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門》


    作者:且醉風華


    文案:


    這是一個士族為盛的時代,


    也是一個山河不安的時代,


    作為眼見著將要從《百家譜》裏跌出去成庶族的陶氏後人,


    陶雲蔚自北向南一路行來,基於深刻的體會做出了一個讓全家目瞪口呆的決定,


    “吾妹非高等士族不嫁。”她狠狠捏著手中譜牒,牙癢癢地如是說道。


    閱讀指南:


    1、 本文靈感來源於史,然為架空,請勿考據。


    2、 文中地名大部分為直接沿用古時稱謂,但地理位置並非一一對應,請勿較真,如有疑惑可參考指南第一條。


    3、 文中士族等級稱謂取自史料,但提及諸姓與史上名門無關,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4、 本文劇情以陶氏一門為主展開,親情線+感情線並行,慎入。


    5、 為了大家的閱讀體驗也為了作者的寫作體驗,所以角色欄就不具體寫女婿們的名字了,問就是陸、李、崔(不愧是忍不住劇透的我……)


    內容標簽: 豪門世家 天作之合 婚戀 逆襲


    搜索關鍵字:主角:陶雲蔚,陶曦月,陶新荷 ┃ 配角:陶家仨女婿 ┃ 其它:見文中


    一句話簡介:士婚


    立意:生在世俗裏,不做世俗人


    第1章 南遷


    陶家曆經了漫漫大半年的艱辛路途,終於有驚無險地順利抵達了金陵,待看到自家位於丹陽縣新昌裏的這處宅子時,陶從瑞喉頭一哽,眼淚唰地就掉了下來。


    陶雲蔚其實也有點兒激動,但在她這個感情充沛的老父親麵前卻委實不敢“共沉淪”,於是隻深吸了一口氣,便鎮定地上前輕輕拍了拍她阿爹的肩,安慰之事一貫非她所長,所以她照舊轉眸看了眼二妹陶曦月。


    多年姐妹自有默契,陶曦月幾乎是在接收到她眼神的同時就已經從後排走了上來,伸手輕攙父臂,溫聲勸慰道:“阿爹,今天可是個好日子,阿娘還在天上瞧著呢,您千萬哭不得。”


    陶爹一聽見亡妻芳靈在上,果然強忍了涕淚,會心笑道:“嗯嗯,二娘說得對,今後我們家就要在這裏重新開始過日子了,走,咱們先進去把家裏頭安置下來再說。”說完高高興興地推門就一腳跨了進去。


    五兄妹正要跟上,結果門開的瞬間,集體傻了眼。


    “你們是什麽人?”門裏門外的人異口同聲地衝著對方問道。


    陶雲蔚最先反應過來:“我們是這家的主人。”


    院子裏正圍坐在一桌吃飯的老少大小麵麵相覷,有人還越過陶雲蔚直朝門外裝了行囊箱籠的騾車張望,最後其中一中年漢子放下碗筷,神色戒備地往前走了兩步,毫不猶豫地說道:“這宅子是我們家兩年前從原來的主人手裏頭買的,你們是北邊來的吧?呐,往西邊走,那裏還有空屋子給你們住。”


    陶雲蔚聞言皺了皺眉。


    陶曦月低聲與她道:“怎麽會這樣,外公不是說在這裏留了人守宅子麽?”


    陶雲蔚淡聲道:“自然是那守宅人守不住了,所以冒主之名把宅子賣給了這家商戶,但至於買受人是否知情便隻有他們才知了。”


    小妹陶新荷在旁邊聽悄悄,不禁訝然道:“長姐你怎知道這是家商戶?”


    陶雲蔚就示意她們去看那中年漢子腳上的鞋。


    一著黑一著白,這是商市中儈賣人的專有服色,南北雖然分朝對立,但畢竟源出同宗,在很多風俗慣例上是大同小異的。


    陶新荷崇拜道:“長姐你真厲害。”隨即又不免有些納悶,“商戶之家連咱們的產業也敢侵占,他們不怕挨板子麽?”


    陶氏出身士族,雖為末流,但終究與庶族是有天地之別,更遑論對方還是在庶族中又居下位的商賈。若按照常規,這家人少說也要把這兩年白住了屋子的錢給賠上,至於挨不挨板子蹲不蹲大牢還得看他們姓陶的心情,小妹新荷自來是個天真的,說這話時全按常理走,奈何,現今這情況在陶雲蔚看來還真難走常理一途。


    原因無他,無非是形勢比人差。


    三姐妹在這裏說話的時候,那頭她們父親和長兄已經和對方理論過一個回合了,無非是陶家父子有禮有節地先解釋了一下宅子的歸屬問題:這原本是陶氏兄妹的外家祖上留下來的產業,後因為時局問題才長久難以顧及,想來也是當年留在此處的守宅人背棄約定擅自做了處置,這才有了今天兩家相衝的誤會。然而對方卻不管他們怎麽說,始終堅持三不原則:不知道、不相信、不歸還。並表示陶家人非要宅子也可以,拿兩萬錢來買回去便是。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咕咕聲,陶雲蔚回頭看去,隻見自家小弟陶伯珪正紅著臉在暗戳戳地勒褲腰帶,她眉毛一挑,伸手熟門熟路地從陶新荷袖子裏掏出了半包肉脯丟過去,然後不顧自己妹弟在身後展開了爭奪大戰,徑自邁步朝院中眾人走去。


    或是她走來的氣勢實在太難讓人忽略,原本還在掰扯的雙方不由相繼住口朝她望來。


    陶雲蔚看也沒看那商戶一家人,秀眉微蹙間滿臉不耐地對著自己兄長說道:“我瞧著這南邊的人好像不太喜歡講理,兄長不是還要去陸府拜會麽?我看不如托了陸家叔伯出麵請官府斷個分明好了,咱們又不是沒有憑證,費事同賤戶在這裏糾纏。”


    陶氏父子乍見她一副目無下塵的張狂模樣,瞬間都有點懵,好在陶伯璋反應快,轉息便接了話茬,且做出先禮不得而隻能後兵的樣子沉沉點了下頭:“那好吧,就是初來乍到便要麻煩陸家長輩,有些過意不去。”


    陶雲蔚不以為然地撇撇嘴,伸手扶了還沒回過神的陶爹就要往外走。


    那商戶一家早在陶雲蔚說出陸家二字時就已變了顏色,此時見狀不覺紛紛慌忙離座,那中年漢子更是出口喚住了陶伯璋:“你們……你們說的是哪個陸家?”


    陶伯璋雖然能打配合,但主動說大話卻不擅長,眼見他下意識地要眨眼語塞,陶雲蔚又及時地搶先開了口,反問道:“還能有哪個陸家?”


    那漢子沉默了,片刻後,他默默朝巴巴望著自己的家人們看了一眼,隨即全家人便默契十足地分頭行動起來,連桌上的食具都不要了,不消片刻就把主屋給騰了出來。


    中年漢子一改先前的淩人之態,賠著笑同陶爹表示了歉意,表示自己也是被那守宅人給坑了,又好聲好氣地同他們打商量,說一時半刻東西也搬不完,能不能先都挪到邊上的廂房去,這兩天自己家遣人過來抬時還可以幫著他們安置新居。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陶爹原本也是個好性子,自然也不願為難人家,隻是家裏做主的……唔,他習慣性地看了眼自家長女。


    陶雲蔚點了點頭,於是陶爹便笑嗬嗬地應了。


    陶伯璋則拿了一吊錢出來給對方:“此事你們也多有為難之處,這些先收下,明日若能來人相幫我會另再結算勞苦費。”


    那漢子先是一愣,隨即難以置信似地多看了他兩眼,伸手時又朝陶雲蔚打望過去,見她臉上並無什麽反對的表情,這才踏實地把錢接了過來,口中又稱了兩次謝,當即就張羅著要去多找幾個人來幫手。


    常言道,置人易,奉祖難。陶雲蔚倒是一點不擔心他們住的地方今天能不能完全收拾出來,但祭堂的拾整卻是無論如何耽擱不得的,而這種事又不能假手於人,所以隻能由她親自領著三個小的忙活。


    這家商戶之前並沒有在宅中置祭堂,想來往日應也是行的“堂前祭”,陶家人便參照本家舊例選了西邊的那間屋子,將原本堆放在裏頭的雜物都清了出去,連灑水帶除塵一共來回搞了三遍,陶雲蔚這才層層打開隨身包裹,珍而重之地把譜牒拿了出來。


    陶爹見狀大驚:“這這這……這怎麽會在咱們家?”


    譜牒,乃記述宗族世係之書。總的來說分有三類:一是以家族中傑出人物的傳記為合書,二是以血緣脈絡為樹記錄族眾之名,至於最後一種則是天下世族的總譜,此類一般為官家擬定,當然民間也有些人欲以此途研習各家源史,隻是小打小鬧者居多,並無成者。


    陶雲蔚手裏捧著的譜牒就是第二種。


    “離開之前去五叔祖那裏偷的。”她淡定地回答。


    陶新荷緊跟舉手:“還有我!”說著邊朝陶伯珪丟了個“趕緊有難同當”的眼神。


    陶伯珪眼珠子轉了轉,按兵未動。


    陶爹一臉無語。


    陶曦月不動聲色地移步到了他身旁,做好了隨時攙扶安慰的準備。


    陶伯璋在翻看了幾頁後已不由愕然地脫口而出:“綿綿,你把始祖譜偷出來了?”


    陶爹倒吸了一口氣。


    陶雲蔚從容頷首:“南方僑姓士族不止我們一家,若無始譜在手,遇到才疏學淺、孤陋寡聞的還能糊弄,倘遇到陸氏那樣的膏粱盛門,豈不是惹人打臉?”


    陶爹覺得有些不對:“這和你之前說的不一樣啊,你不是說咱們隻抄錄一本我們這支的,等過來好立個祭堂做些牌位供上,南邊的人也不會曉得我們陶氏宗房之分,我們則原也不必去和那些大族走得太近,搪塞一番便也過了。”


    “我原是這麽想的。”陶雲蔚嘴上這麽說,心裏卻道,我不這麽說怎麽哄你決心離開?


    陶父什麽都好,就是性子軟和沒什麽主見,以前五兄妹的娘親還在世時家裏大小事基本都是陶娘子拿主意,這夫妻兩個恩恩愛愛了一輩子,誰知五年前陶娘子忽然得了急症沒兩天就去了,陶父瞬間就跟沒了主心骨一樣,長子伯璋雖然責無旁貸地擔負起了一家重任,但其性溫和寬厚,實乃“好好郎君”一枚,遇家中困事難有揮刀斬魄的決斷,於是不知不覺長女雲蔚就站了出來,這幾年小到宅中內務,大到舉家南遷,皆是由她建議決定。


    要說陶家為什麽好好地放棄北邊產業到南邊來,其實和其他南遷家族的原因差不多,都是因為覺得北方的環境不夠安定,不利於自家生存,但陶雲蔚這一房和陶氏其他族人的不同之處又在於:隻有他們真正下了這個決心並且付諸了實行。


    而關於這一切的因由,則是源起於那本叫做《百家譜》的書。


    第2章 譜牒


    現如今的北朝、南朝國號分別為昭、齊,但其實在百年前隻有“昭”一朝,二者源出同宗,皇姓皆為“李”氏。當年永隆帝禦駕親征關外,結果兵敗失蹤,消息傳回鄴城,滿朝文武都還來不及多表幾天悲痛就迫於夷族入侵的壓力緊趕慢趕地扶持了新君上位,這位新君就是永隆帝的侄子。然而新君登基不足一年,永隆帝居然在忠臣良將的護衛下曆經千辛萬苦回了都,於是接下來的事就朝著那點子不足為外人道也的方向奔發而去。


    這場皇室連帶朝堂明爭暗鬥最後的結果就是:永隆帝再次在忠心耿耿的臣子護衛下離開了都城,但這一次他是帶著妻兒和準備東山另起的人才和物資走的,之後經曆艱難苦戰,南下一路至金陵城,立都建元,重登帝位。起初為了表示正統,南朝的國號也被定為“昭”,後來太子繼位便將國號改為“齊”,理由是為表皇帝“盼南北齊昌”。這大有深意的五個字一出,生生對比的北朝那位正忙著和北方夷族議和的君主落了下乘。


    於是之後數年間就是大量胡人入關定居北朝,帶來的新奇玩意雖然多,但衝突卻更多,其中不乏有和各個高門士族的矛盾。陶雲蔚以前對此還並沒有多大感覺,畢竟自她記事起街上就早已是隨處可見那些高鼻深目的胡人,直到那一回,陶氏現任宗長,也就是她五叔祖把陶爹叫了過去,說有朝中的胡族新貴想要與陶氏聯姻。


    她家三姐妹,年齡合適的就隻有她和曦月,曦月長得像父親,是個秀麗美人,她則像母親多些,輪廓、氣質都更為硬朗。族中長輩覺得兩姐妹各有優點,哪知這話才一傳過去,對方就直接回複兩個都要,還說什麽善治家的給老子,美貌的給兒子。當時連一向性格柔和忍讓的陶爹都給氣得瞪了眼兒。


    陶雲蔚是事後才從長兄的口中知道這件事的,其實對方如果隻要她們其中一個,她作為長女,不管是為了家族還是妹妹,去也就去了。可這樣的要求怎麽能行?尤其是那些北夷人還流行著烝母報嫂的婚俗,原本曆來是為他們漢人士族所譏的,怎不見那所謂的胡族新貴去找那些高門甲族提出這麽無禮的要求呢?


    這擺明了是既想要借和關中士族聯姻抬高自家虜姓世族在中原的身份地位,又不想腆著臉去求那不可能的人家,所以才“勉為其難”地打上了他們這種居於末流的丁姓士族的主意!


    偏偏聽那位五叔祖勸她爹的意思,還真打算順著對方這麽幹。


    陶雲蔚當時是相當震驚的,不僅僅是驚訝於陶家喪失風骨的程度,更驚訝於宗房的貪婪愚蠢。


    就算是她們姐妹兩個順從家族認了命,可這樣壓根就沒把他們放在眼裏的夫家,誰能擔保陶家給了人就一定能得到好處?陶氏或許是為了聘財已可不顧廉恥了,但宗房想得再好,難不成對方還能像聘娶一等高門之女那樣付予百萬錢麽?


    再者說以宗房現在的態度還有她父兄的性格來看,這些好處能落到多少在他們自家頭上都未可知,何況底下還有三個妹弟,她陶雲蔚不怕犧牲,但絕不想犧牲地這麽沒有價值。


    她便是在那一刻萌生了個想法:既然陸氏等大族都可以放棄基業南遷,我們為何不能?


    一念既起便如野草瘋長,她當即在家裏提出了這個建議,說服自家人倒並沒有什麽難度,畢竟舉族南遷的早已不止個例,但當陶爹把這個建議轉給了宗房之後,卻遭到了一致反對,原因也很簡單:陶氏沒有那個底子去折騰。


    陶雲蔚自然看得出來他們心中的顧慮和恐懼,但要依她的想法,在北朝這種虜姓日漸位高權重的環境下,對他們這樣的末流士族又能有什麽尊重和機會可言?與其如此,不如試試往南邊去,至少南朝民間環境安定得多,而且這麽多年來南遷的家族不知凡幾,可見這並不是個壞決定。


    也恰好在這個時候,她偶然看見了那本官方編撰的譜牒——《百家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他們陶氏已然是末流中的末流了,自來士族之所以為士族,除了對祖上三世所出官員的品階有要求之外,更多的其實還要看今朝。


    而他們陶氏一族已經連續好幾代不曾出過四品以上的官員了,世人稱頌的名士更是完全掛零,加上短短二十年間經曆過兩次可謂動蕩的分宗,時到如今已是岌岌可危,陶雲蔚覺得那位編寫此書的官方人士也許就在等著他們“士婚非類,自取滅亡”了,仿佛隨時能大筆一揮把陶姓逐出總譜。


    “阿爹,”陶雲蔚平靜而耐心地解釋道,“咱們陶氏一族這些年是怎樣的光景您是比我們這些晚輩更清楚的,女兒冷眼瞧著,若照五叔祖他們那樣經營下去,恐怕下次官家修譜的時候咱們連丁姓都排不進去了,我們既已決定舉家遷離重新開始,又何必再將一身榮辱遙寄於旁人身上?難道上回的事還不夠讓我們心寒的麽?再說今後南北間又會是怎樣的情狀都未可知,這一路南行的艱辛你們也都知道,若非假托宗房之名,那馬氏一族是絕不會礙於情麵帶上我們這家累贅的,如今咱家既要在南朝安身立命,何不學南皇重起一個‘陶氏宗房’呢?旁的不說,您總要為咱們五兄妹的前景考慮考慮。”


    士族最重來曆,他們這個小家總不過區區六口,若無宗房照拂正名,就算是他們敲鑼打鼓剖心掏肺地說自己是汝南陶氏的後人,又有誰會信?日子久了,光杆士人又與庶人何異?到時子女們可就真談不上什麽前途了。


    陶伯璋也維護自己大妹:“阿爹,綿綿也是為了我們家好,現如今南北民間消息幾近隔絕,說不準我們當日與宗房一別便是永訣了。”


    陶爹雖然心裏頭還有點過不去偷盜始譜這個坎兒,但其中利害卻是明白的,要論理智果斷,他們家還真無人能出雲蔚之右,再想起之前族裏逼著他將兩個女兒同嫁夷族父子的事,多少有些怨言,他一向舍不得跟孩子們發脾氣,再者事情不做也做了,糾結過去也無益,於是也就點了點頭,隻端正地告誡道:“以後再有這麽大的事不許瞞我。”


    五兄妹口中應是,心裏卻不約而同地想告訴了您這破綻百出的還能有戲?


    待把老父親哄好之後,一家人便在剛剛安置好的祭堂內行了個簡單的供譜儀式,新任宗子自然是陶爹,汝南陶氏。


    行禮的時候三姐妹跪在後頭,陶曦月看了眼近在身前的長姐陶雲蔚,發現她的背挺得筆直。


    立宗事畢後,陶家三姐妹就去了灶房開始準備在南朝安家後的第一頓晚飯。


    滿頭大汗的陶伯珪鑽了個空蹭蹭跑進來:“長姐,阿兄說這灶上的食材你隨便用,還有那些糧麵,他都已跟那家人買下來了。”


    陶雲蔚剛剛打開陶甕發現了裏頭的醃魚,聞言一頓,開口便問:“花了多少錢?”


    陶伯珪被問住,於是轉頭又跑了出去,片刻後再進門張口便回道:“就給了一匹薄絹,還讓那人立了個承認宅子是咱們家的字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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