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去吧。”臨清筠鬆開江殊瀾的手,給她遞了個安心的眼神,


    江殊瀾甫一離開,已獨自靜坐了許久的墨玄嶠終於起身,端著酒杯朝臨清筠走近。


    “臨將軍。”他微笑著。


    臨清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作為戰敗國的使臣來大啟,四皇子該收斂些。”


    不跪皇帝,貶低太子,挑釁眾將軍,公然向江殊瀾示好。


    墨玄嶠太張揚。


    “是嗎?”


    墨玄嶠俯身,手撐在矮桌上,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清的聲音說:“但她比你的畫裏還要美,我忍不住。”


    更鮮活,更明豔,美得更加活色生香。


    近來夜夜入夢的畫中美人,一朝得見,墨玄嶠自然不會放過機會。


    夢裏是臨清筠的立後大典,受邀觀禮的墨玄嶠看見了那幅陪臨清筠走完典禮,被他視若珍寶小心嗬護著的畫。


    畫裏的女子雲鬢花容,鳳冠霞帔,美得如神女般無暇動人。


    墨玄嶠在夢裏的立後大典上一遍又一遍旁觀臨清筠對畫中美人近乎瘋魔的偏執深情,大啟已故皇後的模樣也一遍遍刻進他心底。


    他很想知道,臨清筠是否也經曆了那些夾雜前世記憶的夢。


    臨清筠眉間輕蹙,似是不知他何出此言。


    他與墨玄嶠從未見過,那些他畫有江殊瀾的畫紙也從不示人,他不可能看過。


    但臨清筠很快移開目光看向江殊瀾的背影,不再理會墨玄嶠。


    今日人多,他不能讓江殊瀾離開自己的視線。


    捕捉到他眸中細微的情緒變化,墨玄嶠頓了頓,很快意識到什麽,語帶興奮與狂熱:


    “你不記得了?”


    若是隻有他一人擁有那個縹緲如幻的前世片段,或許上天已經注定,這一世江殊瀾會是他的人。


    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後。


    “那這位窈窕美人,我就……”


    墨玄嶠的話還未說完便有一陣勁風襲來,他下意識迅速閃避,卻很快笑著停下——


    臨清筠手裏的匕首已經抵住了他的脖頸,雖還未紮破血肉,刀刃也毫不猶豫地往裏推進了些。


    臨清筠手腕微動,便能在轉瞬間取他性命。


    “離她遠點。”


    臨清筠目光沉沉,聲音裏淬了寒涼殺意。


    作者有話說:


    小作者後排提醒:墨玄嶠有且僅有這一點點碎片,算不上領到了重生名額,還會變相助攻將軍想起前世,小天使們放寬心~


    貼貼為瀾瀾和小臨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亦安安 1個;


    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亦安安 10瓶;


    還有一直追更的小天使們~麽麽啾!


    第三十章


    墨玄嶠的護衛立時想靠過來,但墨玄嶠抬起兩根手指朝後揮了揮,示意他們不用上前。


    臨清筠仍握著匕首,目光沉靜地看著他。


    而幾名在帳中的大啟副將,以紀懷光為首,全都穩如泰山,專心吃著自己麵前的東西,默契地隻當什麽都沒看見。


    臨將軍都出手了,他們坐在旁邊看熱鬧就是了。


    這個墨玄嶠今早在獵場可是出盡了風頭,除了紀懷光以外,根本沒人能從他手裏搶到獵物。


    之前都聽說北武國這個四皇子天資平平,並不受重視,代表戰敗國來大啟和談這種費力不討好的差事才會落到他身上。


    但紀懷光和他一交手就知道,這人怕是一直在蟄伏隱忍,北武國上下以至於大啟才會都認為他隻是個普普通通的皇子。


    臨清筠與墨玄嶠都不再說話,帳中沉寂如冰封,氣氛陷入僵持。


    皇帝不慌不忙地端起酒杯淺酌一口,才象征性製止,開口道:“臨將軍這是做什麽?莫傷了和氣。”


    墨玄嶠在早晨的圍獵中占盡了上風,皇帝正需要有人給他一點下馬威,也漲漲大啟群臣將士的士氣。


    “皇上恕罪,臨將軍與本王隻是一時興起,簡單切磋切磋,無傷大雅。”


    墨玄嶠主動出聲回應道。


    聽出他並不想上升為兩國之間的事,臨清筠手裏的匕首不退反進,陰沉著臉低聲警告墨玄嶠:“離她遠些,收好你那些心思。”


    墨玄嶠臉上仍帶著張揚的笑容,甚至放鬆地將左手負於身後,用口型答他:“可是你護不住她呢。”


    “我很願意代勞。”


    臨清筠手腕忽然轉向,匕首轉瞬間便深深刺進墨玄嶠左肩。


    刀尖擦著肩骨而入,幾乎貫穿他的肩背。


    “聒噪。”


    臨清筠淡聲說。


    “四皇子!”北武國使臣驚呼道。


    “兩國和談,怎能如此對待使臣!”


    “太過分了!簡直欺人太甚!”


    紀懷光等人也有些驚訝。


    兩國和談之際,互有來往地針鋒相對很正常,但一般不會輕易朝使臣動手,以免再起爭端。


    不過臨清筠最後那一仗大大損耗了北武國的實力,他們已無法像以前那樣主動挑起戰事了。


    墨玄嶠生生受住了這一刀,隻在眉間添了一抹蹙痕,旋即抬手將匕首拔出,慢慢在自己左臂的衣料上把血跡擦淨。


    “臨將軍好身手。”


    墨玄嶠讚賞道。


    剛才那一擊迅捷有力,躲不開,墨玄嶠索性就沒有閃避。


    “四皇子謬讚。”


    臨清筠聲音溫靜如水:“聽聞四皇子在獵場上神勇非凡,這把匕首是我送給四皇子的見麵禮。”


    鮮血很快浸濕他左肩的衣料,墨玄嶠渾不在意地按了下傷處,動了動脖頸。


    順手把匕首收好,墨玄嶠笑道:“多謝臨將軍。”


    “本王親身試過,這把匕首的確很好用。”


    “最適合拿來細細切割最美麗的獵物。”


    感知到遠處江殊瀾落在他身上的擔憂眼神,臨清筠收斂周身的戾氣,不再與他周旋。


    不隻是紀懷光這些大啟將軍,這下連北武國的使臣都看不懂此時的形勢了。


    分明劍拔弩張氣氛僵持,但兩人在言語間又都待對方客氣有禮。


    有一種矛盾又怪異的和諧與默契。


    事情並沒有鬧大,但看了看還未與他寒暄幾句便隻掛心臨清筠那邊情況的江殊瀾,皇帝仍然嚴肅道:


    “切磋而已,點到為止即可,臨將軍做得有些過火了。”


    臨清筠走近,朝皇帝行了一禮,“請皇上降罪。”


    江殊瀾有些擔心。


    她不知一向冷靜的臨清筠怎會在禦前動刀,還讓北武國來和談的四皇子見了血。


    皇帝正愁抓不到臨清筠的把柄,恐怕這件事不會被輕輕揭過。


    但皇帝沉吟片刻,忽然道:


    “為給四皇子賠罪,你便陪著他在京都各處遊覽一番,也賞一賞我大啟的春景吧。”


    他瞥了一眼江殊瀾,繼續道:“恰好唯陽公主大病初愈,你們年輕人一道出去,多放鬆放鬆也好。”


    “皇子與公主,本也是相當。”他意味不明地說。


    聽出皇帝話裏的未盡之意,江殊瀾眉頭輕皺。


    沒想到他連宮宴都等不及,今日便開始旁敲側擊。


    不待臨清筠開口,江殊瀾便徑直道:“皇上,臨將軍的傷還未好,仍需靜養。我的身子也未完全恢複,恐不能擔此重任。”


    “不如讓更合適的人陪四皇子遊覽京都?”


    皇帝指尖在桌麵輕點了兩下,問臨清筠:“臨將軍的意思呢?”


    臨清筠順著江殊瀾的話說:“公主所言極是。”


    “那你們覺得,誰是更合適的人選?”


    江殊瀾拿出已經準備好的說辭:“雲月公主自幼在京都城中長大,熟悉各方景致。且四皇子遠道而來,雲月公主身份尊貴,不會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


    “如此一來,也是兩國皇子與公主之間的一樁美談。”


    江殊瀾也言辭曖昧道。


    江柔今日很反常地沒來獵場。


    她應是還未找到更好的法子處理淩亂且極短的頭發,加之上次在那麽多人麵前丟了臉,才不願出現在人前。


    京都民間甚至已有人開始給江柔出主意,說她不如就此剪了頭發去山裏做姑子。


    尋常百姓應不敢如此議論這位被皇帝視若珍寶的公主,就是不知在背後傳這種奚落言論的會是誰。江柔目中無人,得罪的人應該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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