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令人滿意,苗靖掄著水果刀往下滑,力道沒控製好,戳破一點油皮,針紮似的疼得有點暗爽。


    刀尖繼續挑開下一個紐扣。


    “你這幾年,有沒有做過還沒被人發現的壞事?偷盜搶劫,黃賭毒,殺人放火,走私詐騙?”


    陳異目光隱隱滾動,語氣卻啼笑皆非:“你不是不讓麽?”


    “不讓你做,你就真沒做?”


    “沒做!”


    苗靖唇角藏著一抹淡笑,連續挑開一顆紐扣,抬頭撞見陳異的目光,亮得驚人,亮得詭異。


    “有沒有隨便跟女人鬼混瞎搞?”


    “沒有。”


    “真沒有?”


    他罵罵咧咧:“沒有,你他媽天天咒我得病,走的時候說淚汪汪讓我正經談戀愛過日子麽,鬼混個屁,我在你心裏是不是就知道鬼混?”


    “我走之後,交過幾個女朋友?”


    陳異蹙眉,對這個問題似乎不滿,水果刀的刀尖猛然施力,又是火辣辣的痛感,再抽一口氣。


    “兩個!”


    “哪兩個?塗莉,還有誰?”


    “賭球認識一個女的。”


    “你撒謊。”苗靖眸光冷冷,又開始擰刀尖,“我剛念大學的時候,給你打電話,你說你身邊有別的女人了!讓我少找你!”


    “沒有。”他臉色一黑,眉毛耷拉著,“我……那時候沒有,天天忙得要命……哪有心情找女人。”


    “為什麽要騙我?”


    “你不好好念書上課,老想著找我幹什麽?老子天天忙成什麽樣,還得應付你。”他撇嘴,“夠煩。”


    苗靖默默看了他一會,挑開衣服最後一顆紐扣,衣襟撥開,健美胸肌和平坦小腹坦蕩露在她麵前,陳異也低頭,頗為自豪瞄了眼,比起六年前的毛躁小青年,他更健碩精壯,資本更雄厚。


    刀尖沿著平坦小腹往下遊走,停頓在條紋長褲,猶豫了兩秒,輕輕挑起白色係繩,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陳異眼神闃黑,身上那些零零碎碎的小傷口也麻木無感,更刺激的體感彌漫起來。


    苗靖心平氣和問他:“有沒有想過我?”


    “有……”


    “有多想?”


    他呼吸有點急促,眼尾泛著淡紅:“很想……”


    “很想是有多想?想了多久?”


    男人的嗓音喑啞低沉,縈繞如點燃的香煙,不知是被生理驅使的有意挑逗還是深埋的心聲:“想了很久,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第40章 幹脆利落給他一個巴掌


    這話語從他喉腔裏拖曳出來, 喑沉如低音炮,迷離性感,撩撥心弦。


    尾音未落, 苗靖臉色微寒,抬手幹脆利落給了他一個巴掌。


    耳光清脆且重, 迅速且疾, 帶了狠重的力道和怨氣, 她巴掌連帶著手臂都麻了,冷不丁這麽一出,陳異的臉被狠狠抽偏, 鮮紅的掌印浮在臉頰, 配上水果刀劃出的血跡……毫無性感曖昧可言,反而狼狽尷尬。


    ……


    這出其不意的巴掌的確很痛,陳異齜牙, 情不自禁想摸自己的臭臉,又緩慢得抬不起手臂, 整個人都顯然呆呆的, 鈍鈍的。


    被她……扇懵了?


    心頭那點旖旎心思瞬間灰飛煙滅,英俊臉龐微微扭曲, 臉色迅速發青發黑,胸膛惱得冒火, 眼神黑沉幽暗,不自覺帶著絲狠戾。


    他媽的!!!


    能不能按常理出牌?


    看著麵前那張倔強冰雪的臉龐和冷淡尖銳的明眸, 還有苗靖眼裏突然浮現的一抹潮紅,陳異眼裏的火又嗤一聲滅了, 半闔著眼, 沉沉磨後槽牙。


    磨牙聲謔謔。


    這輩子隻有這一個人敢這麽對他。


    苗靖臉色冷到的極致, 舉起尖利的刀鋒,對準他的眉心,冷聲挑釁:“既然這麽想我,六年都沒聯係我?想了這麽多年,也沒耽誤你跟人濃情蜜意,我回來,也沒少見你跟女人眉來眼去。”


    陳異咬牙,再咬牙,英俊麵龐繃得死緊,繃出了青筋血管,很有弄死她的衝動。


    他重重冷哼,忽略眉心的鋒利,睜開眼冷淡直視她:“我想什麽?想跟你睡覺?我腦子隻想著那檔事?對,也不是沒想過,那後來呢,日子不過了?人不活了?我還指望什麽?逢年過節的時候,想想每天等我吃飯的人不行?看見路上的高中生,想想當初那個穿校服的小白眼狼也不行?就算不是親的,好歹一起生活過那麽多年,我他媽養條狗等它死了清明節也要燒點紙,親手養大一個人,就不能想想別的?”


    語氣很輕佻很無所謂,但偏偏就有那麽點若有若無的酸意。


    他在萬家燈火的夜晚,也會點一支煙,想起那個倔強的女孩,想起他們一起度過的日子,和她撿破爛,帶她飆車,一起居家過日子,過最後的瘋狂,而後把煙頭扔下,重重碾一腳,邁向遠處的人影。


    陳異拗著臉不看她,喉結重重滑動,脖子上的血還沒止住,蜿蜒留下一道狼狽的血痂。


    苗靖閉了閉眼睛,默然半晌,把刀尖挪下,又回到他的腰際,輕輕挑開長褲抽繩。


    陳異沒那心思,不幹了,動動腿,轟她下去。


    她眼裏含著綿綿光芒,幽幽問他:“在你眼裏,我是妹妹?是家人?還是睡過覺的女人?”


    他良久不說話,最後低聲道:“誰知道呢,我們兩個人在家裏過的亂七八糟的,要是親兄妹,也幹不出那種事來,你又把我當什麽?總不會是親哥吧。”


    是一段畸形又放縱成長的關係,情緒太過複雜,年少的他們都很難定義彼此的在各自心裏的地位。


    苗靖的心態又慢慢平和下來,綿密的睫低垂,望著自己手中的刀,輕聲呢喃:“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年是怎麽過的?”


    “怎麽過的?”


    “大二那年,我媽聯係我了,過來見了我一麵,在我麵前哭了很久,沒消息的那幾年,她其實過的也好,那筆保險金被男人騙走了,她身上沒有錢,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苦日子,她說不是有意扔下我不管,隻是她也沒有辦法,其實她偷偷打聽過我一次,我那時候已經在讀高中,上著學,成績好,還住在家裏,比跟著她強多了,後來她日子好一點,又認識了現在的丈夫,回老家之前來見我一麵,跟我聊了很多,跟我說對不起,很欣慰我有今天,後來我跟她斷斷續續聯係,偶爾打個電話。”


    “在學校的日子也不錯,大學念的工科,係裏男生多女生少,宿舍相處很融洽,老師同學都很照顧,學校很漂亮很熱鬧,各種活動和社團都很充實,學習也不算難,我上課之外,還出去實習兼職,學會化妝和穿衣打扮,參加一些大大小小的活動,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情,我和朋友半夜爬山看日出,在國際會展中心當誌願者,和老師一起喝咖啡討論問題,那種生活跟以前……真的天差地別,完全不一樣……我像一條從水溝裏的小魚,突然遊入了大海,很廣闊絢爛的世界……沒有人知道我從哪裏來,沒有人知道我過去的生活,很輕鬆,很自由……我真的特別喜歡……”


    她回憶著以前的日子,看著他,唇角帶著笑意,眸裏浮動著喜悅的光芒,這種絢爛光芒也感染了他,他怔怔看著,心頭微酸微甜,也禁不住咧嘴笑笑。


    “我看你每年還拿獎學金,拿過什麽科技比賽獎。”


    “你怎麽知道?”她勾唇反問。


    “學校網站不都有公示麽……什麽名單表格,還有新聞資訊,還拍過什麽大學生活動照片,你站在人群裏,露著個側臉,白白瘦瘦的,下麵有人說你是係花,又漂亮又清高,很難追啊。”他閑閑感歎,語氣帶點酸溜溜的,“我看你過的也的確不錯。”


    苗靖笑靨甜美:“我第一個男朋友追了我兩年,他人特別好,很陽光開朗,也很會照顧人,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男生也可以這樣,很幹淨禮貌,不說髒話,很有教養,也懂得退讓遷就,從來不跟人吵架,做什麽都特別讓人舒服。”


    陳異臉上的淡笑隱隱掛不住,急需一根煙緩解情緒:“這樣不挺好麽……”


    他喉結滾著,話沒說下去。


    苗靖身體往後挪了挪,刀尖繼續往下,挑開了他的長褲,眨眨媚眼,薄薄的刀刃斜斜貼著他的身體,露出個神秘莫測的淺笑。


    陳異眼睛一瞪,心尖一涼,臉色青白交加,她這打算在他那裏騸一刀?報複他?


    “苗靖……老子可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啊……”


    “你現在有多少錢?”苗靖偏頭,很認真問他,“除掉那些固定資產,扣掉台球廳出事要花的錢,有多少流動資產?”


    他皺眉,不知道她心底打的什麽主意,心驚膽戰盤算:“十七八萬塊錢。”


    “沒打算攢點錢結婚?”


    “結什麽婚,變成陳禮彬,再養一個陳異出來?還不如殺了我痛快。”他嗤笑,“老子還年輕,十年以後再說。”


    苗靖打量著手中的匕首:“那張銀行卡我已經還給你了,裏麵有我存的二十萬,算我連本帶息還給你的,銀行卡的密碼沒變,你自己把錢取出來花吧。”


    “你才畢業幾年,哪來那麽多錢?”他神色愣怔,語氣不樂意,“誰讓你把錢存進去的?”


    “你都說我大學拿獎學金,我還自己打工兼職,工作後也我也攢了些,把我所有的積蓄全都給你。”苗靖語氣頓了頓,思忖片刻,又平靜開口,“陳異,你記得嗎?我以前說過,總有一天,我會把欠你的錢都還給你,謝謝你收留我,養我,給我錢上大學,從這以後,我再也不欠你什麽,扯平了,兩清了。”


    他胸膛起伏,氣息煩躁:“這麽說,你還專程回來還債的?”


    “對,我好不容易才把攢了這麽多,正好因為岑曄的事情,也有機會回來一趟。”苗靖語氣微諷,冷淡微笑,“真的不用你口口聲聲不耐煩趕我走,你好好把錢收著,我有自己的安排,等到要走的時候,我自然就走了,這次走之後,我保證這輩子再也不會回藤城,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再也不會跟你有任何關係。”


    “行!!你真行!真好!!”


    陳異眼睛狠狠一閉,再不說話,身體攤著,心灰意冷躺在病床,心頭泛起綿延酸痛,針刺一般。


    每一下,她都能精準戳在他痛點上。


    單人病房安靜了那麽一會。


    “陳異。”喚他的嗓音突然溫柔又輕飄。


    他臉色灰敗,裝死不說話。


    她直接捅死他算了。


    身上有窸窸窣窣的動靜,柔軟無骨的手輕輕撫摸,他身體重重僵了一下,對這突如起來的歡愉提不起興致,但身體自發自覺在相應。


    “最後一次?”她俯身,柔軟幽香的身軀貼近他,“陳異?我也時常會想起以前的日子……”


    很溫柔緩慢,靈與欲,愛與怨,都好像消融在這一瞬,她主導著,他睜著幽暗的眼,病床的空間有限,身上衣服未解開,但掣肘才是絕佳的狀態。


    兩人衣裳淩亂糾纏在一處,她伏臥在他胸膛,他吻她汗濕的額頭:“就這麽點力氣?”


    苗靖眼神空濛疲倦,在他懷裏休息,細細地喘氣,最後懶懶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裙,去洗手間清理身體。


    從洗手間出來,她又是那個冷靜的苗靖,走到病床前,在他沉默不語的目光中拉開一個抽屜,取出煙盒,慢悠悠點燃一根煙,塞進陳異嘴裏。


    出事後的第一根煙,陳異笨拙捏著,慢悠悠抽一口。


    很久不抽煙,再抽起來,煙是苦的,澀的,嗆烈的。


    他皺著眉頭,沉默寡言抽著這支煙。


    苗靖手指梳著自己的長發,突然想起點什麽,回頭看他:“對了,我手機裏還有點東西,想讓你聽一聽。”


    “什麽東西?”


    她把手機擱在椅子上,點開了那段錄音。


    略帶沙沙模糊的聲音回蕩在病房裏——是之前周康安和他的對話,兩人聊台球廳的那場火,聊翟豐茂的潛逃和陳異打算再去一次雲南的計劃。


    陳異叼著煙,身體久久僵住,一截煙灰掉在身上也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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