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守不放的皇權,臨清筠便如探囊取物般輕易地拿走了。


    韋千硯拿到玉璽後便補足了罪己詔上缺的東西——帝王身份的證明。


    自江黎登基起,韋千硯便按臨將軍的吩咐開始模仿他的字跡。三年下來早已能以假亂真,無人能從中看出絲毫破綻。


    但蓋上皇帝的玉印後,這份罪己詔才算徹底真實且完整了。


    江黎不可能會真的主動認下那些罪行,但並不影響臨將軍讓世人都知道他的所作所為,讓他遺臭萬年。


    見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韋千硯便帶著這份罪己詔退了出去。


    臨清筠並不理會江黎有何反應,而是回身和林老先生說:“今夜辛苦您了。”


    林老先生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無妨,暗室中那些試藥之人的毒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幾人所中之毒和他身上的有些關聯,我來看過之後也有了些新的主意。”


    “剩下的事就交給你們了。”林老先生收拾好藥箱,溫聲道。


    按計劃,林老先生施針吊著江黎的命,好讓皇後推太子順理成章即位的計劃落空。


    但他不做殺人的事。


    臨清筠瞥了一眼仍在拚盡全力掙紮著想說些什麽的江黎,回首朝林老先生點了點頭,“待事情結束,我再帶瀾瀾去看您和伯母。”


    林老先生笑了笑,打趣道:“不把人藏起來了?”


    臨清筠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撚了撚,沒有應答。


    “別讓我們等太久,”林老先生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你伯母很喜歡這姑娘,都恨不能是自己的女兒或兒媳了。若是你的……”


    臨清筠垂眸笑了笑。


    他知道,林老先生其實還想說,若是臨清筠的父母還在,肯定也會很喜歡江殊瀾。


    林老先生離開後,臨清筠安靜地欣賞了一會兒江黎氣得眼睛滲出血絲卻無能為力的模樣。


    江黎胸中憋悶極了。


    他被那毒禁錮在榻上動彈不得,連做出任何反應都萬分吃力,但臨清筠竟和人在他身邊談笑寒暄。


    人走之後,臨清筠還像是在觀賞什麽可笑的東西一樣垂眸覷著他,淡漠的眼神中有看著死物似的冷然。


    臨清筠在赤.裸裸地羞辱他。


    林謹出現時,臨清筠神色淡然地瞥了他一眼。


    “你來晚了。”


    林謹搭了搭江黎的脈,語氣隨意道:“承光殿的戲實在太好看,耽擱了。”


    那邊每個人的反應都很值得玩味。


    “你把他氣得不輕啊,”林謹饒有興致地笑了笑,“這血氣翻湧的,在毒發之前怕是會先暴斃。”


    他師父施針暫時壓製了毒性,但江黎也活不了多久了,至多一個時辰便會斷氣。


    但林謹知道,臨清筠不會讓江黎死得那麽輕鬆,所以才會讓他過來,用江黎試一試新研製的毒。


    為了救那些從暗室裏出來的人,林謹和師父一起解了不少毒,他還一時興起自己製了幾種毒藥。


    “是嗎?”臨清筠斂眉思忖片刻,“這種機會,還是留給他兒子吧。”


    父子相爭的戲碼,若再加上母子反目,應會更好看。


    臨清筠改了計劃。


    一名內侍急匆匆地往承光殿的方向趕去。


    皇後早已等得失去了耐心。


    她的大宮女花艾走出承光殿後便未再返回,皇後心裏的不安越升越高。


    但她若親自回江黎那邊看情況,萬一他正好在此時斷氣,皇後的處境便顯而易見地會有些尷尬。


    正在這個時候,一名內侍步伐紊亂,神色慌張地衝進了承光殿中。


    皇後認出那是她安排守在江黎身邊的人。


    猜出內侍會帶來什麽消息,她心中一喜卻麵色不顯,連忙問:“何事如此慌張?”


    內侍垂著頭不敢看她,顫著聲誠惶誠恐道:“陛下他……陛下他忽然吐血了!”


    皇後內心一凜。


    怎會是吐血?不應該是駕崩嗎?


    “把話說清楚!”沒如願聽到等了一夜的消息,太子急躁道。


    內侍閉了閉眼,似是鼓足了勇氣才敢拚死說:


    “陛下白日裏都還好好的,眼看著風寒就快要好了。但……但下午喝了皇後娘娘喂的湯藥之後,陛下卻吐了好幾次血,看著就像是……像是中了毒。”


    “趕來的太醫們一直被娘娘的大宮女命人攔著不讓進,眼看著、眼看著陛下怕是……”


    內侍像是怕極了,不敢繼續說下去。


    “不可能!狗奴才,竟敢隨意攀扯本宮!”皇後氣急,隨手將桌上的酒壺砸向內侍的頭。


    內侍的額角頓時血流如注,順著他緊捂傷口的指縫湧出。


    承光殿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眾人都以為皇後與太子如此心有成竹地把他們關押在這裏,是已經有了能抹平一切事端的萬全之策。


    比如今夜皇上便會病故。


    但等了一.夜後傳來的消息卻是——


    皇後疑似有意毒害皇上,且阻撓太醫為皇上診治。


    如此一來,皇後與太子所做的種種便都可稱為謀逆。即便最後如願成事,皇位也並非來得名正言順,免不了會受人指摘。


    除非他們把今夜這些被拘禁在此處的大臣全都處死。


    太子也愣了愣,但很快便反應過來,痛心疾首地回身朝皇後說:“母後,您糊塗了!怎可做這種傻事!”


    皇後神情僵滯,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僅剩的兒子。


    作者有話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伯利亞二哈 1個;


    第九十章


    皇後從未想過自己會置身於眼前的處境中。


    她親手給皇帝下毒, 以求讓太子早日即位,是因為她痛失愛女,所以要為自己唯一的兒子謀求他應得的一切, 也要把能為女兒報仇的權力握在自己手裏,不必再看江黎的臉色。


    太子不久前還信誓旦旦地在她麵前說一定會為柔柔報仇,也一定會讓她當上最悠閑舒心的太後。


    但到了這一刻,事情還未明朗, 隻是因為這一丁點兒預料之外的變故,太子便毫不猶豫地反戈相向, 把還沒有任何實證的罪名都甩到了她頭上。


    真不愧是她和江黎的兒子。


    如出一轍的狠心冷情。


    皇後心底悲涼一片, 但她沒有說任何爭辯的話,隻是神情平靜地看了一眼殿側的江殊瀾, 收回目光後問太子:


    “僅憑這個奴才的幾句話, 太子便給本宮定了罪是嗎?”


    太子的眼神有一瞬的閃躲,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身厲聲命令來傳話的內侍:


    “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帶孤去見父皇!”


    眼下既然要做戲,姿態便要做足了。即便太子再盼著順利即位, 也得先把孝子的模樣擺出來。


    皇後緊接著在他身後問:“你會讓你妹妹安心離開嗎?”


    太子腳步微頓。


    他知道母後是在暗指殺了江殊瀾為柔柔報仇的事。這是母後近來最執著的一件事。


    太子也聽出來, 母後決定保全他。


    “自然會。”他應了下來,聲音有些不穩。


    但他很快便整理好了心神。


    事情有變, 他此時不該為這些旁的事分心,理應把目光放得長遠些。


    可太子匆忙的步伐還未來得及走出承光殿, 便被另一批人強行攔住了去路。


    “滾開!”他不耐煩道。


    但眼前的人仍死死把守著殿門,紋絲不動。


    太子以為仍是母後安排的人,立即回身, 狀似無奈而痛心地說:


    “母後, 切不可一錯再錯, 拘禁朝廷官員、阻撓太醫為父皇診治,這些可都是謀逆之舉!”


    皇後麵帶輕嘲地笑了笑,緩聲說:“你看清楚,這些是禁軍,不由本宮調遣。”


    她的兒子不僅心急,還開始犯蠢,連禁軍的服製都認不出了。


    他到底是隨了誰才長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野心勃勃卻沉不住氣,稍有意外便亂了陣腳,臉上的慌亂藏都藏不住。


    若當初江黎在先帝麵前也是這副沒出息的模樣,無論她多擅長用毒,江黎也絕不會有坐上龍椅的那天。


    太子渾身一僵,心底像是有什麽猛地砸下。


    禁軍……是父皇的人。


    在看見這些禁軍出現時,皇後便已經先太子一步意識到,今日是一個局。


    隻是不知設局之人究竟是不是皇帝。


    起碼明麵上,禁軍一直以來都為皇帝所用。皇後很清楚這一點。


    是以自從江黎為了隱瞞自己疑似因縱欲過度而“中風”的身體狀況,主動下令不許任何人求見後,皇後便切斷了江黎與所有人之間的聯絡,對外宣稱皇帝需要靜養,就是為了防止他有反撲的機會。


    禁軍未得帝令不得擅動,卻在此時出現,莫非江黎的情況有所好轉,已能開口發號施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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