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廢話不多說,最後來確認一次咱們就結印了,你是要用‘靈契’來換月魘的複生對吧?”


    “等一下,”正在兩人即將結印的關口,少女忽地出聲阻止。


    她似是極為謹慎地再度確認道:“雖然清掉了記憶,但我還是可以再去追師兄的對吧,沒有什麽‘解除靈契之後,雙方就不能再在一起了’之類的規矩吧。”


    紅衣女子聞言皺了皺眉,跟著又檢查了一次卷軸後才說“沒有”。


    少女這才似放心。


    然而就在印成之前,她刻意湊到紅衣女子的耳邊,語氣幽幽地低低開口道:“我知道,你是紅女。我能屢次三番得機會,許是因為你此前擾了月魘誕生的因果……希望你沒有騙我,要是我上當了……我保證,不管你在哪裏,我都會報仇的。”


    此時契印已成,某位被揭穿身份的老板歪頭假笑一陣,咬牙回了她三個字:“不、用、謝。”


    所以說,什麽可憐的小刺蝟都是假象,這種心眼又多又偏執的孩子,根本一點都不可愛!


    ***


    等柳千千再度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躺著的竟然是……自己的床。


    眼前的輕紗簾帳被挽起,右上還是她臨走前告訴過小茗有個破開了須得縫補的小洞。


    結果這家夥還是沒有縫……


    仿佛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某個極安全的地方,柳千千的思緒晃晃悠悠延展開,隻順流而下滑到哪處算哪處地憊懶起來。


    她眼珠子都懶得轉,渾身上下沉甸甸,呼吸間可以嗅到冬日清晨那種凜冽的寒冷氣息,窗外遠些的地方似乎還有晾曬衣物時的三兩寒暄。


    是真的回來了。


    想來應是一切平安,既是已經簽下結印,她還是比較信任“當鋪”諾成的能力的。


    慢慢眨了眨眼,她聽見院外頭有什麽說話聲靠近。


    “這幾日都還好……”


    “藥喂得進去麽?……”


    “算算都快二十來天了,這一個兩個,我可真是操心命……”


    緊接著,門扉輕輕開闔,有人走了進來。


    “噓,”有一人開口:“按理說該醒了啊……”


    這聲音聽起來像是掌教大人。


    “……千千姐是真的沒事嗎?”


    這應該是小茗。


    兩人進屋後刻意壓低了聲音對話,輕著手腳往她的塌邊走。


    直到——


    “哎喲嚇死我了!”掌教大人捂著心口皺眉閉眼,又很快瞪過來:“你都醒了怎麽不做個聲?存心嚇人是不是?”


    卻是他身後的小茗十分激動地撲到塌邊:“千千姐!你終於醒了!”


    柳千千開口想說話,才發現自己有些熟悉地發不出什麽聲音,於是隻費力抬手貼了貼小茗擱在塌邊的手背聊作安慰。


    沒想到這麽一個動作,叫對方一下子紅了眼眶似的。


    “千千姐,你真是嚇死我了……我還等著你給我,給我……發獎金呢……你還說,要……要從山下給我帶禮物的……怎麽回來的時候,那麽嚇人……”


    見室友像是要掉淚的模樣,柳千千忙盡力啞著嗓子道:“……抱歉……你……”


    “好了好了,這不是都醒過來了嘛,你先讓讓,我來診診脈。”


    幸而有掌教大人打斷,沒有讓小茗的眼淚留下來,在他一個眼神之後,小茗已是十分自覺地暫時退出了房間。


    柳千千知道,這是掌教大人要同她講事情了。


    “那個什麽……靈央宮宮主……已經沒了,”他示意她把手腕翻過來,一麵繼續道:“雖是找到了秘境,不過如今裏頭什麽東西都沒有,隻剩下廢墟,確也沒什麽價值……倒是你……”


    他收回落到她腕間的長指,終於抬眸看著她道:“那日你不知是如何與聖樹作了聯結,裏頭的月神神力強硬灌至你身,我們再到得晚一點點,你就該爆體而亡了。”


    柳千千又眨了眨眼,這部分她也是知道的,畢竟她當時在旁邊進行典當交易的時候,親眼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好在有戚長老的法陣幫忙,反正如今那聖樹的神力就擱在你身體裏,隻不過你應是不能用的,”他說著挑了挑眉:“畢竟你太弱了,強行解封神力就是找死。”


    聞言,柳千千又咳嗽了兩聲。


    她等了半天,終於等掌教大人零零碎碎交代完那日之後的一些情況,走到了她唯一真正關心的部分。


    “鈞月……”掌教大人說到這好像陷入了回憶,語氣有些波動:“我那日本以為他已經……但後來萬幸發現原來他還有呼吸,他也是近日才醒,醒得比你早些,而且如今他業已成年,既是找到了秘境,熱疾似也好了,實在幸運……”


    “隻不過……”


    隻不過——,柳千千還是一聲不吭地盯著掌教大人,她約摸知道對方要講的是什麽。


    “……他好像不記得許多事了。”


    雖然她早早就在心裏做了準備,然而親耳聽見時,還是覺得心裏有那麽一點酸酸澀澀的難過。


    “我聽說你們在山下的時候……”賀師春眼見麵前躺在臥榻裏的少女麵色蒼白的垂落眼睫,哪怕她什麽都沒說,他也能咂摸出一點傷心來。


    聽說這兩個小家夥在山下的時候都結靈契了,按理說應是極為親密的關係,怎麽如今鈞月大病初愈,卻把人給忘了呢?


    這要是放在話本子裏,不是會被大罵沒良心嗎?


    “你也別傷心,這個……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正當他想要好言開導一番時,少女已是跟著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認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語氣極虛弱地望著他重複了一遍他的話,而後又拿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眼巴巴盯著他道:“所以……請掌教大人幫我看顧一下……在我養傷這段時間,可不能讓師兄跟著別人跑了。”


    賀師春:……


    好的,是他格局小了。


    ***


    又養了一段時日,期間戚長老、以槐師姐和浪浪師兄他們都來看過她,又兼源源不斷送了一大堆滋補的靈藥靈植。其中尤以師姐握著她的手時最為激動。


    “千千,你知道你當時捶那個王八蛋的時候有多酷嗎,實在是太厲害了,那個畫麵已經刻煙吸肺了……”


    柳千千幹巴巴分神思考了一秒,“酷”約摸是“厲害”的同義詞,至於“克煙吸沸”興許是什麽她沒有聽說過的械具操作,然而最後她還是很快回神,隻同樣禮節性地回握了師姐認真禮貌道:“師姐也很‘酷’。”


    聞言,對方似乎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笑著湊上來揉她的臉:“天哪千千太可愛了吧!你看反正現在岑師兄都不記得你了要不你直接跟了姐姐!”


    柳千千:……


    “開玩笑開玩笑,咳咳,你放心,”以槐師姐湊近些在她耳邊道:“雖然如今岑師兄的院子沒有那種生人勿進的氣場了,但我看他本人還是挺生人勿進的,應該暫時挺安全。”


    “不過隻是暫時哦,”師姐說著又摸了摸她的腦袋衝她笑嘻嘻眨了眨眼:“千千可得快點好起來讓我能繼續吃狗糧!”


    吃狗糧……又是什麽?


    不過該說不說,這話確實也某種程度上激勵了柳千千。


    隻等師姐走後,小茗下工回來,問了問她最近要不要趁著有閑再做械具,轉身就要幫她從箱屜裏取備料。


    “啊,”卻是小茗忽然發現什麽似的抱了個小木箱出來。


    “對不起千千姐,經了這麽多事,我差點都給忘了,你還記得之前買那最後一個荷包的客人嗎?”


    心尖一跳,柳千千猛地抬頭問小茗怎麽了。


    難不成師兄來過?什麽時候?


    “哦,就是這個嘛,”對方將那個小木箱交給她,箱子上頭還別了一封信,她聽見小茗繼續道:“這是大概你出事不久前吧,也就是將近一個月以前?那人找來問說還賣不賣械具,我說千千姐你下山了,他便把這個給我要我幫忙轉交,說他或許也要下山曆練久不回來,之前的荷包用的很好,所以想送械具師點東西。”


    出事不久前?


    難不成是……師兄被掌教大人帶回宗門養病,他們隻能通靈訊的那段日子?


    仿佛突然被帶回到那種每天沒著沒落的思念和焦慮中,柳千千的手有些打顫。小茗並未注意到她的異樣,隻說要出門洗漱,於是屋裏的空間得以完整留給了她。


    燈色間,可見少女小心翼翼抱著小木箱坐到案幾前。


    她十分慎重地將信封拿下來,輕壓在桌麵上,低下頭認真摸索著暗紋信封的邊緣。期間,有鬆挽的幾綹發絲從肩頭滑落,又被她抽手隨意撥回身後。


    她的眸光隻是靜靜凝在信封上,眉心微蹙,專注認真得有些虔誠,好像直至摸到什麽時她才鬆開眉頭,稍稍聚起力道,十分微弱的一點聲音,極為纖細的靈力絲線已經沿著信封邊緣劃開一圈,信封底麵完整地留在桌上,裏頭放著的飛箋信紙露了出來。


    不過她並未很快去關注信裏到底寫了什麽,隻是將散著靈韻的信紙取出擱到一旁後,便重新仔細將分家的信封對準破開的縫隙合好,再次在白皙指尖凝起微光,貼著裂口遊走一圈——那信封就又恢複完整如初的模樣了。


    直起身子後,她不免又盯著信封出神好一會兒,這才仿佛戀戀不舍般將它小心收進專屬的乾坤袋。


    特殊時期,師兄送給她的所有東西都要好好保留。


    如是想著,她終於慢慢拿起信紙來讀。


    ……


    千千,這封信我寫了好幾遍,隻是遍遍都自覺寫得不好,但時間又這麽緊,到底不能做到盡善盡美,望你諒解。


    其實我還有個秘密沒有告訴過你。


    很久以前,我說第二日有重要的事要同你講,希望你能早些來的那一次,我想告訴你的,除了我的真身秘密,還有我的心意。


    從很早很早以前,也許是第一次見你,我就喜歡你了。


    隻不過,我亦是在很早以前就明白我的命數似乎並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裏。熱疾究竟對我的身體有多大傷害,我心裏隱約模糊早有概念。


    所以你那日沒有來,雖然有些難過和生氣,但心底某個理智的角落,我又覺得很慶幸,慶幸你沒有被我拖進什麽奇奇怪怪的命運旋渦。


    於是我想著,如果可以不遠不近地就這樣看著你,大概也是可以接受的。


    隻是,我沒有料到你還會再出現。


    很抱歉那段時間我表現得那麽不討喜,大概這就是賀掌教說過的“擰巴”吧。


    我一邊很想看到你,可又怕你發現我的真身,怕自己陷得太厲害,怕你再次疏遠我的時候,我會受不了,也怕我的行為其實很自私,自私地想不顧後果的靠近你,自私地期盼你也能喜歡我。


    檀樓那日的意外,你答應說會一直陪著我,我真的很開心。


    我甚至忍不住破罐子破摔地想,這句話裏的“一直”都不需要那麽久的保質期,你的人生那麽長,而我隻是想要其中微不足道的小小一段時間而已。


    是不是聽起來很自私?


    但後來,你又陪我一道下山找秘境,而且我們還結了靈契,我的發作好像也能控製一些了,所以我又覺得,我大概是能好起來的,而若是能成功找到秘境,我興許還能大好,就可以一直一直陪著你。


    你那麽容易魯莽衝動,那麽容易遇上危險的狀況,也許是老天看在我心誠的份上,願意施恩,允我可以一直保護你。


    所以我前段時日滿懷希望,也作了很多承諾,隻因有你在身邊,我總覺得似乎沒什麽做不成的事情。


    但我現在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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