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大嫂的聲音從堂屋外傳來,屋裏的人聞聲下意識看過去,小孩子們揉了揉已經被消化到不是很脹的肚子高興的很,唯獨安安沒反應過來,顯得有些不同。


    “安安,你曉得啥是紅糖甜湯不?”蘇大誌見安安不激動,才會這麽問。


    安安搖頭道:“安安沒吃過。”


    “沒事兒,俺們也沒吃過!”蘇小誌接話道:“但是俺娘說了,紅糖甜湯裏頭有甜甜的紅糖,還有俺奶用白色的藥丸子(酒曲)做出來的米酒,可金貴了!”


    蘇大牛看著被端來的甜湯,驚呼:“那裏頭還有小小的元宵咧!嘿嘿嘿!俺可喜歡吃元宵咧!”


    蘇小魚踮著腳,可大人們太高了,而她又太矮,所以她一點都看不到,不過她也不急,因為她聞到了空氣中的甜味。


    小孩子都知道,甜的就是好吃的!


    因而蘇小魚伸出小腦袋,吸了吸鼻子,開心的捏著小手搖晃著身體:“好甜好甜的味道呀!”聞起來就好吃。


    安安好奇的張望著,而後問到:“可是我爺爺奶奶說小孩子不可以喝酒怎麽辦呀?”


    蘇大誌和蘇小誌揉了揉腦袋,像是沒反應過來。


    安安看向桌上的冒著氣的紅糖甜湯:“大誌哥,那裏麵不是有米酒嗎?米酒是酒呀,小孩子喝了會醉的哦!”


    安安一本正經的解釋:“喝醉了可難受了會吐的。”


    蘇家幾個孩子一聽這話眼裏都是驚嚇。


    “啥,喝了會吐?”蘇大誌捂著還圓滾的肚皮,護的緊緊地:“俺肚子裏都是寶貝,俺不想吐!”


    才吃下去的肉,他才舍不得吐出來呢。


    蘇小誌哭喪著臉:“俺可想吃了,聞著又香又甜的……”


    蘇大牛定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靂’一般重大打擊,整個人失魂落魄的念叨著:“元宵,俺還沒吃過小小的元宵是啥味道捏……”


    蘇小魚有些遺憾,但還是努力踮起腳尖輕拍著自家哥哥的後背:“大牛哥哥別難過,小元宵一定沒有大元宵好吃!”蘇小魚安慰人的語氣頗有點像‘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小狐狸,可她太呆萌了,小小一點點就像個懂事的‘大人’似的去安慰體型比自己大了好幾圈的哥哥,以至於這畫麵看起來既滑稽又喜感。


    看到這家裏的大人們實在憋不住笑了。


    周老爺子悶笑出聲:“安安,這米酒是甜酒,跟大人喝的酒可不一樣。”


    周老太太點頭:“是啊,這是小孩子也能吃的米酒,吃完不會吐的。”


    “啊?”安安仿佛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小孩子居然也可以吃酒!”


    他的視線下意識的看向了他認為最無所不能的爸爸,見爸爸也點頭了,安安才徹底相信小孩子也可以吃米酒這件事。


    “太好啦!”


    蘇家四個孩子跟吃驚的安安不同,他們高興壞了。


    蘇大誌蘇小誌抱在一塊大笑:“俺們能吃!吃了不會吐的!”


    蘇大牛高興的衝著自個妹妹傻樂:“小元宵,小元宵,妹妹俺們能吃小元宵咧……”


    安安看他們高興一眨眼也跟著高興起來了,看樣子已經完全忘了自己剛才在擔心什麽了。


    小孩子就是這樣,一會一個心情。比二月的天氣變得還快呢。


    說話間,桌上擺好了一碗碗熱氣騰騰的紅糖甜湯,每人一碗,人人都有份。


    聞到這種仿佛帶著溫度的甜香味道,明明剛才已經吃飽的蘇家人卻都覺得再喝兩碗也不費勁。


    蘇家人捧著碗,一邊暖手,一邊聞香味。


    蘇家大哥捧著碗,因著那熱度隻輕輕抿了一小口,他眼睛亮亮的,裏頭都是真誠:“俺還是頭一回吃紅糖甜湯呢,真甜啊。”


    蘇家二哥三哥也跟著抿了一口,也都樂的跟個孩子似的。


    蘇家五哥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他也是高興的,捧著碗的手像是捧著槍一樣珍重,雖然臉上的表情不明顯,但看動作也知道是真喜歡了。


    這都是家裏人小時候吃不上的金貴東西,多虧了小妹才能吃上的。


    蘇國慶抿著唇,回味著嘴裏的甜味,忽然想起他其實在戰場上也吃過一回甜的,就在他受重傷躺在傷員陣地裏起不來的時候。傷員營地裏有個紮著麻花辮、愛吃辣子,膽子很大的衛生員,傷員們開玩笑說都說她就是個小炮仗性子,明明是負責救援的衛生員卻和戰士們一樣會打槍、敢殺人,扔到戰場上準能把敵人炸死。


    記憶裏的那一抹甜味就是她留給他的。她說那叫巧克力,是她冒著槍林彈雨從被打死的敵人的屍體上扒出來的戰利品,旁人都不給,隻給了他,說是謝禮……


    巧克力吃起來味道怪怪的,先是澀嘴的而後是滿嘴的甜。


    或許是味道過於特殊,以至於他現在哪怕已經快要記不清那張被戰火熏黑的臉了,可記憶中那股陌生的甜味卻怎麽也忘不掉。


    ……


    “大哥你瞅瞅,老五都被甜湯給甜迷糊了。”蘇家老二捧著碗笑話著自個五弟。


    蘇家大哥聞言,控製著力道輕輕捶了老二一拳,怕把他手裏的甜湯打翻所以才收著力道:“你還說老五呢,你不也這德行。”


    小時候都沒吃過甜的,長大了吃上了,覺得像是重當了一回小孩似的。


    蘇家大哥看向吃的滿臉高興的小妹,心裏感動的酸酸麻麻的:這些好東西都是靠小妹才吃上的,他以後得好好想想怎麽才能對小妹更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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