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兒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停下來了!”陳夫人掀開大車側麵的珠簾,隱約露出那張清麗脫俗的臉龐。


    “夫人前麵有人擋道,說是要向您要錢!”蟬兒丫鬟踮起腳尖,湊在車旁嘟著嘴低聲不滿說道。


    “唉,想必也是個苦命的人吧,應該是遇見什麽難事迫不得已,你去給他一些錢財吧!”陳夫人臉露同情輕歎一聲。


    “是,夫人!”蟬兒倒是憤憤不平,神情不滿不過還是依言走上前。


    “這是夫人給你的,哼,看你長得也是人模人樣,還是讀書人,怎麽好意思來要錢,真是有辱斯文。也就是欺負夫人心腸好,趕緊走開別擋道!”蟬兒不滿的說著,手上扔出一塊銀子。


    王懷素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銀子,輕笑道“還不夠!”


    “你!”蟬兒哼了一聲,還是從兜裏掏出一小塊銀子扔給王懷素“這下滿意了吧!趕緊走!”


    “不夠,不夠!差得遠!”王懷素依舊笑著搖頭!


    “你這人怎麽這樣不知好歹,再敢這般無理取鬧,我就讓家丁動手趕你了!”蟬兒眼睛掙得老大,怒視著王懷素,她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不是我不知好歹,而是姑娘你給的太少!”王懷素說道。


    “好,好!你說說看,你要多少!”蟬兒氣笑了,在這巴縣敢敲詐陳家的人還沒生出來呢!她跟在夫人在陳家好幾年還沒有見過這麽膽肥的,要知道在這巴縣,縣令說話都沒有陳家管用。哪一任的縣令來上任,敢不先來拜見陳家的!


    “若是旁人就算是擲下千萬貫都是不能,若是陳夫人則隻需一文!”王懷素誠摯說道。


    “公子說笑了,妾身不過是一區區婦人而已,天色已晚,公子若無其他事情還請想讓!”陳夫人柔和的聲音從車內傳出來。


    “隻要夫人一文,原非異事;但問一窮二白,如何報恩!我豈能欺騙夫人,方才隻是求見夫人無門,心急之下才出此下策,還請夫人見諒!夫人您有所不知,三年前李賊禍害川北,我家遭逢大難,親人離散,父親中道崩卒,隻有我與家母逃難至此,幸得夫人布粥方才能苟且偷生,可惜全家遇難家母不堪打擊,不久就隨先父而去。如今我為父母守孝三年期滿,了無牽掛特來向夫人報恩!”王懷素鏗鏘說道。


    “原來是報恩的呀!我說這位儀表堂堂的公子怎麽會幹出如此有辱斯文的事情!”


    “居然要一文錢賣身給夫人為仆,少年郎果真是俠士啊!”


    “這位青年公子的確是性情中人,有恩必報!”


    看熱鬧的眾人不禁對王懷素頓生好感,在場的好多人都是受過陳夫人恩惠的,這樣的報恩情景是每個人願意看到的,就連剛才對王懷素怒目而視的蟬兒都改變過來,眼睛閃閃的看著他,明顯對他好感大增!


    陳夫人早已經收起簾子,端坐在馬車裏,聽得王懷素這番話,臉色也微微露出一絲笑容,她這些年來不斷做善事,自然不是為了別人報答她,但是如今有人來報恩,卻是讓她欣喜,但是要讓她這樣買下王懷素,卻是她不願意的,連忙勸道“公子能有這份心意,妾身已經非常滿足了,哪裏能耽誤你的前程,此事就不要再提,哪有施恩圖報的道理!”


    “家母去世之前,曾經拉著我手再三叮囑,要我報答夫人,滴水之恩亦當湧泉以報,何況這救命之恩,還請夫人成全!”王懷素再次懇求,聲音中包涵著感激。


    “公子亦是飽讀詩書之人,何苦這般作踐自己,這讓妾身良心不安,妾身豈是那挾恩圖報之人!我陳家族學之中還缺一名先生,公子可否願意屈就?日後也可再圖科舉之事!”陳夫人心中一軟柔聲勸道。


    “我王懷素家破人亡,身負血仇,還有何麵在此安享太平苟且偷生,那我就即刻北上找李賊複仇,夫人之恩我隻能來世再報了!”王懷素大聲說道,向馬車中的陳夫人行禮,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等,王公子請留步,蟬兒快給我一文錢!”陳夫人急忙喊道,情急之下卻是稍微撥開了簾子,接過蟬兒遞過來的一文錢,放在王懷素手中。


    王懷素這才看清了陳夫人的麵貌,臉如銀盆,白淨如玉,端方雍容,一身素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就算是後世見慣了美人的王懷素也不由得一歎,果真是絕色!


    手上卻不慢,接過陳夫人遞過來的銅錢,俯身行禮“王懷素拜見夫人!”


    陳夫人虛扶一把,說道“公子不必多禮,不知公子是否還有行李需要打理,我讓蟬兒隨你去吧!”


    “沒有,懷素今日才到巴縣,身上也沒有任何行李!”王懷素回答道。


    “那正好,今日公子就隨妾身返回陳家!”


    王懷素賣身為仆,在陳家已經有了幾日光景,不過那位陳夫人的確是好人,不跟王懷素簽下契約不說,還為他在外院提供了一間房屋,甚至還把陳家的藏書閣向他開放,允許他借書!更不給他安排任何事物,把他當作客人招待,而且似乎想讓他繼續讀書,參加科舉!


    正好王懷素也借著這個機會在屋內背誦起崇禎那一冊的明史,這種東西他肯定要背下來,有備無患,不然路上不小心遇上一個名人都不認識,活生生錯過了,他不得後悔一輩子!


    整整五天,王懷素都夜以繼日的背誦著,直到今晚才把這一冊的明史將將記住,此刻才算是放下心的王懷素不禁又想起了那離奇的一夜。


    夜闌人靜,微風輕撫而過,搖曳著幹枯的樹枝,吹舞著秋楓,萬籟俱寂,天地之間空曠而廣闊,唯有孤獨的月遠遠的凝望著這安靜的夜,靜悄悄地孕育著一個不安寧的黎明。


    身著睡衣的王懷素深夜未眠,在自家九龍坡的江邊別墅書房中,靜靜品著一杯清茶,捧著一本電子書,細細研讀,他16歲在老爺子要求下開始讀史書,如今算是勉強讀到明史,當然這個讀是按照古人的意思,熟讀就能夠背誦加上理解,這幅模樣要是被外人看見,誰還敢笑王懷素不愛學,成績不好?


    讀史書可以鑒以往知未來,可以知興替明得失?不,這些都是假話,成功哪裏有那麽廉價,一部二十四史,不是每個人都讀得通的!王懷素也是掌握了千古不傳之秘,才勉強能夠讀得懂。


    時間就這麽戛然而止,王懷素驚愕的發生自己再也不能掌控自己的身體,依靠在椅子上,左手捧著書,翻頁的右手卻驟然的定在空中,他就如同石化的雕像一般,凝固了!


    眼睛還因為前一刻的驚訝微微睜大,麵前的燈光也和王懷素一般有著相同的命運,被這調皮的時光定住,窗外舞著秋風的落葉,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定格在空中。


    旁邊的大樹,風中亂顫的枝椏,就這樣保持著張牙舞爪的形態,花園小道上夜晚巡邏的一小隊保安,就保持著一個整齊跨步的動作,手拿著電筒警棍,左腳已經邁出去懸空,右腳在身後微微踮起,世界就這樣不合理的停頓下來。


    王懷素隻能靜靜的看著這個寂滅的世界,這是他近30年人生中從未見過的恐怖。


    神仙,妖怪?


    萬幸的是他還能思考,在他還來不及驚恐的時候,世界又動了,時光像是一條河流一樣回流,一切都倒退回去,就如同有人按下快退一樣。


    麵前的燈光整齊的收回到旁邊的落地燈裏,通通鑽進這燈泡中,然後驟然之間落地燈不見了蹤影,突然在眼前隱沒,好像它完全不存在過一般,一切的痕跡都被時光抹去。


    窗外飛舞的落葉,以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速度,飛回到樹枝上,又馬上變得蒼翠欲滴,又變成一抹嫩芽,最後徒然消失在枝頭上,了無蹤影。


    旁邊的大樹,瞬間回複青春,又不斷的秋去春來,不斷的變小,直到成為一粒種子,又隨風消失在遠方。


    小道裏的保安,在王懷素眼睜睜下整整齊齊的跨著步伐退出去,消失在他視線的盡頭。


    周圍的一切都在飛速的變化著,樓下熟睡的保姆,在之後是別墅的家具,一件又一件的消失在他的眼前,身下的椅子也消失了,王懷素就這樣詭異的停在半空,然後驚恐的看著別墅解體,變成了凹陷的地基,然後又被填滿變成一片空曠的沙灘,江水漲了又跌,潮起潮落,時常泡在水裏的王懷素,經常能夠在這時光裏看見長江裏的江豚,看見長江上的船來船往,可惜除了他,沒有一個人。


    時光無聲的快退著,這仿佛就是王懷素他一個人的世界。


    周圍的環境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王懷素不知道這時光倒退回去已經有多少年,或許是數十年,亦或許數百年。


    這一切終於定格下來,時光慢下來了,像是活了過來,一切都有了聲音,定格在空中的王懷素突然掉下來,就這樣摔在了沙灘上。


    終於又活過來了,聽著身邊傳來的江水拍打岸邊的聲響,金黃色的陽光灑在身上,冷冽的寒風透過睡衣,冰冷刺骨,卻讓王懷素感到內心溫暖,還好,還好,我還活著。


    爬起來,王懷素下意識的打量著自身,周圍的變化他都了然於心,然後自己又什麽樣的改變他卻是看不見,睡衣還在,感謝這上蒼,如果連這唯一的一件衣服也消失的話,在這茫茫的野外,又是如此寒冷的冬季,他可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來,哦,還有手上的這本明史也保存了下來,可惜當時自己怎麽不拿著手槍,穿著防彈衣呢!


    不對!這還是自己的身體嗎?怎麽這麽精壯了?驚恐的跑向江邊借著江水,王懷素總算是看清楚了自己的麵貌,筆直挺拔的身材,年輕了十餘年的相貌,甚至有著一頭略顯淩亂的長發,手腳上的指甲也是長得駭人。


    是了,倒退的世界,既然沒有了其它人,那麽我的一切,自然也就回到了最原始的狀態,雖然思維有些亂,但王懷素卻能明白,我回到了自身狀態的十六七歲,自己不光是回到了古代,還白得了十多年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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