她臉上掃了一圈,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低落情緒,於是道,“阿音,過來坐。”


    徐洛音小心翼翼地坐在床尾,生怕壓到他。


    沈韶顯然對這個距離不滿意,擰眉道:“太遠了。”


    病人最大,徐洛音隻好挪了過去,坐在他身邊。


    沈韶馬上握住她的手,輕聲問:“在想什麽?”


    “在想……你為什麽要和母親撒謊,”她抿了抿唇,“夫君,你不該騙她們的,難道等父親回來了,你也要這樣說嗎?”


    婦道人家不懂,輕易便信了,但是久經官場的沈丞相不可能不懂,說不定現在已經猜出來了,是為了救她。


    一個麻煩纏身的兒媳,沒有公公婆婆會喜歡的。


    “自然會這樣說,”他把玩著她的手,漫不經心道,“知道真相又如何,隻要讓他們知道我維護你就夠了。”


    她已經足夠艱難了,不能再讓她因為家宅瑣事憂心。


    徐洛音垂首,將臉埋進他的掌心,輕聲道:“夫君,謝謝你。”


    縈繞在心間的不安紛紛消失,倦意襲來,她閉上眼睛。


    沈韶微怔,感受著柔軟嬌嫩的臉覆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指頓時僵硬起來,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好半晌,他終於找回思緒,盡量平靜無波道:“你又與我生疏了,阿音,你想讓我怎麽罰你?”


    掌心上的人兒撒嬌似的蹭了蹭他,貓抓似的撓在心上。


    鮮少見到她這樣撒嬌,沈韶頓時繳械投降,滿足道:“好吧,這次先放過你。”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側臉上,望向她卷翹的睫毛與小小的淚痣,還有微張的紅唇。


    沈韶目光柔和地看了好一會兒,忽然發現她一直沒有再動過,他感受著她均勻平緩的呼吸,頓時明白過來——


    她隻是睡著了。


    作者有話說:


    上次阿音睡著可以偷親,這次彎不下腰了吧。


    沈韶:……


    第48章 、換藥


    徐洛音醒來的時候, 天色已經暗沉。


    這一覺睡得踏實又舒服,還未睜開眼睛,她便不自覺地伸了個懶腰。


    “嘶——”


    頭頂傳來一聲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徐洛音懵懵懂懂地睜開眼睛,瞥見沈韶微皺的眉眼,他的手捂著胸口, 神色痛苦。


    徐洛音這才發現自己的手碰到了哪裏,她馬上便清醒了,連忙爬起來,愧疚地望著他。


    “我沒事, ”沈韶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寬慰她道, “沒有很疼。”


    可是他方才的神情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徐洛音咬了咬唇,輕聲道歉, 又道:“夫君,我幫你換膏藥吧。”


    沈韶的神色頓時變得不自然起來,他輕咳一聲,盡量平靜道:“我自己也可以。”


    徐洛音一臉“你在開玩笑”的神情, 不顧他的阻攔, 將擱置在一旁的膏藥拿了過來。


    他又勸道:“阿音,你若是不放心的話, 讓如鬆來也行。”


    徐洛音執拗地望著他, 問:“為什麽我不可以?”


    “你是姑娘家,那道傷口有些猙獰, 我怕嚇到你, ”見她的神色變了變, 沈韶以為有戲,繼續道,“而且你也不熟悉這些,還是讓如鬆來吧。”


    徐洛音靜了一會兒,認真地問:“夫君,我和如鬆,誰才是你的妻子?”


    沈韶一噎,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為什麽事事都讓他幫你?”徐洛音微微噘嘴,“你是嫌我笨手笨腳什麽都不會嗎?”


    她的神情委委屈屈的,頗像個受氣的小媳婦,沈韶笑起來,溫聲道:“那就勞煩夫人為為夫換膏藥了。”


    許是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徐洛音詫異地看他一眼,臉上頓時多了兩團紅霞,半晌才訥訥點頭。


    回到沈府之後,沈韶已經換了衣裳,如今隻穿著裏衣,披著件外裳,她幫他脫下外裳,輕輕扒開裏衣。


    她的指尖蹭到他的肌膚,帶起一陣酥麻,沈韶微微別開眼,耳邊卻像是聽見了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明知她根本聽不見,他卻依然下意識地垂眸看了徐洛音一眼。


    她臉上的紅霞早已褪去,神色認真地準備揭下膏藥,似乎是怕力道不對,她將右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沈韶倏然放緩呼吸。


    鼻息間充斥著膏藥的難聞氣味,可他總覺得空氣中彌漫著幾絲旖旎的氣息,讓他耳根發熱、心跳加速。


    反觀徐洛音,她一臉淡然,隻將他當成病人對待,心中所想全是如何才能不弄疼他。


    待揭下膏藥,她湊近一些,仔仔細細地盯著他的傷處,觀察有沒有紅腫潰爛的情況。


    輕淺的呼吸吹拂在傷口上,有些熱,她的嘴唇就在離他的身體不到一寸的地方,沈韶心中煎熬,忍不住道:“阿音,快貼上吧。”


    他的聲音啞得厲害,徐洛音抬頭,緊張地看他一眼,問:“你不舒服嗎?”


    她的話有些歧義,沈韶轉了個彎才明白她真正的意思,他輕輕呼出一口氣,輕聲道:“隻是怕你覺得害怕。”


    聲音終於變得正常,徐洛音放下心,拿起一旁的膏藥,輕快道:“你也別怕,我以前經常給我二哥貼膏藥,我很熟練的。”


    以前二哥經常打架闖禍,不敢告訴爹爹娘親,又嫌侍從小題大做會告訴爹娘,隻能買了藥之後偷偷來找她,讓她幫他上藥,她早就練出來了。


    沈韶眉宇微皺,沉聲問:“貼在哪裏?”


    徐洛音疑惑地看他一眼,仔細想了想才回答:“手臂和小腿,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有些忘了。”


    見他神色有異,她連忙補充:“不過我還記得怎麽貼的,不會弄疼你的,夫君別擔心。”


    他擔心的又不是這個,沈韶失笑,用空閑的那隻手揉了揉她睡的微亂的發絲。


    很快便換好了,徐洛音幫他攏好衣裳,問:“你餓嗎?”


    似乎從回來到現在還沒吃過什麽東西。


    沈韶搖頭,看了眼她沾著些許血汙的衣裙,道:“你先去沐浴吧,我讓如……”


    頓了下,他想起徐洛音方才的話,笑著改口:“我讓你的丫鬟去廚房將晚膳端到這裏。”


    徐洛音哼了一聲:“外麵剛下過雪,正冷呢,為什麽髒話累活讓我的丫鬟幹,夫君怎麽不讓如鬆去?”


    沈韶搖頭失笑:“好好好,我讓如鬆去。”


    沐浴之後,兩人在臥房用膳。


    徐洛音見他用筷子沒什麽不方便的,這才放下心,專心用膳。


    沈韶卻暗暗皺眉,為什麽他傷的不是右手?


    見他不動筷子了,徐洛音問:“夫君,你想吃什麽?夠不到嗎?”


    他看了眼她麵前的菜,頷首道:“我想吃筍幹豆脯。”


    “不行,這個不易克化,郎中說了,你要多吃些蛋奶魚肉,”徐洛音看了眼桌上的菜,“我幫你盛一碗魚湯吧?”


    沈韶唇角微揚,馬上應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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