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清?”崔珩問, 深深淡淡的,眼神卻變得銳利。


    雪衣點頭:“我會試著還的。”


    到了這種時候了,還跟他談兩清,她還得起嗎?


    崔珩沒拒絕, 隻淡淡地問:“你知曉宴請一位戶部參事的宴席要花費多少嗎?”


    雪衣輕輕搖頭:“我不知。”


    “臨江仙的酒樓, 一個包廂五百兩。”崔珩答道。


    雪衣吸了口涼氣, 吃一次飯,半年的鋪子收益沒了。


    “那你知曉為你改戶籍要宴請多少位這樣的參事嗎?”崔珩又問。


    雪衣仍是搖頭:“多少?”


    “十幾位。”崔珩平靜地告訴她。


    雪衣腦中急速地算了算,那豈不是……至少五千兩?


    五年的收益沒了,她有點舍不得。


    更別提,這鋪子原本就是他給的。


    “非但如此。”崔珩又道,“因你身份不一般,此事除了打點小吏,尚書那裏也需告知一聲,正巧劉尚書不日後五十大壽,你想看看我給他備了什麽禮嗎?”


    怎麽還牽扯到尚書了?


    雪衣實在不敢估算了。


    便是她將那鋪子賣了,甚或把她自己給賣了也賠不起。


    “我……我不想看了。”雪衣錯開了視線,雙頰發紅。


    崔珩輕哧了一聲。


    瞧瞧,不過隨口說了幾句她就怕了,就這麽大點的膽子還敢跟他說還錢?


    她想還清,恐怕得把自己再賣給他一次。


    “不必還了。”崔珩隨口道,“算我額外贈你的。”


    “那怎好意思?”


    雪衣垂著頭,雙手無措地交疊著,既忐忑,又不安。


    崔珩看著她發紅的耳尖,忽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身體一前傾,他雙臂支在她細腰兩側,聲音也隨之低了下去:“你若實在想還,換種還法也可。”


    熱氣癢癢的鑽進耳朵裏,雪衣耳尖顫了一下。


    “什麽……什麽還法?”雪衣聲音低如蚊蚋。


    崔珩沒開口,隻伸手,拇指撥開了她的唇,欲往裏探。


    雪衣噌的臉頰熟透,偏頭躲開了他的手。


    “又不是沒吃過?”他笑了,拿起帕子優雅地擦了擦。


    雪衣垂下的頭立馬又抬起,爭辯道:“我沒……”


    “我是說手指。”崔珩笑了,“你睡著的時候給你喂水你不是咬著不放?”


    “你以為是什麽?”他又問。


    雪衣想了想,昨日她一日沒進食,後半夜極渴,崔珩似乎的確摘了葉子卷了水喂給她。


    “我忘了。”雪衣不願看他。


    “對你好的事你就忘的一幹二淨,稍有過分你就記得一清二楚,你這記性還挺特別?”


    崔珩抬起她的下頜,明顯是在說上次兩人因玉佩僵持的事。


    好像的確是這樣。


    她有那麽白眼狼嗎?


    雪衣忽有些不好意思,雙臂抵著他的肩,輕輕咬著唇:“那過幾日行不行?”


    “五日?”她悄悄抬頭。


    見他不開口,她又改了口:“三日?”


    崔珩原不過是嚇嚇她,此刻得了她應允,心底像是被癢癢地撓了一下似的,忽然也想看她究竟能做到什麽程度。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


    那聲音順著耳根往下滾,雪衣指尖都麻了。


    崔珩見她雪白的脖子都要燒起來了,愉悅地低笑了一聲,將那塊玉佩趁著她沒發覺放在了他枕下,這才直起了身。


    環著她的氣息一散去,雪衣輕輕鬆了口氣,總算沒那麽難捱了。


    她揉了揉發紅的臉頰,忽又想到了王景:“二表哥,昨日同我一起墜崖的那個男子呢?他如何了,傷的重不重?”


    “你剛醒,就這麽急著問他?”


    方才的旖.旎散去,崔珩站住,聲音帶著一絲不悅。


    “不是。”雪衣回想道,“我之所以沒掉下去,皆是因著滾下去的時候王景拉著我,否則該掉下山澗的人該是我了,我自然要問問他的安危。”


    原來那人救了她。


    那山澗水流湍急,的確比山上危險。


    “當時著急上山,我讓人護著他回去了,但後來那衛兵回報他說自己傷勢不重,隻叫送到了西市,便讓人回去救你了。”崔珩答道。


    “他沒事就好。”雪衣鬆了口氣。


    她為另一個男人擔心的模樣,落在崔珩眼裏又頗為刺眼。


    那日匆匆一見,隻見那男子雖是奴隸出身,但是身材頗瘦長,若是洗去了泥沙,想必樣貌也不差。


    崔珩多留了分心思,有空還得會會他。


    “你養著吧,不許胡思亂想。”


    崔珩揉了揉了她的發頂。


    雪衣慢慢躺下,這會兒鬆懈下來,身上又膩乎乎的,難受的緊。


    她想起了昨晚的事,又輕輕地跟他開口道:“藥沒了,你給我再送一包。”


    “這麽快?一包不是十次的分量?”


    崔珩回頭,腦中粗略地過了遍。


    他們每晚雖鬧得次數多了點,但畢竟在府裏,一月能見上的也就七八次,決計到不了十次。


    雪衣被他盯的低下了頭:“我……我……”


    崔珩明白了,她一定又是偷偷加重了每次的分量。


    “你怎麽總是不聽話?當真傷了身該怎麽辦?”崔珩沉了臉。


    “下次不會了。”


    雪衣咬著下唇,既相信了他,便不該再這樣疑神疑鬼。


    她這副模樣極其委屈,崔珩訓她,反倒自己心口堵了氣。


    “行了,待會兒我讓人給你送過來,這回須得按劑量,知曉了嗎?”


    雪衣嗯了一聲。


    崔珩這才走出去。


    偏偏他們的最後一句話剛好被前來探視的鄭琇瑩聽見了。


    鄭琇瑩原本根本沒想到崔珩也在,當瞧見那道身影時,她在門口站了一刻。


    崔珩一推門,她又連忙往後退:“二表哥。”


    雪衣瞧見鄭琇瑩來了,不知她聽到了多少,頭都大了。


    崔珩神色不變,隻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住。


    “鄭表妹何時來的?”崔珩尋常地問。


    “剛來。”鄭琇瑩也愣了片刻,又問,“二表哥方才同陸妹妹說什麽藥呢,難不成是妹妹傷的太重了?”


    鄭琇瑩倒當真希望陸雪衣傷重些,沉睡不醒的那種最好。


    天知道當她得知陸雪衣被找到的時候有多緊張。


    幸好崔璟沒被找到,陸雪衣又昏睡著,什麽都沒提,鄭琇瑩一直叫人守著,等二夫人離開後便立即過了來。


    隻是沒想到崔珩竟還早她一步,有點奇怪。


    “是給三郎的藥,怕女使不用心,我又告誡了陸表妹一遍。”崔珩麵不改色。


    他說話一向讓人信服,畢竟當初她還是他的未來嫂子時,崔珩便一直對她格外客氣。


    想來,他對陸雪衣應當也一樣。


    “原來是這樣。”鄭琇瑩舒了口氣,“表妹如何了?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的女使看到表妹的馬車離開了,我以為她是提走了,也不會鬧出後麵的事情來。”


    這便是鄭琇瑩的聰明之處,她若是完全否認,反倒惹得人起疑。


    但承認了自己的無心之過,更大的罪過便被掩飾了。


    “好在找回來了。”崔珩隻淡聲道。


    “但我實在於心難安,這不,表妹一醒我便脫簪賠罪來了,萬望表妹能原諒我。”


    鄭琇瑩微微低頭,發髻上無簪無飾,臉頰也微微發白,似乎當真沒休息好。


    她若是真心賠罪,此話應當當著陸雪衣的麵說,而不是他。


    崔珩方才打消的一絲疑慮又升了起,眼神微冷:“陸表妹醒了,你進去與她說罷,我有事先走一步。”


    “二表哥。”鄭琇瑩卻又叫住了他。


    “還有何事?”崔珩手中的扳指輕輕轉著,熟悉他的人一看,便知曉他開始不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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